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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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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海德开着车,从山上的老街区下来,沿着海焦尔尧大街一直往前开。两边的景色离东岸越近,就显得越发的繁华。远远的,他们的车已经能看见横跨在多瑙河上,当年为了纪念奥匈帝国美丽的皇后伊丽莎白而修建起来的伊丽莎白大桥。

一路上,车厢里显得很安静,吴丹一直没有说话,她靠在车窗上,眼睛无神而茫然的看着两旁的街景,任由那位同样一路无语的警察先生开着车。

看着街道上或行色匆匆的路人,或惬意的带着大狗散步的老人,还有那些蹒跚学步的孩子,她只觉得自己很羡慕他们。与自己对未来的茫然无措相比,他们显得生活的那么有目标,有未来,他们知道将来的路在哪里,平淡却充实的生活着。

而自己,却实在不知道生活与她而言,还有多少幸福可言。她交朋友,对每一个身边的人都付出了十分的真心和诚意,却没料到换来的却是如此残酷的对待。这难道就是自己应得的吗?难道做人,交朋友,就真的应该时时戒备,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一样的生活吗?可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我可以送你去。”前方开着车,一直没说话的卢•海德将车打了个弯,在即将要开上伊丽莎白大桥前,在一个小路旁靠边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而是从后视镜里看着车后座上的吴丹问道。

吴丹默然的摇了摇头,低声而带着自嘲味道的轻道: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或许我该去火车站或是地铁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让我找到先熬过今晚的栖身之地。”

“你来这多久了?就没有什么要好的同学和朋友?为什么不去投靠他们?一个女孩子跑去那些地方,和流浪汉们混在一起,是要吃亏的。”出于警察的职业敏感,一想到那些人流众多,环境复杂的地方,卢•海德皱了皱眉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后视镜里反射出来的女孩面孔。

“同学?朋友?如果我告诉你,正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我最亲密的男朋友他们俩一起卷走了我银行帐户里所有的钱款,消失的无影无踪,害得我现在没钱交房租,被人赶出来,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你说我还能去找谁?我还能相信谁?

我来这里三年,带着真心诚意的生活、学习。他们是我在匈牙利,在布达佩斯最信任的人,却也落的个如此下场,呵呵,我看人的眼光是不是太差了?遇人不淑啊!……你说我应该去找谁投靠?”吴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平静的述说着自己的遭遇,最后还不忘反问一句卢•海德。

吴丹将原本投射在车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她直视着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警察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尽管嘴上说的很平静,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有多少的情绪,但她的眼睛里却隐隐的浮上雾气。

“你……为什么不报警?” 卢•海德迟疑了一下道。

“你自己是警察,应该最清楚为什么。你说我报警有用吗?来匈牙利三年,我已经对这里的办事效率失望透顶。报警?等警察找到他们,估计我的那些钱也早就被他们花个精光。谢谢你的提醒。”吴丹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声里蕴涵着太多的无奈和失望,让身为警务人员的卢•海德听在耳里,格外的刺耳。

是,他承认,办事效率低这个毛病不要说在匈牙利,就是在整个欧洲,也是个难以根治的通病,估计这也是很多在这里生活的东方人最难以接受的缺点了。且不说其他国家,就单拿匈牙利来说,这儿的人办起事来是很认真,很细致,但由此而来的致命缺点就是死板有余而灵活不足。

什么事情都按部就班,照章办事,哪怕就是急诊送医院这样的救命大事,这里的医生也照样慢斯条理的一样一样做检查,即使你疼得满地打滚,他们也丝毫快不起来。每年匈牙利因此而产生的医疗事故不胜枚举。所以,急诊急诊,到了匈牙利,也就不存在“急”这个含义了!

最要命的是,匈牙利人的祖先传说是来自于昔日草原之王,马背上的民族——匈奴,这里的人骨子里的个性大多很直率,但却相当的缺乏时间观念,他们口中的“请等一分钟”,“马上就来”,千万不能当真,凡是听到这样的话,就是过上吃一顿饭的时间,或许也不一定能见得到人影。所以,初到匈牙利生活、工作的人,尤其是来自节奏很快的大城市的人们通常都难以忍受这里人的低效率。

同样,他们警察局办事也自然不会例外。从接受报案人报警开始,就有一连串的表格要填,一连串的问题要问,等填好表格,问好问题,估计离报案时间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之久。如果是报偷窃案,等警察想起来要出动人手去追捕的时候,估计已经足够那小偷偷完一次又一次了!

然后随之而来的,事主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漫长而似乎遥遥无期的等待,甚至有些事主在几乎忘记了还有过报警这档子事情的时候,警察局才会打来一个姗姗来迟了太久的认领电话,而那时的认领,对失主来说,早已毫无意义了!

他做警察这么多年,曾经听到过无数旅游者或是到这里工作学习的外国人,在“急惊风遇到慢郎中”时发出的痛苦抱怨声,但当时他却毫不以为意,不过一笑了之,甚至还劝慰过他们。他告诉他们,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外国人么,自然要“入乡随俗”,等呆的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了。如果想要自己不被这些风俗给逼疯,那么就只有变得和这里的人一样,那样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抱怨,只是,今天听到这样一个女子,似怨似恨时的评论时,他竟然有种惭愧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他从警十余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道,又是他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那难得冒头的保护欲在作怪?

想到自己这些异常的想法,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烦躁,他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后座女子低声道:

“队长,谢谢你的帮助,我想我总会找到办法解决问题的。你就送我到这里吧,已经耽误了你巡逻,我很过意不去,既然你已经把我送下了山,我也不能再打扰你了,剩下的路要靠我自己走。谢谢你,队长,你真是个好人。”

说话间,吴丹已经推开了车门,走下了车,来到后备箱旁,等着卢•海德开后车厢。卢•海德见她下了车,连忙也推门下车,他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帮她拿出了那两个大包,放在地上,见她吃力的背起大书包,拎起大行李包,象怯生生的小兔子一样朝他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确定一个人能行吗?”

“是的,就算再不行,还是要靠我一个人去面对的,不是吗?谢谢你,队长,再见!”吴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朝着前方的小路径直的走了过去,转了个弯,便消失在了布达老建筑林立的街道里。

卢•海德看着她的背影逐渐的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楞楞的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失了神,她能行吗?她身上身无分文,除了那些书和生活用品外,什么都没有,她又能去哪里呢?她能找到住的地方吗?这些本不应该他来操心的问题,竟挥之不去的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去操心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警车里呼叫器发出的电波声拉回了他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思绪,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对着一个东方来的留学生有了些本不该有的关心和担忧。他低咒了自己一句,面对这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第几次出现的奇怪想法,有些摸不着头绪。

为什么?没有理由啊,他认识她算上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她既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也没有足以勾起男人冲动的妖媚身材,除了那张还算清秀的脸惹人爱怜外,其余皆乏善可陈,比起和自己上过床的那些大胸大屁股的匈牙利女人来说,简直毫无诱人之处。

那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女人有些不该有的想法呢?仅仅因为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东方面孔?还是因为她娇弱的模样让自己充满了对她不幸遭遇的同情心和保护欲?亦或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女人了,有些“饥不择食”?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是最后一个可能性比较大些,他有多久没碰女人了?应该有好几个月了吧!自从奉命追捕那个该死的流窜犯开始,天天的蹲点守侯,成天累的一回家倒头就睡,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找女人。如今,那该死的混蛋已经被他们送去坐牢,压在他身上的压力也就随之消失,于是蛰伏在身体里的欲望也都开始苏醒过来。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对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小女孩,生出这么多奇怪的想法来。没错,一定是这个原因。卢•海德坐进了车子里,不停的在告诉自己这个他经过前思后想才确定的最终结论。

“今天晚上应该去找个女人来排解一下了!对,晚上去拉科齐广场转转。”他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暗暗的对自己说。随即脚下油门一紧,将车驶上了通向东岸的伊丽莎白大桥。

深夜十一点,布达佩斯的很多地方随着夜幕的加深,已经逐渐的安静下来,人们也大多都进入了梦乡,而有一些地方,却是越晚越热闹,那只有一个地方——红灯区。

在布达佩斯现有的二十二个行政区里,其中有几个区特别有名,而八区最负盛名,不是因为它有多少著名的旅游景点,而是因为它的夜晚会有太多的“风景”可看。

一入夜,那些白天蛰伏在家的莺莺燕燕全都苏醒了过来,晨昏颠倒的她们只有在黑夜降临的时候,才会显示出无与伦比的精神。她们全部都象是说好了一般,大多聚集在八区的拉科齐广场附近。人数众多,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密密麻麻,堪称一景。

她们一个个涂脂抹粉,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极尽挑逗招徕之能事。很多人都喜欢挎一个小挎包,别小看了这包,里面放着不少她们“干活”要用的东西。她们的嘴里一般都喜欢叼着香烟,或倚着汽车,或靠着树干,神态媚惑的朝空中慢慢吐出一串串的烟圈。

只要有汽车或行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她们都会搔首弄姿的摆出一些性感挑逗的姿势,或是上前搭讪,对方如果没有反应,她们也不恼,便会识趣的走开,继续等着下一个主顾上门。如果对方也同她们搭讪,那么一场□□与金钱的交易便会开场。不论寒风刺骨,积雪满街的寒冬,还是骄阳似火的盛夏,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下了班后,卢•海德和几个单身的同事没事跑去了酒吧喝酒,一直喝到深更半夜,几个人才都有些醉意的散了。出了酒吧门,他被冷风一吹,原本昏沉沉的脑子终于有些清醒。他残留的意识让他没有忘记自己下班前告诫自己要做的事,于是,告别了同事,他一个人晃晃悠悠的便走到了拉科齐广场。

只要找个女人消了火,那他就会正常了,脑子里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吧!他打着酒嗝,一边走一边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开始在满是露胳膊露大腿,又露胸的女人中间搜寻着比较顺眼的对象。

街上的女人们忽然见走过来一个身体高大而魁梧的东方男人,纷纷围了上去。走到近处,在路灯的照耀下,又发现这个东方男人还有着一副不错的皮相,更是兴奋不已。虽然她们从事的工作即使关着灯照样也能办事,哪怕人长的脑满肠肥,蠢笨如猪也不会有半点妨碍,但是如果压在她们身上的是个俊俏的男人的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低贱如她们,也会有赏心悦目的感觉,那么办起事来,也会越发的卖力些。

所以,当身材相貌都很不错的卢•海德出现在这些女人面前时,竟然引发了她们互相争风吃醋一样的争抢。她们为了博得他的青睐,纷纷在他面前表现出风骚而浪荡的样子,为的就是能勾起他的欲望,与他共度春宵。

卢•海德双眼有些朦胧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堆衣着暴露的女人,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她们胸前露出来的大片雪白的肌肤刺的有些晃眼。他还没有看清楚那些女人的样貌,已经有几个大胆的女人挤到了他的身前,双手暧昧的开始在他身上身下摸来摸去,甚至有一只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裤腰里。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因为连日来为追捕逃犯而一直无法放松的神经在此时完全松懈了下来。同样,在这些女人大胆的抚摩和挑逗下,身体里的欲望也急速的恢复。生理上骤然出现的需求令他有些烦躁,他很想看清楚身前这些咧着嘴朝自己笑的女人都长什么模样,却惊讶的发现,为什么她们都长着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面孔。

怎么又是她?他皱了皱眉头,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明明那个女孩已经和自己再没有瓜葛了,为什么她的模样还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难道他是疯了?

“走开,走开!”他想要挥去那张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面容,他挥舞着手臂,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想要将那女孩楚楚可怜的面容从自己脑海中赶走。他身前的那些女人们还以为他在与她们玩笑,被他的举动引的笑声连连,见他走路有些摇晃,纷纷又围拢上来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丰满的胸部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有些眩晕的卢•海德只觉得胃部里如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脚下也虚浮的几乎要摔倒,为了定住身形,他随手抓了一个女人夹在腋下,想要费力的支撑住自己身体不被倒下。那女人显然很高兴,似乎对自己被这个俊俏而魁梧的东方男人选中而得意不已。她带着胜利者的神色,连忙架住他的手臂,抱着他的身体,从不甘心失败的女人堆里左突右冲的挤了出来,准备带着他去自己“办事”的小屋。

卢•海德被她带着刚走了几步,胃里猛地泛酸,一股冲劲顶上了喉咙。他连忙推开身前的女人,跑到墙角边的树根下,哇哇的吐了起来。过了半晌,他觉得自己胃里让他涨得难受的东西全都吐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挺起了身,抹了抹嘴,斜靠在一棵树下闭着眼睛粗喘着休息。此时的他,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又被夜风一吹,原本头晕目眩的感觉也好了很多。

那女人见状,连忙凑了上来,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道:

“先生,时间不早了,去我的小屋坐坐吧,梳洗一下之后,我一定让你舒服起来的。”

酒醒了大半的卢•海德闻言,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女人一头金发,眼睛上涂着厚重的眼影,嘴唇涂的鲜红,身上还散发着香得刺鼻的劣质香水味,丰满的胸部和粗壮的大腿全都被短短的布料包裹着,攀在自己的身上。

见此情景,他忽然觉得恶心和厌恶,他皱着眉头,用力推开了那女人,对自己竟然想和这些肮脏的女人交欢的想法而鄙夷自己。他甩掉那女人,正准备离开广场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怎么?她怎么也会在这里?不可能啊!难道他看错了!那个身影如此的熟悉,竟令他心下一惊,只觉得背后忽然的冒出了一阵汗意,令他头脑又清明了几分。他连忙停下脚步,定了定神,眯起眼睛仔细的辨认着那个身影与自己记忆里的人影是否一样。

正在这时,有两个男人已经先他一步走到那身影前,上下打量着,围着那身影左看右看。看了一会,似乎很满意,于是表现出了想要交易的意思。不过,那抹瘦弱的身影似乎有些害怕,不断的躲闪着来人意欲近身的下作动作。

是她,果然是她!这就是她想出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卢•海德见此情景,心中无名火顿起,他用力的将还在纠缠他的女人推开,恶狠狠的表情吓退了那还想上前的女人,长腿一跨,大步的走到那抹瑟缩在电线杆的身影前,一把拖住她的手臂,将看见他的出现而惊魂未定的她从那两个男人的身前拉开,低下头,冷酷地质问道:

“真想不到,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靠出卖自己?”

他的质问不禁令他身前的女人身体猛地一抖,随即无地自容的转过脸去,不知道何言以对。

“喂,伙计,你懂不懂规矩?这妞是我们先看上的,先来后到,你明白吗?你要是喜欢,等我们完事了,你再拿去……”两个男人一见自己相中的对象忽然被人横插一脚,很是不满,围上前,想和来人一争高下。

“滚!”卢•海德闻言,更是怒从心头起,他对着那两个男人暴喝一声,吓得那两人抱头而逃。本来他就很是魁梧,加上他这副凶恶的象要吃人一样的表情,乍一看,就象是混黑道的坏蛋,把那两个只想寻欢作乐,而不想招惹什么麻烦的男人登时给吓跑了。

盛怒之下的他浑身散发出的强烈气场令吴丹也不由得微微发抖起来。她对自己差点走上歧途开始后怕,开始后悔,开始庆幸。幸好他赶来了,幸好她没有出卖自己,幸好……

下午与他分手之后,她带着行李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居然在路上遇到了在国内认识的一起办出国手续的一个女朋友。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之余,她将自己的困境告诉了那个朋友,却不想,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那朋友早在刚来这里之后没多久,便因为种种原因辍学了。辍学之后的她只觉得颜面顿失,而她又不愿意就此回国,为了生计,她只能无奈的做起了皮肉生意。

那朋友听她说完遭遇,除了表示精神上的无限同情外也无能为力,靠出卖自己过活的朋友也没多少钱帮她,见她走投无路,便劝她不如也先做一次皮肉生意,解了燃眉之急,弄些钱防身再说。

或许是自己“病急乱投医”,灰心丧气之余,她竟然会听从了朋友的意见,将行李寄放在朋友“办事”的小屋后,入了夜,她便跟着朋友来到了拉科齐广场,准备自己的第一次“卖肉”生涯。

然而,当她真正来到这里,看到这么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和那些臭男人搭讪调笑的时候,她就开始害怕。朋友为了做生意,也不再管她,兀自招风引蝶去了,而她越看越怕,越怕越不敢近前,于是一点点的从广场中心挪到了外围,越缩越远,直到挪到了这昏暗的路灯柱下。

她实在没有勇气做出这些事情来,她害怕,很怕!想到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趴在自己身体上做那些事情时,她竟然害怕的浑身发起抖来。她对自己的做法觉得无地自容,觉得对不起养育自己的父母,辜负了他们多年来的教育。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有这样的第一次,否则,她将永无翻身之地,如同《魂断蓝桥》里的女主角一样,失去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只是,她刚想从那里逃开的时候,刚才被吓跑的两个男人就发现了缩在路灯柱下,紧捏着衣服领口的自己,他们用语言挑逗着她,以为她是个初做生意的“雏”,时不时的在她身上动手动脚,她想躲,可恐惧让她的脚下却象被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动,屈辱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就在她要哭出声来的时候,他出现了!

尽管他的出现让自己几乎要挖个洞钻下去,他眼睛里看自己时那轻蔑的目光令自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但是她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有他在,自己就会没事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即使他总板着一张表情酷酷的脸,但自己的直觉告诉她,他的心地却是极好的,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卢•海德赶跑了那两个男人,怒气冲冲回过身去,拉着吴丹的手,把她带离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但他却无法遏止不断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无边怒气。他也搞不清楚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动不动就被这个女孩搞得心神大乱。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孩和“她”的遭遇很象吗?真是个笨女人,世上有那么多路可以走,她却选择挑这样一条不归路!愚蠢至极!他一边拉着吴丹冰凉的手,一边在心中不断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刚才未能满足的生理需要和对她的怒气,两股无法排解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心火象熊熊火焰一样,不断的焚烧着他的理智。

他拖着她的手,来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上了位于第四区的一条并不知名的小街名,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家。那是一幢并不太陈旧的四层居民楼。他住在第四层的一间套间里,这里大多居住的都是警察家属。所以楼上楼下的环境还算不错。

吴丹被他拖拽着从出租车上下来,他仍然在发着脾气,也不管她的步伐跟得上跟不上,径直拉着她往前走。吴丹小跑着,踉踉跄跄的跟着他上了楼。匆忙间,她没有时间仔细打量身边的环境,不过,看起来楼道里很干净,除了有些陈旧外,没有那些普通居民楼里总是会有的涂鸦。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有挣扎的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或许是因为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心虚的关系。正想说话,就见他快速的打开门,有些粗鲁的自己朝房间里一推。

被他推的有些踉跄,差点摔倒,她连忙稳住身形,眼睛一下子还没有适应房间里的一片黑暗,他没有开灯,所以,房间里除了楼下路灯发射出来的一点昏黄的光线外,几乎看不到一丝亮光。

“啪”的一声,他开了灯,陡然出现的刺眼亮光让她的眼睛不能适应的眯了起来。眨了几下眼睛,她见到了他的家。

房间并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客厅,客厅边上有一个小小的厨房。所有的陈设都很简单,客厅里除了一个三人沙发和一个陈旧的茶几外,连吃饭的饭桌都没有。沙发上散乱的放着几件衣服,扔着几本封面上有裸女的成人杂志,茶几上还有几罐被压扁的啤酒罐,还有一个堆满了香烟屁股的烟灰缸。

卧室的门半开着,依稀只能看见房间里的大床上凌乱的摊着一条毛毯,窗帘半掩着,光线也很灰暗,其他的都看不真切。洗手间很小,仅容一个人的活动范围。

她打量完他住的房间,转身再看他,见这位人高马大的警察先生冷着脸,双手抱胸的站在门口盯着她看。原本就局促的房间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更加的逼仄,空间上的压迫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客厅中央,不知该怎么打破这尴尬而僵硬的气氛。

“队长,我……谢谢你,其实……”吴丹被他冷然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她蠕动着嘴唇,讪讪地开口说话,只是没等她的话说完,就被他的话给打断了:

“你叫什么?”

“吴丹。”

“你知道你刚才去的地方是哪里吗?”

“知道。红灯区。”

“知道你还去?你知不知道,象你这样的异国女子最是那些寻欢客的狩猎对象!什么都不懂,还敢学人家做‘鸡’?到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的话音陡然提高,口气凶狠,语气里带着他难以理解的质疑。

“可我……我一到那里,我就害怕了……我没有去……我后悔了……”吴丹无力的为自己辩驳着,但无论如何,她的口气都显得底气不足。

“就算你后悔了,也不代表你没有这么想过!而且,事实上,你差点就要这样做了!……这就是你自诩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为什么你们女人总以为靠出卖自己就能解决问题?简直自甘下贱!” 卢•海德看见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时,只觉得她的样子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的模样几乎要重合在了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走这样一条路?为什么!难道她们不知道,她们这么做,对关心爱护她们的亲人而言,将会是多大的伤害!

此刻,心中悲愤不已的他口不择言的冲着她大吼,似乎不单单是在向她发怒,而是在向自己心底里那个笼罩了他多年的阴影发怒。他将客厅玄关处触手可及的一个花瓶抄了起来,猛地朝地上一扔,象是在宣泄在他心中积压了多年的难解之谜。

“啪”地一声,花瓶在地上应声摔得粉碎,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的令人心惊。吴丹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心头忽然“突突”的冒出小小的火气来。这家伙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就算他帮助过自己,那也不至于要这样说她,凭什么骂她“自甘下贱”,还朝她发那么大的脾气,好象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不服气的挺了挺胸,咬咬唇,终于忍不住顶嘴道:

“是,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那……那不过是我一时头脑发昏而已,我也的确要谢谢你的及时出现,帮我赶走了那两个坏蛋……再说,又没酿成什么大错,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就算你是为我好,可我又不认识你,和你什么关系都不是,你凭什么骂我!”

“是,我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就是要骂你这样的女人!我最见不得好好的女孩子家什么不好做,偏要跑去做‘鸡’!无耻!”他怒目圆睁的吼道,额头上的青筋明显的跳了出来,身上那一大块一大块的肌肉也因为怒气而紧绷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的怕人。

“天底下有那么多女人干这个,你要管管得过来吗?再说,你以为那些女人都想做‘鸡’啊,她们身无长物,又没念过多少书,除了自己的身体外,还能靠什么生存!要不是迫于生计,谁愿意干这种被千人骑万人压的事情!你以为舒服啊!

无耻,无耻,你们男人凭什么说女人无耻,再无耻也没有你们男人无耻,别忘了,先是有你们的这种无耻的需要,才会有女人去从事这种行当!

我还知道,早有市民投诉过你们警察,平时看你们一个个正经八百的穿着警服到处糊弄人,没事也不是都喜欢跑到那些红灯区去骚扰那些你们最看不起的‘鸡’吗?美其名是检查证件,说穿了还不是跑去揩油?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还好意思说她们无耻,我看最无耻的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假正经!是,我承认,我今天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跑去那里,但我也可以很正式的告诉你,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踏足那里一步!决不!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再有那种可怕的念头!

可你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吗?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去那里检查那些‘鸡’的营业执照!你也别告诉我,刚才那个女人不是你要找的‘鸡’,而是你的‘女朋友’!

哇噢,你的品位可真独特啊……哼!你自己还不是那里的常客!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有胆子保证你从今以后不会去那里一次吗?你有这个胆量吗?哼!”

吴丹象竹筒倒豆子一样,呱拉呱拉的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全都大着胆子冲着卢•海德嚷了出来。她说的很急,也很激动,仿佛已经不再是为自己争辩,而是在为那些女人们,那些迫于无奈才出卖自己的女人们。

下午遇到的那个女朋友,当初她们一起出国的时候,她和自己一样大,年轻漂亮,活泼可爱,那时她们还同坐一班飞机来到的匈牙利。可今天遇到时,她差点都认不出来对方了。浓妆艳抹之下的她,当年的清纯早已不复存在,眼睛和嘴角周围甚至已经有了皱纹,眼睛里的光彩那么黯然,整个人看起来多了无限的沧桑和世俗之感。如果不是过起了这种卖笑的生活,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朋友的前后巨变给了自己的心灵太大太大的冲击,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突然觉得他就是害她女朋友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这些真正无耻的男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无辜而可怜的女人呢?

卢•海德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指责说的哑口无言,两个人就这么直直地对视着,除了双方粗重的呼吸声,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安静。吴丹桀骜的抬着头,睁着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再无惧意的看着人高马大的男人,此刻的她底气十足,理由充分,声声指责一针见血。这与她先前表现出来的怯懦的小兔子似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由得令卢•海德有些刮目相看。

原来看似柔弱的小女孩也是有脾气的,就象一只无害的小猫,平时温顺可人,但往往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会伸出藏在脚下的锋利爪子,狠狠的挠你一下。而她,这个叫“吴丹”的女孩,就是这样的一只“小猫”。

卢•海德居高临下的瞪了她好久,见她一副全身戒备的模样,终于心底里升起一股想要大笑的快感,刚才几乎要把他肺给气炸的感觉也慢慢的消失于无形。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她多出了几分欣赏,因为她的勇气,她很勇敢。

他扬了扬眉毛,“哧”的轻笑一声,双手朝上,做出举手投降的姿势,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对着吴丹道:

“OK,OK,对不起,吴小姐。我为我过激的言论道歉。我们不要为这些问题争论,那不是靠我们争论就能解决的问题。

好吧,我承认我也说不过你。你说的都对,我们警察队伍里那样的事情也有,但那是别人的事情,我管不了也管不着,我只能管住自己不去找那些女人的麻烦。

不过,我也不想让你为此而小看我。既然你发誓从今以后再不踏足那里,我也可以发誓,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能做到!我骂你几句话,得到你的一个誓言,你骂我一堆话,我也给你一个交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当扯平了,互不相欠了,好吗?”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经过两个人的一番体力上和言辞上的折腾,互相都颇有疲累之感。吴丹见他对自己表示了歉意和表露出了和解的意图,也不愿意为此再纠缠下去。她耸了耸肩,顺着他话里的意思,就势下了台阶。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尽管我不太了解你,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你很敢作敢当,队长。”

“卢•海德。我的名字。请不要总是叫我队长,毕竟你不是我的下属,不是吗?”

“是的,卢•海德。认识你很高兴,中国有句古话:不打不相识。我想,我们应该能算是朋友了。谢谢你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了我两次,这份情我不会忘记的!不过,现在,我也该回去找我的朋友了,不耽误你休息。再见!”

吴丹说着,朝他一笑,就要伸手去开门,但被卢•海德拦在了门口。

“你现在要回去吗?时间已经很晚了,最后一班地铁和电车也没了。一个女孩子那么晚还在外面,会很危险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这睡一个晚上。明天早上等天亮了你再走,再去找你的朋友,这样比较安全。

你可以睡里面的大床,我就睡沙发上。我以匈牙利警察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不轨企图……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把卧室的门锁上,再拿里面的柜子抵住门。

哦,还有,我床头边上有个大花瓶,万一我半夜里胡思乱想的撬了门进来,摸到了你的床上,你大可毫不留情的拿那个东西砸我,就象刚才我砸那个花瓶一样。放心,我绝对不会告你人身伤害的。你觉得怎么样?”

卢•海德说话的时候很风趣,难得的开起了自己的玩笑,看得出他的心情蛮不错。吴丹看了看他,从他的表情和眼睛里看出了真诚,又朝窗外漆黑的夜色望了一眼,歪着头想了一会,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是的,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君子不欺暗室,我希望明天早上我能在那个花瓶里插上美丽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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