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锦瑟无端五十弦（13）（1 / 1）
进藏的第七天，在玩遍了拉萨有名的景点，吃遍了网友介绍的好吃的小吃以后，他们决定去距离拉萨大约260公里的纳木错。
出了拉萨走青藏公路一路向北，道路两旁的山峰渐渐的多了起来。由于是夏季，远处的山上一片绿色，偶尔还可以看到白色的绵羊群和黑色的牦牛群，湛蓝的天空中间间或飘过几朵悠闲的白云。
在距离纳木错不远的青藏公路上他们还看到很多成群结队的朝圣的朝佛藏民，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虔诚的磕头长拜，这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麦加这个地方。
纳木错海拔4718米，面积1920平方千米，是西藏最大的湖泊，也是全球海拔最高的咸水湖。那木措与普兰的玛旁雍措和距离拉萨170多公里的羊卓雍措，被藏民推崇为西藏的三大圣湖。
头顶深邃而疏朗的蓝天，与纯净的湖水浑然一体；远处雄奇皑皑的雪峰犹如琼楼玉宇，忽隐忽现；湖边的草地犹如一张巨大的绿毯，无边无际。
站在纳木错前，李苏锦的眼角有些湿润。曾经让她久久不能释怀的东西，在那一霎那忽然让她恍然大悟，什么是“永恒”，什么是“不朽”？凡世间的爱恨嗔痴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画的一个圈，并且让自己在这个圈里划地为牢。
“江为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前几天你提议说要来纳木错的时候，我为什么那么反对的原因吗？”李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口。
现在她急需一个听众，最好是什么都不问，只是单纯的听众而已。
江为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湖水，并不看她：“你不是不想说吗？”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想说了。”李苏锦看着他的侧脸，像个倔强的孩子。
许是上次她说破了江为直的秘密，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变得心照不宣，不用再刻意的去掩饰什么，也不用努力的维持什么，一切的转变看似都合情合理。
“那就说吧，我在听。”江为直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地又转过去了。
巍峨的山脉，清澈的湖水，波澜不惊的湖面，眼前的一切突然让她下了某种决定，“江为直，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男人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说，等我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你能想象的出当时我有多高兴吗？
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爱一个女人，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承诺婚姻。尽管这种方式对有些女人来说并不管用，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而我也一直相信毕业以后，我会是他的新娘，我们甚至想到要来西藏度蜜月，而第一站便是纳木错。可是，就在我毕业的那年，他却娶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更为讽刺的是，竟然是我自己拿了一把刀逼他娶别人的……”
江为直的身影一怔，然后飞快的转身，抓起她的手腕，捋起她的衣袖，看到裹在黑色佛珠下那道丑陋的伤疤，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厉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活着才有希望吗？”
李苏锦笑笑，用尽挣开他攥紧她手腕的手，动作迟缓的将佛珠重新挽好，然后放下袖子，“我不会死的，而且也没想过死。当时只是想试一试割开动脉会不会比当时心里的伤口更加疼？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刀下去，结果真的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然后比较的结果如何？”
“很痛，但是比不上心里的痛。”李苏锦浅浅的笑着，摇头，“不过，真的如你所说的，活着才有希望。我想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傻了。”
“你家里人不知道这件事吗？”江为直蹙了蹙眉，语气已经平静。
李苏锦点点头后，复又摇头，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搪塞道，“这么久的事情，谁还会记得啊。横竖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
看着李苏锦脸上无波的微笑，江为直觉得心里不知名的一处，好像突然隐隐发疼，双手不由自主地揽过她的身体，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叹道：“不想笑的话就别笑，笑的简直比哭还难看。”
“如果想大哭一场的话，我借给你肩膀。”
李苏锦没有拒绝，就这样轻轻的靠在江为直的肩上，长长的睫毛氤氲着些许的雾气。
“我为什么要哭呀？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说出来，心里不知道有多欢畅呢。你不要以为借我肩膀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窥测别人的心思。”
“好，好，好，你有道理。”江为直无奈。
唉…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他都明显感到肩膀的湿度了，而且也闻到了咸咸的泪水的味道，她还狡辩？
轻柔的晚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纳木错的湖水在夕阳的余晖下，波光粼粼，霞光闪烁。
淡蓝、浅蓝、灰蓝、宝蓝、深蓝以及深邃如墨一样的蓝黑，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蓝色都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苏锦，我们回去吧。如果再不回去的话，我们今晚怕会跟纳木错一起共眠了。”她已经站在这里吹了一下午的风了，江为直细心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低低的声音在风中变得有些破碎。
李苏锦点点头，收起了若有所思的目光，一边往出口走去，一边开口询问，脸色如常，“江为直我们下一站是哪里？”
“你说呢？”江为直闲闲地将问题抛回给她。
“你觉得可可西里怎么样？”李苏锦歪着头，想想道，“我上次看过可可西里的电影和纪录片，觉得有很大的出入啊。”
“然后你准备去看看？”
“是去看藏羚羊，还有那里的天空。”李苏锦强调道。
“哎，你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啊，可可西里的条件会比较差，我一个大男人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倒是担心你。”
“你这不用担心，你看高原反应我还不只是两天就适应了。”
江为直仔细地瞅了瞅她的脸色，点点头，“嗯，这倒是。这几天下来，黑了，也壮了。我总算不负所托呀。”
“谁让你说这个呀，好了，就这样定了。明天向可可西里进军，你回去好好准备。”李苏锦像过来巡查的上级干部，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下达指令。
“苏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我还有没有发言权？”江为直借着身高的优势摸了摸她的头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无端的觉得很心疼。
李苏锦瞥了他一眼，打掉他的手，哼道：“哎，你别摸我头发呀，我最讨厌别人摸我头发了。”
江为直不管不顾，依然用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带着他所不察觉的宠溺的浅笑。
这一路上李苏锦和江为直就这样打打闹闹回的旅馆。
她忽然觉得应该谢谢蓝田，这一路虽然没能像蓝田所设想的那样收获爱情，但是却得到了比爱情更为珍贵的友谊，那么这一趟西藏之旅也算是值了。
后来她想起来，其实在西藏的这几天是她人生中过的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了。
他们最终没能去成可可西里。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来自B市的电话将她暂时恢复的平静心情重新打乱。
这甚至是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噩耗。
当他们匆匆赶到贡嘎机场的时候，李苏锦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从拉萨到机场这一路上，江为直一直都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好像下一刻她就会走失。
在登机口的时候，李苏锦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勉强挤出一个让对方放心的微笑，“江为直，你这是要陪我去B市吗？你放心吧，我还好的，你还是先回同城吧，到B市了我给你电话。”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会放心。飞机票买都买了，现在去退票太迟了。”江为直担心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摇摇头，紧了紧手里的动作，她的双手冷的像块冰，“伯父会没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你也不是说现在还在手术吗？”
三万英尺的高空，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在他们的身上投下模糊的暗影，而悲伤却以一种无声无息的速度在周围渐渐扩大。
“江为直，你说他会不会死呀？”李苏锦神色悲伤的看着江为直，就像一个溺水者，企图在他的身上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江为直搂着她的肩膀，握了握紧她不停颤抖的手，“会没事的，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如果他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我一直以为他会活很久很久的，所以我当初才会任性的离家出走。这四年里我知道他找过我，也想让我回去，但是我一次次的让他失望，让他伤心……可是……”她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苏锦，听我说，你现在一定要坚强一点，不管B市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很多的后悔，但是现在问题是再多的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只有选择更加坚强地面对。你懂我的意思吧？”江为直盯着她通红的眼眶，直到她最后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他才将她的头靠在他自己的胸口，语气温柔，“嗯，这就对了，现在离B市还有好几个钟头，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到了，我会叫你。”
看着枕着自己胳膊在睡梦中犹蹙着眉头的李苏锦，淡淡的阳光在她身上好像拢了一层金色的光圈，江为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犹带着泪珠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还沾染着微微的湿意。
眼前的李苏锦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好像他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掉。认识她的时间虽说谈不上很久，但是这样脆弱的她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忽然有点怀念那个有点没心没肺的李苏锦了。
她笑起来很美，浅浅的酒窝，微微上扬的下颚，尽管很多时候她的笑都到不了眼底，但是悲伤和忧郁这两个词语根本不适合用到这个时而狡黠，时而优雅的女人身上，其实她可以拥有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