27 追逐（1 / 1）
三十九
又是周一，上午九点半，公司在开中层以上领导会议，穆宇寰和穆宇恒并肩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穆宇寰正在讲话，穆宇恒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机。
乔颖睿突然一声厉吼，从穆宇恒的手机里传出：“阿恒，你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地打电话，我关机，你信不信？”连坐在旁边的穆宇寰都听见了！场面十分尴尬。
穆宇恒手一哆嗦，赶紧挂了，然后开始飞快地发短信道歉。穆宇寰也愣了一下，假咳两声，继续说，说得就不那么利落了。
自打上周四晚上，穆宇恒接到乔颖睿的电话后，他就开始不大正常了，他本是个性格孤僻天生忧郁的人，良好的家教和修养让他举止从容气韵优雅，显赫的家世让他养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这几天他可是大不一样了。他经常偷偷傻笑，一部旧手机象长在他的手上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就拨通了手机里唯一的号码。乔颖睿百般安抚，多次保证，还是没办法让他放下心来，他实在是吓怕了！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地所作所为，的确是赖皮，可就是控制不了呀！
接到乔颖睿的电话让他又是甜蜜又是懊恼。当他知道她一直在关注并记挂着他时，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又很后悔，早想到这点，他早不写信了，那能让自己和她少受多少苦呀？
他问过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她不肯说，也不肯见他。接到电话的当天晚上，他就查了她的手机号码，那个号段是S市的。当时他恨不得立即就飞到S市去，哪怕把S市整个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但是有两件事阻止了他，一是她既然不愿意见他，他真就不敢把她逼急了，那样的话，所产生的后果是他不敢想象无法承受的！二是因为他刚刚做好的那份计划书。
振宇建筑除了在B城的总公司外，还有三个分公司分别在：T市、S市和Q市。其中T市紧邻B城，仅一个多小时车程，在城市规模和人口数量上，和B城不遑多让，也是国内位列前五的大城市。S市是东北地区最大的城市，距B城6个多小时车程，发展前景也相当可观。
相比之下，Q市虽也是个一级城市，但分公司规模最小，离B城也比较远。他认为各种资源，都没有前两个分公司来得丰沛，就没做考虑。
按照穆宇恒最初的想法，如果大哥能说服妈妈，让他去打天下的话，那么就一定是T市。毕竟路途要近些，自己方便，妈妈也放心，比较容易说服。记得他当年打算出国留学时，老太太差点要上吊！反正从工作角度来讲，T市和S市的市场价值是大致相当的，就没必要再惹老太太心烦。
可乔颖睿的一个电话，立马让他觉得这个S市是非去不可了！他得把计划书修改、整理一下，再填补些S市的优势资料，打破平衡，让大力开发S市市场成为首要任务，这样才好把大哥拉过来，一起去说服妈妈。
所以在周四接了蕊蕊电话后，本来打算周五给穆宇寰的计划书，他就没给，想等改完了再给。这点活儿，要放在平时，他也就是一个晚上搞定的事儿，可这次他足足弄了三天。没办法，心不静呀！
面对自己的这种状态，他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穆宇恒，你完了，你心里这个堡垒是彻底沦陷了。另一个声音又说，完了？我早就完了，一碰到她我就完了，面对她时，我心里哪儿还有什么堡垒，就是块荒地，正求她来占领呢！
会议散了后，兄弟俩率先走出会议室，穆宇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穆宇恒。
穆宇恒定定神儿，用比较严肃的口吻说：“大哥，你现在忙么？我有比较重要的事儿要和你说，估计得一个多小时。”
“没关系，我安排一下，你10分钟后来我办公室吧。”
在穆宇寰的办公司里，从不多言的穆宇恒侃侃而谈。无论是他说的内容，还是说话时展示出的神采，都让穆宇寰相当惊讶。
他如同变了个人一样，见解精辟独到，眼光高妙，计划完整详细，神情俊逸挥洒。让穆宇寰不得不打心里折服赞叹。太棒了，简直是太棒了，他的阿恒真是厉害！
穆宇恒离开了一会儿，穆宇寰在才从震惊和激动中恢复过来，又把桌子上的计划书，仔细地看了一遍，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早知道阿恒是这么的才华横溢，他就应该早把总裁的位子让出来，他太笨了，他怎么早没发现，谁才是穆家真正的人才呢？！
午休时，蕊蕊拿出手机给阿恒发短信，刚才她的态度确实是过分了，毕竟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她一手造成的。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她给他的伤害太巨大了，他才会有如此表现。
乔颖睿：你的短信我都收到了，刚才在忙所以现在才回，我的态度太过分了，是我不对，我道歉。
穆宇恒：没有，是我不好，我的确是电话打得太多了。
乔颖睿：这样吧，以后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保证每天至少给你打一次电话，行么？
穆宇恒：我偶尔打一次行么？我再也不多打了！！！
乔颖睿：不行，你一次也别打了，我每天都会打给你的，要不我就换号了！
穆宇恒：别，千万别换号！我不打了，我再也不打了，我就等你打过来，你可千万别忘了！
乔颖睿：不会的，我不会忘的。你这样才让我喜欢。
穆宇恒：我这个电话吧，是老款电话，有时候吧，键子不小心一碰，就拨出去了，我也没办法。
乔颖睿：那你换个电话！以后我不管什么原因，你只要给我打了，我就生气，生气了就有可能换号！
穆宇恒：我知道了，我马上换个电话，你千万别生气，千万别换号！！！
乔颖睿：嗯，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穆宇恒：那我发短信行么？
乔颖睿：你随便吧，不过我不能保证都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回。阿恒，你静静心，好好工作吧，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消失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穆宇恒：好吧。
穆宇寰来找穆宇恒一起午餐，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进了他的办公室，发现他正准备出去。
“你干什么去？我正要和你一起吃午饭呢！”
“大哥，你自己吃吧，我不吃了。”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饭都不吃了？！”
“啊，我回来再吃，我要去买个手机，人家说我的手机不好……”他说着话，人已经走出去了。
买个手机还用自己去？穆宇寰心里疑惑，突然想起刚才阿恒说的“人家”，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四十
这段日子，乔颖睿的手机费暴涨，穆家忙得人仰马翻。
穆宇恒面对大哥的“让位”请求，态度相当明确：要不放我去S市干点正事儿，要不我就辞职，公司的事什么都不管了。
穆宇寰只好无奈地和他一起做妈妈的工作，好说歹说，终是把事情说妥了，这其中起主要作用的，当然还是穆宇恒的坚决。要不是老穆现在实在离不开人，奇奇佳佳也让人挂心，老太太就打算跟着阿恒去了。
妈妈不去，准备工作可不能少，所以家里忙得够呛，从要带去的人到要带去的东西，她都一样样亲自打理，穆宇寰笑称是“皇太子出巡”。阿恒心情好，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妈妈，也就事事都随她弄了。
阿恒虽然仍然是心急火燎，但是表面上看已恢复正常了，他现在有点难事儿解决不了，就是定不下来在S市的什么地方买房子。
本来这个事，他打算听听蕊蕊的想法，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既不敢告诉她，他要去找她，她又总不肯透露她到底在S市的什么地方。家里人推荐了几个地方，他都没表态。
这天阿恒在公司里看S市分公司的资料，突然一个名字闯入了他的视线，销售部人员名单：销售代表乔颖睿。
他真想放声大笑，但还是忍住了，心想，蕊蕊，你真是个天才！想起她曾经问过，他是不是还在振宇建筑工作，当时他还以为，她是担心标书事件的影响，现在想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更多地接近他。她是在乎他的，他早就应该知道！
他一找到她的完整个人资料，就再也坐不住了。开车直奔S市。到了她住的小区楼下，他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了车，傻傻地看着她的窗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天，就在不知不觉中亮了。
早上七点半，她牵着豆豆的手，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他贪婪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她去幼儿园，看着她挤公车，看着她走进公司的大门……
她依然是那么的年轻美丽，迈着轻盈的步子，晃动着马尾辫，时光仿佛越过了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阳光下，她明朗的笑容让他的心里满溢柔情，他的蕊蕊，他独自在黑暗中艰苦跋涉了那么久，终是又一次找回了她，过往的痛楚有了最好的补偿，氤氲的雾气在他的眼中升腾而起……
他在店里独自吃早餐时，家里和公司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问他在哪里。他支吾着，悻悻起身。真不想离开呀，有她的地方总是那么让他留恋，不过还好，他就要来了，再也不和她分开。
阿恒很快选定了在S市的房子，地点奇怪，还是二手楼，他谁的意见也不听，只一味地催促着装修进度。
06年四月的一天早上，公司在开全体员工大会，内容是总公司有个“大人物”要来，公司以后将要有如何大的发展，员工们要做怎样怎样的准备等等。
乔颖睿坐在下面，盘算着得换个手机卡，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的话费严重超支，再这样下去，她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她对“老大”们讲的这些事不感兴趣，反正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的收入也不可能增加。
整个公司，销售部的人员是最庞大的，有三十来个售楼小姐，在这里叫销售代表。她的业绩基本上是倒数的，原因很简单，她的工作时间太短了。一般来说，她每天只有半天的工作时间，尤其是所有公众假日，她都是一定要休息的，而这些时间恰恰是看房销售的黄金时段。
她是没有底薪高点提成的自由销售代表，这样的销售代表，一般来说都是兼职的。工作特点是时间宽松，只需要每天早上到公司打卡，别的时间都比较随便。如果约了客户，连早上的打卡也可以打电话搞定。
她心里很清楚，她这样的工作状态，就是在用自己的工资收入买自己的时间给豆豆做保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这样的工作，在绩效上没有要求，否则她早就被辞退了。
大会开了足足两个小时，散会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这一上午是什么都干不了了，乔颖睿夹杂在一大帮年轻女孩儿中，往销售部走，刚回到她们巨大的办公司里坐定，她们部门的“老大”就说，还要讲讲。
“老大”宣布因为他们部门员工的整体形象出色，所以被委以重任，要站在公司欢迎队伍的最前面，他再强调一下明天的服装要求，排下队形。
蕊蕊心里有些好笑，觉得他这简直是废话，房地产业近年来的发展势头万众瞩目，而振宇建筑是较早上市的开发公司，她03年底入职时，公司的宣传资料就说资产已达十几亿了，这两、三年来，哪一年的资产增长不是在百分之一百到三百之间？这种实力的公司，做为门面的销售部，哪个女孩儿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都容貌靓丽心灵嘴甜，怎么可能不出色呢？
午休期间一大屋子的女孩子，东一堆儿西一堆儿地聚集在一起议论着将要来的总裁。蕊蕊看着公司内刊上，穆宇寰的大幅照片，也在遐想。他眉宇宽阔，神情坚毅稳重，不怒自威，即使是坐在那里也有一种昂扬的姿态。这样的男人，让她想起罗永浩，罗永浩在员工面前，也是这样的吧，充满领袖魅力的男人，应该是每个女人梦想中归宿吧，可是其中的寒冷孤独又有谁人知呢？还是自己要求得太高了？
她想起魏易铭曾经说过的话，他是很爱很爱自己的吧，但是曾经的失败婚姻难道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错么？他还好么？如果晓寒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希望他们能各取所需，相处愉快。
第一次看到穆宇寰这个名字，她就想起了阿恒，只差一个字呢，阿恒曾说起过那个无比疼爱他的大哥也大他许多，估计差不多也是这个年龄吧。不过又怎么可能，阿恒一点也不象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他在她的面前总是羞涩腼腆的，举止带着儒雅的书卷气，谈吐间也没有一丝她熟悉的，商人惯有的气息。也许，他们是亲戚，阿恒那么小就受到重用，成为部门经理，而且似乎还是很重要的部门经理，除了个人能力也有一定的背景吧！
再仔细看看穆宇寰的容貌，和阿恒不仅是不相似，简直就是大相径庭，阿恒是个颀长隽秀的男子，细致的眉眼儿，白皙的皮肤，漆黑的眸色，胭红的唇。
想到阿恒，她的心又有些飘忽，她近来常常想起他孩子气的笑，和偶尔展现出的睿智才华，以及信件中的款款深情。昨晚他在电话中执拗的请求，还回荡在她的耳边，他说，如果能再次相遇，请她一定要接纳他，一定一定。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无法回答。她明白自己早已在他的真诚和温柔中融化，可是他明白不明白，他们将要面对什么，他知道不知道，她有多么的害怕！
好在，他暂时还找不到她，相遇还是比较遥远的事儿，她能拖一拖，以后的事儿等以后再说，还是解决最现实的问题吧，先换张长途话费便宜的卡，再给豆豆的老师打个电话，明天的欢迎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结束，上特长班的课恐怕来不及了，干脆让豆豆在幼儿园住一夜吧。
下午她买了张长途话费比较便宜的卡，本打算马上换上，看看原来的卡里还有些余额，就想等晚上给阿恒打完电话再换。
接豆豆时，告诉他明天可以在幼儿园住一夜，孩子很高兴。他上的贵族幼儿园，价格高，设施好，老师照顾得也很周到，上幼儿园时，她就知道，孩子可以在这里全托，费用和日托是一样的，对于临时有事的家长来说，很方便。
可她因为舍不得孩子，就一直没让豆豆在幼儿园住过，后来又上特长班，就更没时间在幼儿园住了。独生子女都很寂寞，所以豆豆不止一次地要求过，在幼儿园住一次，这次她答应让他住，他自然开心。
晚上给阿恒打电话时，因为一直注意着话费余额，有点心不在焉，好在阿恒今天特别乖，以往总是她催促几遍，他才同意挂断，今晚她刚说一遍，困了，要睡觉了，他就温柔的道了晚安。她怀疑是不是刚才电话里提示的话费余额声，他也听到了，好像比较尴尬哈！算了，不想了，明天还有得忙呢！
换手机卡时，她才想起忘记告诉阿恒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明天晚上还要给他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