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锦瑟无端五十弦（15）（1 / 1）
李苏锦送完江为直回休息室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就看见莫少均脸色深沉的靠在暗红色的窗沿旁，手里摆弄着精致的打火机，细碎零星的光线透过窗帘在他的身上形成了细细小小的光影迭起的阴影区域。两个月不见，他依然一如既往的如妖孽一般让人嫉妒。老实说，莫家的人天生就具备了让人妒忌的资本。不管是莫少均还是莫少琼，都拥有一副人人羡慕的好皮囊。
而坐在莫少琼身边的邵继钺脸色同样的有些沉郁。清朗的眉目间好似染着几分无言的惆怅。
惆怅？李苏锦为自己突然蹦出来的词，吓了一跳。现在他是如此的幸福她怎么能有这种错觉？
不过相比两个男人讳莫如深的神色，莫少琼和梅萱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而让她忐忑不安的是她们俩见到她进来以后，更是把她从头到脚地关照了一番。
“江老师回去了？”莫少琼笑的那是一副意味深长。
李苏锦点点头，有些无力的答道，“他说他明天再过来。”
“江老师是同城人？”梅萱接着问道。
李苏锦怀疑地看了一眼笑的莫名的莫少琼后，又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他父母是干什么的吗？”梅萱紧追不舍。
“他爸爸好像是政府里的，他妈妈也是他们大学的老师。”李苏锦回忆道，这些内容好像还是自己在跟江为直见面的前一晚，蓝田让她恶补的。
可是，这又跟他们什么事了？
梅萱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李苏锦的手不放，笑着跟莫少琼说道，“书香门第好啊，也配的上咱们家的楚楚啊。”
李苏锦这才后知后觉到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她想开口解释，但是一想到刚才江为直在莫少琼和邵继钺面前的那些胡言乱语，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努力的屏蔽掉了。
“是啊，妈妈你这下可放心了吧。”莫少琼无奈地摇摇头，话题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那楚楚是怎么跟江老师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她总不好直接说是相亲认识的吧。
最后想了想，表达不是很清楚的解释道，“呃？他的同事是我的朋友，所以…就这样认识了。”
“朋友认识的好。知根知底，也不会让别人给骗了。”梅萱语带欣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好似颇有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我和你爸就怕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给别人骗了。你爸一直都在后悔当初把话给说绝了。”
说到这个点上，李苏锦有些沉默，闷闷回答道，“梅姨，是我太任性了。你和我爸不怪我就好。”
“好了，楚楚回来了就好。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莫少琼握住梅萱的手，又看了看一脸郁色的李苏锦，说道。
听了莫少琼的话，梅萱的唇角也露出了一抹释然的淡笑，“少琼说的对，只要你李叔醒了，我们一家人又可以跟以前一样了。”
“而且，四个月以后，我们家可就多一个新成员了。”刚才一直靠在窗台的莫少均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的身边，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扶上莫少琼圆润的肚皮，还一副煞有介事的对着她隆起的腹部说道，“小家伙，这是舅舅，以后可别认错了哦。”
说完，还扭头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容，得意地冲李苏锦直乐。
李苏锦忽然觉得莫少均的举止很幼稚。
梅萱怕掉他放在莫少琼肚子上的手，瞪了他一眼，“去去去，手上也没个轻重，可别伤着我的孙子。”
莫少琼一副笑嘻嘻地看着莫少均吃瘪的样子，“少均，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听到莫少琼这样说，他讪讪地收回手，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角，“莫少琼，是不是你觉得很幸福，所以贪心的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拥有幸福。”
“说什么胡话呢？”莫少琼使劲地锤了一下莫少均的肩膀，“不是我贪心的希望全世界的人幸福，我只是希望我身边所有人都能幸福。好了，不跟你说了，笨的跟头猪一样，我说了也白说。”
“你……”莫少均被堵得说不出话。
谁笨的跟猪一样？全世界最笨的猪就数她了。
在李苏锦的仅有的记忆里，莫少均从来不叫莫少琼姐姐，只除了唯一那次。尽管梅萱一直耳提面命地强调早五分钟十八秒那也是早。
虽然他们是双胞胎，但也许是异卵双胞胎的缘故，他们长得并不是很像。莫少琼秉承了梅萱小巧精致的五官，而莫少均则多像他已故的父亲一点，双肩宽阔，体型高大，很典型的北方男人。
从小到大在她的眼里，莫少均经常会跟莫少琼抬杠，有时候还会因为一件小事争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但是她却非常清楚在莫少均的心里他平生最爱的两个女人便是莫少琼和梅萱。
所以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她们。
当然任何人中也包括她。
“好了，少琼你少说一句，你还不清楚他的脾气。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的孩子估计都会开口喊他‘爹’了。”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邵继钺还是一如从前一般充当起他们姐弟的润滑剂。
“继钺，没关系的。他皮厚不怕烫的。”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莫少琼一个人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当着他的面变着法儿说他是猪了，她抿着唇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邵继钺，管管你老婆，现在可越来越刁钻了。”莫少均扯了扯胸口的衬衫，一脸的不耐。
邵继钺浅笑，语气颇为无奈，“现在她最大，我有什么办法。”
虽这般无奈，但是也不难听出他口气中的宠溺。
听到邵继钺这样回答，莫少琼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和得意，甚至还隐喻了几分淡淡的挑衅。
“莫少琼，有人撑腰了，是吧？哼哼。”莫少均眯起眼睛。
“我这是挟天子以令天下。”莫少琼好整以暇地摸了摸圆润的肚皮。
“好了，都这么大了人了，你们两个人怎么还像个孩子。少琼你都快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还有你，你也别偷笑，都快三十的人了，也不找个正经的姑娘像什么话。”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梅萱，一个个数落过去，但是在看到低头垂眉的李苏锦，嘴角却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你们两个一个个都没有楚楚懂事。如果少均以后带回家的姑娘能有楚楚的一半就好了。
“我知道，楚楚在你心里什么都好。”莫少均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女人，如是说道。
眼前的闪过的帧帧画面让她突然想到曾经跟蓝田讨论过的一部蹩脚的电影。那时她们给的八个字的评价是，光影重叠，情节反复。
他们是最亲密的家人，她是什么？她什么都不是，倒是像极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丑扮演着一个不相干的人物，然后一脸无可奈何的羡慕着他们的其乐融融。
莫少均的用心良苦，她从来都知道。
正如从小到大他知道她最在意什么，然后再以一副无辜的姿态亲手将它们一一毁灭。
不管是她的亲情还是爱情。
有时候她会可悲的发现，其实这个世上真正了解她的，从来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李琛和邵继钺，而是眼前这个笑地一脸深意的男人。
“梅姨，我想回去休息一下。晚点我再过来陪爸爸。”李苏锦抬头浅笑，眼睛依然明亮，但是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疲惫。
“哎，看我这记性。聊着聊着就忘了这事了。”梅萱歉意的笑笑，“那就让张叔送你回去吧。”
“妈，你更年期看来真的提前了。你刚才不是让张叔回家了么？”莫少均看着李苏锦挑了挑眉。
“那怎么办？”
李苏锦紧了紧手上的动作，“梅姨，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的。”
“那可不行。少均，还是你送楚楚回去吧。”梅萱纤纤手指一扬，算是下了命令。
七月末的B市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间，尽管已是傍晚，她仍然能感觉到热潮好像粘人的娃娃，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蹭。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的后背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黏在她的黑色的T恤衫上，让她觉得很难受。
莫少均好像特别偏爱兰博基尼。
当那辆依然显得很骚包的兰博基尼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在心里还是很不屑的鄙视，因为这辆并不是上次在同城见过的那辆车。
李苏锦并不待见莫少均，但是她也没有拒绝梅萱的提议。打的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能不能打得了的也是一个问题，更何况还是去湫水路。
沉默在车厢里渐渐蔓延。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车里皮革的腥膻味，让她的胃有些不舒服。她很确定梅姨和莫少琼是从来不用这种香水。
敌不动，我不动。自坐进车里，李苏锦就将这句话运用的非常彻底。
“在西藏玩的很开心？”沉默了片刻，莫少均轻轻浅浅的声音打破了一车的平静。
李苏锦蹭了蹭自己的汗衫，眯眯眼睛，指了指自己，“你这是跟我说话？”
没有意外的她很荣幸地得到了莫家二少的白眼。
“还行，只要不看见你，我就觉得很开心。”想了想，李苏锦打了个哈且，才慢悠悠地说道。不是她爱挑衅，她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从身体到心底都觉得累，但是她知道身边的男人是不会这么好心给她喘息机会的。
上次在同城他们就已经撕破脸了，所以也没必要到了B市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与其让他嘲笑，倒不如索性不给他这个机会。
意料之中，莫少均没有生气，扯了一下嘴角，“李苏锦，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终于装不下去？恼羞成怒了？”
“二哥，你不会忘了吧？要不要容我提醒你，你刚才这句话在两个月前就说过。你不必再浪费唇舌跟我重复一遍。”
“多谢你提醒，我还记得。那要不要让我也重复一遍你那天说过的话？”莫少均悠闲的换挡，加速。情绪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什么起伏。
“不必了。我还记得。”李苏锦一脸平静地答道。
莫少均抿唇笑笑，转身看了她一眼，挑高眉头，“哦，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忘记？将一个男人带回家声称他是你的男朋友？”
“那又怎么样？”李苏锦对他笑笑，“你不是一直都希望这样的么。”
“我希望的？”莫少均好似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李苏锦，你以为你是谁，还知道我在想什么？”
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都是他嘲讽的笑声。
李苏锦终于有些忍无可忍，“我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不用反复强调了一遍又一遍。”
明明是柔软无比的坐垫，为什么她却觉得如坐针毡呢？
“这样就不开心了？”莫少均收起笑声，一脸的无辜，“我以为你可以忍得更久一点的。”
车里空调的温度调的极低，她都能感觉到手臂上一粒粒竖起的汗毛。手指无意识的卷曲着，掌心一片滑腻。
敛了敛眉角，李苏锦忽然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下颚微微上扬，“哦，我也没想到二哥你竟然也这样幼稚。”
李苏锦微笑的对扬长而去的兰博基尼行了一个注目礼。低头看看脚尖，不由的感慨道，幸好今天穿的是球鞋。
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不过她还是高估他了。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将她丢在半路。原来，他们都不曾改变。
不过在想到莫少均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的心情不由的变好。
这次，算她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