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学（1 / 1）
八
蕊蕊的高考考砸了。蕊蕊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你这个混蛋，老乔刚好那么一点，你就放松警惕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小成即安，乔颖睿你有什么出息？！”
骂归骂，她坚决不同意复读。小怎么了？为了这个小，她付出了多少，别人知道么？在成长的路上，她自虐到什么程度？跑得都断了腿断了肠子了，现在还剩四年，开始倒计时了，让她往后退，复读？开玩笑！休想！！
妈妈动用了所有关系，集中了全校老师的报考智慧，连小时候学过几年的舞蹈也被搬出来了，又正赶上扩招，勉强让她上了个一表末的L大，学建筑设计。妈妈清高正派了一辈子，到底为独生女儿“无耻”了一把，好在成果大家满意。
蕊蕊象条懵懂的小鱼，“扑通”一下掉进了大学生活的水里，转瞬就快乐地开游，原来上大学这样呀，挺好呀！
全班只有四个女生，就是同寝的那四个，理科专业学校女生都是宝，何况是蕊蕊这样的尤物。没人评她校花，她那么小，小得连花苞都看不见，能算什么花？
她象棵小树苗，柔弱得令人不敢轻动，却生机勃勃，一派盎然的力量让人离不开眼，逐不出心。凭着超小的年龄，和奇异的容貌，她很快成为名人，人送外号“L大小妖”。
她真是挺妖的！十六的身体，十三、四的容貌，加上三十岁的心态，她不是妖，是什么？她拒绝谈恋爱，不是因为不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太懂。
她利用男人。不对，她认为他们都称不上男人，连做她的对手都不配，她在心里叫他们男孩子。她利用孩子的身份，练习操纵真正的孩子们，找找乐子，补偿自己以往岁月的艰苦。
专业很枯燥，她根本就不喜欢，一画图她就想哭。不过她不哭，她笑。她一笑，男生们就开始抢着为她做作业，还争得头破血流。她就把图分成若干份，轮流做。笔记，复习提纲，就连考试时作弊的纸条，也有了专人负责。于是，天下太平。
她建立了完整的管理体系，晓寒是助理，美佳是家长，冰纯分享。她们的宿舍是井井有条的经济实体：开学一个月后她们再没打过开水，两个月后，除了特殊情况晚餐就不在食堂吃了，后来因为蹭饭任务繁重，她们开发了宵夜，开放了午餐。
匪夷所思的规矩到她这儿都成了合理。她绝不接受任何单独邀请，不管是去图书馆看书，还是出校门吃饭，都要女生陪同，陪同人数视女生们的个人时间而定。
送任何礼物，包括情人节礼物，请备一式四份，情书可以只写一封，但拆阅者数量会小于等于四，所以友情提示要注意措辞，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烦。
面对来者不拒的态度，你可以感到被利用了，你可以愤怒，你最大的权力是可以不跟着搅合。开始她还很谦虚地找找理由，年龄了，个性了……当她们发现可以各年级通吃，新生尤其凶猛后，就撕掉了面具，变成了霸王龙，又进化成姜太公。
那段时间如果你看到有低年级学生，拼命地做高年级作业，请不要赞赏L大的学风，而应该把褒奖留给小妖的开放式管理。她很善良，且善于控制，她有强大的能力把所有美好，保护于萌芽状态，绝不影响彼此今后的情路。
由她处理成功的初恋和暗恋不胜枚举，她是个中高手，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包括她自己，她合理地利用了真实的幼稚外表，完全掩盖了她成熟到不敢交付的脆弱的心。
当时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悲哀和病态。
愉快的游戏到大三下学期时猛然被打断。她不得不再次身披利甲，上阵冲杀，甚至来不及向她刚刚开始的少年心态做些柔情告别，就骤然消失在她明媚的大学校园里，向丑恶的社会奋勇拼杀。
老乔病了，肺癌。
在99年的料峭春风中，蕊蕊丢下病榻上的老乔，嘤嘤哭泣的母亲，一头扎进了老乔的小店，整理账目，讨要欠款，出兑货物，变卖家产，偷偷摸摸打工。
她满脑子就是一个字：钱！钱！钱！
这时她开始面对真正的男人们了，很不幸，利益上的剧烈交锋，让她遭遇了男人们另一种丑恶嘴脸：热衷交易，买卖自我，良心可以估价，恶毒叫做计谋，一切都赤果裸，臭烘烘。
她不怕，她在内心狂笑！她已经长大，而且更加完美地实现了自己当初的梦想：她颜如初春娇柳，稚嫩可人；身似秋日蜜桃，汁液饱满；心怀钢刀利剑，坚如磐石。
她狂热而不择手段的攫取金钱，不放过任何人，任何机会，也不太顾忌手段，她时常感觉到自己在熊熊燃烧，炽烈凶猛。
她有坚定的信念，不能让别人动老乔。她的老乔，只可以被她打倒，在她没出手之前，老乔不能倒下，不能被别人欺负！
但她还是输了。她斗得过男人，打不垮死神！
她输得如此彻底，一败涂地。
老乔死了。
乔颖睿坍塌了。
在这世间没有人能对老乔的死，感到如此的悲伤和绝望。老乔的死亡带走了她二十年来努力的意义，打倒老乔是她的动力，是她完整的内心世界，是她唯一的信仰。
拼尽全力，燃烧生命换来的最终一击，却打在了空气中。那是什么感觉？是一无所依地倒下后，再也没有站起来的理由。是被丢进无边的孤寂，无比的寒冷中，再一块块地被粉碎，消失于虚无……
老乔出殡那天，乔颖睿毫无形象地歇斯底里，满地打滚，大哭大叫，声音嘶哑，几度昏厥。她撕扯遗体，撞击棺材，几个人都拉不住她。
大家先是被感动，继而被惊吓，葬礼全乱了，妈妈在恐慌中彻底呆滞。是罗永浩奋勇向前，用自己的腰带捆住她带走，仪式才得以继续进行。
葬礼后，一向健康的乔颖睿足足病了一个月，又接受了十几次心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