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婚礼（1 / 1）

七

冰纯的婚礼简单到有些寒酸。举行了简短的仪式后，就开席。来宾只有五桌，冰纯的客人二桌，一桌是同事，另外一桌是亲戚和同学。

蕊蕊的目光不时飘向冰纯，她总觉得冰纯身上有什么吸引着她。她一直觉得冰纯长得比自己漂亮，有端庄秀丽的美，尤其是今天，她带着那种隐藏不住的灿烂的笑，象一朵怒放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的花儿，把式样普通的婚纱也映衬得熠熠生辉。

因为认床，蕊蕊昨晚整夜没睡，好容易熬到仪式结束，她跑到走廊上想吸支烟，打开包儿，才发现什么都没带。她正想回酒桌上去拿烟，面前就出现了一只烟盒，然后被打开，再然后是打火机，打火机被点燃……

这画面如此熟悉，让健忘的蕊蕊也印象深刻，她毫不意外地又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眸子，神色悲悯。

“快来敬酒了，你们等会儿再叙旧。”晓寒突然一阵风儿似地冲过来，拉了那男子便走。只剩蕊蕊愣在原地，望着被塞到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

叙旧？我认识他么？前天夜里的见面，晓寒应该不会知道，难道我以前就认识他？如果认识，怎会毫无印象？那样的眼神，足可把人穿透，见过后如何忘记？！

“几年不见，这穆宇恒出息多了，刚才他有没有叫你师姐？”蕊蕊还没坐下，美佳就问。

“穆宇恒？”

“你不是刚和他在一起？你不记得他了？Q大的小师弟，当初不情不愿地叫你师姐。”

蕊蕊悄悄望去，那男子正拿了酒瓶往晓寒托盘上的酒杯里斟酒，安静遥远，姿态优雅。脑海里的某一处有模糊的影子，是他白皙的脸上带一抹羞涩的笑意，不经意间转眸向她看来，眼神炽烈，却转瞬即逝。是何时？是何地？已无处可寻！

到了他们这桌，新娘新郎敬过酒后，晓寒说：“穆宇恒，你得单独敬你小师姐一杯，现在我们蹭不到饭了，得蹭你一杯酒。”说得大家都笑了，蕊蕊也挺高兴，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光。

小小的杯子，浅浅的白酒，她毫不推辞，举杯就干了，入口才知是雪碧，也不说什么，只对他笑，笑意清澈。

穆宇恒觉得四周的一切骤然消失，只有她站在R大的大理石台阶上微笑着对他说：“原来你也是个不务正业的。”在暖暖的夕阳下，长发飞扬。

她终于记起了他，他到底找回了她，五年时光，一笑而过，可是，又能怎样？！

酒宴接近尾声，晓寒还在忙碌。

蕊蕊送美佳去机场，穆宇恒安静地跟在后面。

美佳只在B城停留了两天，没有行李，只一个小小的双肩包儿，本来的士就很方便，穆宇恒却执意要送，又说是新郎的意思，美佳就没再推辞。

蕊蕊认真地问：“你喝酒了么？”

穆宇恒慢慢走近蕊蕊，又略略俯下身子，轻声反问：“你说呢？”这感觉让蕊蕊有些熟悉，一时又抓不牢。

机场入关前，美佳突然又转身返回，抓着蕊蕊的手说：“丫头，你现在已经不小了，要懂得珍惜，知道么？做什么事，要多想想你妈妈，多想想豆豆，该替罗永浩想的，也要想想。”

蕊蕊愕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美佳的背影消失不见，看着落地窗外，一架架飞机轰鸣着腾空而起，自己却被紧紧钉住，动弹不得。

不远处，穆宇恒注视着她，无力而悲伤。

车子走到半路，大雨如注，高架桥上一片迷蒙，穆宇恒打开大灯，一点点向前挪。蕊蕊看着他抓着方向盘的手，稳定自然，忽然想起这双手，曾在自己面前一次次打开烟盒，点燃打火机，现在想来那些动作也是安稳流畅，不见一丝波澜。

雨中车行缓慢，路上很快塞车。“这雨很大，不过总能过去，你要是不赶时间，也没什么，可以抽支烟，慢慢等。”

蕊蕊觉得他的话若有所指，转头看时，只见他目视前方似是自言自语。她刚打开包儿，拿出他的烟盒和打火机，他就接了过去，再次为她服务。

“你多大了？”蕊蕊随意地问。

没想到穆宇恒大幅度地转过身来，完全面对她，一字一顿地说：“师姐，我大你一又四分之三岁，还有，我叫穆宇恒，穆桂英的穆，宇宙的宇，永恒的恒，Q大98级建筑系，不过，02年我已毕业。”

愣了一瞬后，她忍不住哄然大笑：“我是随便问问，你怎会这样？你总是这样么？”

他在她的笑声中沉默下去，重新坐好，目视前方。

他想起，自己等她的问题等了五年，曾无数次地默念答案。01年参加了她的婚礼后，他把答案的最后一句“我想和你交往”去掉了，可仍然忍不住练习。

她永远不会知道，毕业典礼后他跑去她们的L大，对着空旷的校园大叫：“师姐，我毕业了，没等到你问我，我就毕业了。”然后，泪流满面。

倾盆大雨中，车内安静得象个茧，缭绕的烟雾让彼此的存在若有若无，蕊蕊强烈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破碎过，伤口老旧，却依然鲜血淋漓，那鲜明的痛楚让她感同身受，不敢碰触，不能面对。

直到车子停到蕊蕊家楼下，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缄默，只有缄默。蕊蕊一言不发地下车离开，穆宇恒一言不发地开车离开。分道扬镳。

一场大雨把罗永浩阻在了羽毛球场，他又多打了两场，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家，发现蕊蕊睡在床上，发着烧。不顾她的挣扎反抗，永浩把她塞进车，送去医院打点滴。

这天晚上，蕊蕊和永浩都睡得很沉，永浩一夜无梦，蕊蕊梦境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