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卢•海德那天到底有没有让吴丹真的三天都下不了床，这些事情旁人自然不得而知，只有问他们两位当事人才能知道。不过，从那天以后，卢•海德倒是一点点开始能正视自己对吴丹的这份感情，不再刻意的回避他的确是很在意她的这个事实。当然，敢作敢当是一回事，要不要说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些事情他也从来不会直接告诉她，而是都用行动表露了出来。
八月，是多瑙河涨水的季节，更是年轻人宣泄体内多余精力的最佳节日。这一个月里，通常是欧洲人的度假高峰，从新年后工作了大半年的人们在这个时候会彻底的放下手里的事情，尽情享受假日。
匈牙利自从实行转轨在加入了欧盟之后，经济状况并不乐观，很多地方都还没有跟上欧盟前进的脚步，但是这一个月的夏日有薪假日却是非常严格的执行了起来。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仅政府内阁倾巢而出，带着家眷纷纷出游度假，就连街头的乞丐也明显减少，估计也尾随外出消夏的市民们转移阵地去了外地或外国。最有意思的是，不仅学校、剧院要放暑假，就连布达佩斯市的法院也要休息到九月份再开庭。所以，谁要是在这个期间被人误抓，也只能自认倒霉，耐心的在拘留所里蹲到法官度假回来。
所以，在这个美丽的八月，也是布达佩斯市的所有警察们最轻松的时候。那些平时喜欢混迹在人群中小偷小摸的家伙们似乎也都知道眼下这个时候撞上警察的枪口，等于要去吃上一个月免费牢饭，与他们在外面一个月的“工作量”相比，简直是得不偿失，于是纷纷跟随着大批外出度假的人潮转移活动阵地，留给布达佩斯一个清平世界。因而，这一个月里的刑事案件也象进入了假期一样，急速减少降，让平时工作量和劳动强度极大的警察们总算能稍微的喘口气。
警察局的警察先生小姐们也都趁这个时候，心思开始蠢蠢欲动，盘算起各自的度假计划，可警察部门不比学校和机关，属于国家的安全机器，是天天都要有人值班和巡逻的，那么如果有人要休假，有人势必就必须留在这里值班，可谁又愿意留下来呢？大家的心思早就飞到度假上去了。于是，刑事科的众多先生们在盘算了一番后，都将眼光投向了一个地方——他们头儿的办公室。
众人纷纷围在一起，从办公室拉起的百叶窗缝里看，他们的头儿正在一丝不苟的伏案工作，看起来严肃而认真，一点也不象是要准备去休假的样子，如果真有心休假，哪有可能还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办公啊，早就找些旅游杂志和旅行指南书看了。所以，他们的一致意见就是头儿应该可以替他们顶上几天的班，大不了以后加倍还就是了，不然家里的老婆孩子非饶不了他们了！
于是，一个小时后……
又一个人垂头丧气的从卢•海德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对着众人期待的表情，只能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怎么样？怎么样？这次头儿怎么说？他同意了没？不会再不行了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以前不都是这样的？”众人见状，心知不妙，但依旧不死心，还是围着他直问。
“头儿说了，今年的休假，他要自己用，他呀，谁也不替！完全没得商量！我都愿意出一天换三天的高价了，他还是不肯，所以，没办法，我只能老老实实的值完我的班再去西班牙了！天哪，我女朋友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
众人听闻，不由得哗然，见他们的队长把话完全说死了，毫无转圜的余地，也就泄了气，纷纷没精打彩的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认命了。心里都不免在嘀咕，最近这些日子是怎么了？自从新年过后，他们的队长象是换了个人似的，又是休假，又是换休，还时不时的提前下班，这放在以前，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过了年，他的行为就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想不通，是真想不通！
众人正泄气间，费利从外面回来了，大家就象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哄得一嗡而上，把他给包围的结结实实，让费利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干什么？有什么大案子发生了吗？凶杀？抢劫？还是其他什么伦常惨案？不可能吧，我们可就这一个月的时间能偷偷懒，他们这帮混蛋连这都不放过？这么不给面子？”费利大惊小怪的怪叫道。
“呸，呸，乌鸦嘴！小孩子乱说话！费利，我们可都还盼着休假去，你可别没事找事啊！”同事们纷纷朝他丢去无数白眼。
“那你们这是……”
“费利，你和队长的关系最好，去帮我们和队长说说情，换个班，让他替我们多顶几天，等我们回来，一天换三天，你看怎么样？这条件够优厚的吧！”
“不用说，这事啊……”费利一听，当下也明白了，心想：你们这不是白费力气吗？队长大人的假期自然是要陪那位吴小姐一起过的，怎么可能换给你们！但是，这些话，他自然是不能说的，于是他笑咪咪的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胸有成竹，众人立刻大喜，接过他的话茬道：
“有门？”
“错，这事完全没得商量！你们不用白费功夫在队长身上，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哄你们的老婆孩子女朋友吧！”
“啊？为什么这么肯定啊！你都还没去问呢！”
“就是就是，费利，你可别不够朋友啊！别忘了，你刚进我们这儿的时候，是谁带你的，怎么，攀上队长的关系，就翻脸不认人了？”
“看你们说的，我费利是这样的人吗？其实啊……”费利顾弄玄虚，刻意压低了嗓门，朝卢•海德的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将同事们围拢在他身前，道：
“其实，我是偷听到了队长讲电话，他说呀，他说呀……”
“他说什么呀，别卖关子了！”
“他是和医生约好了，要去看病去！”费利开始编故事，胡说八道起来。为了年底的个人评绩，也为了遵守自己的诺言，他也只能对不起这班兄弟了！
“病？什么病？我看队长身体可棒了！哪有什么病呀！要真有病，还不早就去看了？！”
“真没观察力，还刑警呢！没看见这大半年来，队长成天的休假，请假嘛！那就是看病去了！他多要面子呀，怎么可能告诉我们！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唉，不说了啊，我出去一次，这可是队长的个人隐私，别打听啊，万一触到他的伤心事了，小心他发起脾气来可够你们受的！别说是我说的，否则不够朋友！”费利撒完谎，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了，不然被这些家伙追着问下去，他可不知道该给他们的队长安个什么毛病，万一真传到队长耳朵里，那可就惨喽！
“难怪呢，我说队长这些日子怎么总是请假，是生病了呀！可到底是什么病呀，平时也没见他感冒咳嗽什么的啊？”
“可不是，难道……是男人的病？”
“怎么可能，队长身上那练的肌肉一块块的，多好的体格，男人味十足，怎么可能是那个病呢？别胡说啊，被队长听见，不撕了你的皮！”
“怎么不可能，他那肌肉是练的出来，可那玩意要是不行了，你怎么练呀！他一直瞒着不说，肯定就是也觉得这是个丢脸的事情，所以才……”
叽叽咕咕，呱呱啦啦，咕咕唧唧，唧唧歪歪，下属们就他们队长的某个部位是否有问题而展开了一场热烈的讨论。总之，谣言就在卢•海德认真伏案工作，准备把手头上的工作全部赶在休假前结束，以便可以轻松的陪吴丹去久劳度假的时候，已经开始逐渐的传开了。门里的他工作的热火朝天，门外的人们也是传的不亦乐乎，而始作俑者和传言的主角却浑然不知。
匈牙利是欧洲温泉资源最丰富的国家，整个匈牙利已经发现的泉源就有１３００多处，几乎整个匈牙利的地下就是个温泉海。所以，欧洲人都喜欢到匈牙利来泡能治各种疾病的温泉，温泉旅游成了匈牙利最能收取外汇的重要来源。要是哪个人来了匈牙利，不去匈牙利的温泉泡上一泡，就好比去过北京的人没有去过长城一样。
这温泉水就象是有魔法一样，吸引着各地的人们乐此不疲的纷至沓来。匈牙利人更是享受到了大自然赐予的这份得天独厚的大礼，很多人都喜欢在闲暇时刻去温泉泡上一泡，在那里，人们下棋、谈心、看书、睡觉，就象是一个社交场所。当人感到疲惫和烦闷的时候，也可以来这里换换心情，等泡的浑身红的象个煮熟的大虾似的从水里出来，再叫上一份匈牙利的名点：古拉什，那感觉美妙的简直让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同样，在吴丹工作的旅游胜地久劳，也有一个城堡温泉。这座开放于１９５９年的温泉，水中富含氢化物和碳酸，可以治疗运动系统疾病和妇女病，因此，这里每年都能吸引众多患病的男女老少到这里既泡温泉，又治病。时间一长，久劳便逐渐发展成为匈牙利东南边境上最著名的休闲娱乐度假胜地。
吴丹在７月的时候，顺利的硕士毕业。本来她也面临着毕业后该找工作还是该回国的选择，如果放在过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完成学业后回国发展，但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在匈牙利有了难以割舍的牵挂，然而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恰好那时她在久劳实习的酒店里有一名员工辞职，那位酒店经理因为在吴丹实习的时候，对她认真敬业的品行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便主动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意向去久劳的城堡温泉酒店工作，这么一来，正中她的下怀，于是她就这样留了下来。
国内的父母本来是盼着女儿毕业后能回国工作，但见她在匈牙利竟然找到了工作，失望之余倒也替她感到高兴，嘱咐她安心工作，以后找机会回国探亲。
原本还着实为吴丹是走是留担心了一阵的卢•海德见她能留下来，自然是很高兴，尽管她从此以后不在布达佩斯，和他“两地分居”，离自己有着２２３公里，但与相隔万里的中国相比，这点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对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随时可以去那里看她。当然，他表面上还是掩饰的很好，嘴里也不说什么，但是心里不免窃喜。高兴之余，他准备趁着警察局里有休假，便决定到久劳去和吴丹一起度假。
结束了警局的工作，在同事们羡慕的眼光中，他开始了自己长达一个月的休假。与吴丹通过电话，确定好了碰头的地点，他便翻出了以前积存下来的匈牙利政府发给国人的“疗养券”，带上行李兴冲冲的开车出发去了久劳。
虽然他们刑察干的是强体力和脑力活，但却只能拿着一份与欧盟其他国家警察相比微薄的工资。平时也惟独靠“劫富”来“济贫”，在查案的时候收些贿赂赚些外快，才能维持转制后高涨的物价造成的家庭收支失衡。
单就这点，已经让很多警察都总是抱怨匈牙利和真正的欧盟国家警察收入水平差异太大，没有高薪，要养廉的话，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所以，有时他也想过干脆离开匈牙利，到别的国家干他的老本行，那时得到的和付出的才能得到平衡。
但是不得不说，尽管他总是一再的埋怨匈牙利这不好，那不好，但是有一点是他必须承认的，匈牙利的政府其实还是很为国人考虑福利待遇的。平时有个什么感冒发烧，在家休息，他们可以凭着医生开的病假证明向政府索取“病假补助”，这补助的费用甚至高过一天的工资；如果身体上有个什么腰腿酸痛，到诊所里看病，医生不但给检查，开药和理疗，还会开出“温泉处方”。
有一次，他脖子落了枕，医生给他开出的“温泉处方”就让他享受了十次的免费温泉浴，三次保健按摩。那种通体舒服的感觉让他一直难以忘怀，所以，当这次警察局在休假前又把政府发放的“疗养券”发了下来的时候，他第一想到的就是要让他的丹也亲身享受一下这样舒服的服务，因为吴丹没有匈牙利国籍，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所以，当他驱车两个多小时，终于赶到久劳，在那座雄伟的城堡酒店前看见那抹娇俏的身影在东张西望的等待他时，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挂满了快乐的笑容。为了今天能见到他，他已经连续放弃了两个星期的周末，赶着把所有堆积在手上的案子有了个妥善的安排，而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他将要和她在一起度过，这个感觉总会时不时的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欢唱。
当他停好车，走到离酒店不远的林荫小路上笑望着她，当她看见自己，兴奋的象只小鸟一样，欢笑着朝他奔来，投进自己怀抱的时候，当他拥着她的身躯，将她抱起，原地转着圈，大笑着吻住她的时候，幸福就象是冲击波一样，瞬间侵蚀了他的浑身上下。就在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结婚。
是呀，或许是到了该找个时间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从来就不是拒绝婚姻的不婚人士，以前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能让他兴起娶回家念头的女人，那么现在既然有了，是不是就应该水到渠成的结婚了呢？他也该安定下来了。
既然他已经有了放不开她，舍不得她离开的感觉，那么结婚，就应该是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办法。卢先生和卢太太，多美好的称呼，简直令他有些砰然心动。记得是谁说的，一个男人给予一个女人的最大诚意，就是给她婚姻，而现在，他的确最想让她看到自己有这份最大的诚意。
尽管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也不知道这个想法究竟是自己的一时兴起，还是本来就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那种渴望，总之，那就等度完假，他再认真而仔细的考虑考虑吧。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多月后发生的一件突发的事件，使原本他会以为需要认真考虑上很久的事情会以自己也感到惊讶的速度而迅速做出了决定。
９月１８日夜，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静逸的夜晚，将睡在床上的卢•海德和吴丹从梦中惊醒，几个小时前，才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体力活动的两人正相拥而眠，睡得正香，乍然被这急促的铃声惊醒，两人都不由得□□了一声。
卢•海德怀中的身体动了动，显然也被铃声吵得不厌其烦，非常不满的咕哝了一句，将他象抱大枕头一样抱得更紧了。他微微一笑，伸手开了灯，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随即接起了电话：
“什么？出什么事了？这么严重？好，好，我马上回来！”
“丹，布达佩斯出事了，我要立刻赶回去，你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等我的电话，好吗？” 卢•海德接完电话后，双眉皱得紧紧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轻手轻脚的拉开自己身上的手臂，一把掀开薄被，站起身来，拣起地上散落的衣裤，边说边穿。
“出什么事了？这么紧急的要连夜赶回去。已经很晚了，晚上开车很危险的。”吴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撑起身体，揉着发酸的眼睛从床上做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么晚，布达佩斯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上万名群众在议会大厦门前示威，后来发生了骚乱，警方和群众还发生了冲突，场面有点失控，情况很糟，好象还有人受伤了。那么多人在市中心聚众闹事，布达佩斯的警力要想维持秩序根本不够，只能从全国各地调派警力，我也要回去看看。毕竟过去那么多年里，匈牙利已经有几十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可你还在出差啊，应该算是公干嘛，可以不回去吗？”
“上面说了，情况紧急，凡是休假的，出差开会的，全都要赶回去。我本来就应该今天开完会就回去的，跑你这里来留宿，已经不合规定了。本来没事也就算了，现在出了大事，我是局里的警长，一定要赶回去的。”
“骚乱吗？为什么呀？那里是首都啊，应该是最安定的嘛！难道匈牙利现在还有值得发生的骚乱的事情？不是都已经加入欧盟了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一直都说匈牙利是经济转型最成功的实例嘛！怎么回事呀！那么多人闹事，会不会很危险啊，你自己千万小心啊！”
一想到“骚乱”两字，她的脑海里立刻想到了十多年前，１９８９年６月发生在北京的那次事件。尽管当时她的年纪还小，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电视画面上出现的那具被□□分子烧得面目全非的解放军战士的遗体带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以至于她一听到卢•海德提到这两个字，脑海里立刻联想起来，让她忍不住心有余悸。
“你可真是‘问题’小姐，你问这么多问题，我现在也回答不了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谁也不知道这骚乱会不会有蔓延到全国的迹象，难免会有别有用心的人乘机捣乱，你在久劳不要到处乱跑，别去那些人员聚集很多的地方，自己一切小心，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说话间，他已经穿戴整齐，俯首吻了吻吴丹的唇，就要匆匆而去。
吴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搂进自己的胸前，低声嘱咐道：
“不要总是冲在最前面，也别和那些人吵架，发火，你的脾气太急，我真担心你太冲动，会伤害到自己。千万小心啊！我等你电话！”
卢•海德见她咬着下唇，眉头微蹙，脸上有着浓浓的关心和担忧，心中升起无限的柔情，他莞尔一笑，伸手勾住她的头颈，给了她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然后笑着将她按倒在床上，替她拉上薄被，邪邪道：
“春光都露出来了，还不快遮好！还想用这套手段吗？忘了上次是谁几天下不了床了？……别担心，我还等着回来好好看你这一身的春光呢，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好好睡吧，很快就没事的，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吴丹用薄被紧紧的裹住自己的身体，手里也捏紧了被子，关上了灯，象是自己还在他怀里一样，在黑暗中默默地说道：
“上帝啊，菩萨啊，你们都要保佑他平安无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