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深知身在情长在(6)(1 / 1)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停留在大厅角落里的苏茂身上,只有这个青年无动于衷地站着,没有丝毫妥协屈服的迹象,而他身后站立的瘦小的昆仑弟子,当然是他的随从。
沈离旷发话了:“昆仑的苏兄弟不服本王么?”
苏茂道:“天山的武功高妙绝顶,在下资质鲁钝,学艺不精,自愧不如。不过天山的请柬里说:天山昆仑,两坐世外仙山,两大古老门派,愿结下深厚友谊,世代交好。我代表昆仑受邀而来,是结友谊来的,不是臣服来的。昆仑自建派至今,已有百年,向来独立于世外,不涉武林纷争,不入任何结盟,也不会臣服于任一帮派。道法自然,逍遥世外,巍巍昆仑,青天之志。苏某虽武功低微,此番既代表昆仑而来,自是将生命至之度外,便粉身碎骨,也万不敢坠了昆仑的志气,损了先辈的声名!天山君王目光远大,志在天下,少我一昆仑帮派也算不得什么,在下便即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成排的剑刷地拦在面前,烛光下,寒光烁烁,直逼眉目,苏茂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天山君王如此待客,你开的是鸿门宴么?”
沈离旷微微一笑:“苏兄弟,我很欣赏你。现今的昆仑衰老式微,老一辈顽固蒙昧,少一辈暗淡不成材,以你的才干,在昆仑也不过是日被消磨,终究落一个陪葬的命运。人生苦短,青春有限,何不摧枯拉朽,除旧立新,干一番自己的大事业?你若入了天山,我即刻派人助你扫除那些顽固老朽,让你独掌昆仑,施展抱负,开创自己的基业!”
苏茂回首冷笑道:“你是让我杀师灭祖,万劫不复。我自幼长在昆仑,昆仑师长就是我的父母!你能杀你的父母夺天山君王之位吗?你也许可以,我却不可以!道不同不相与谋,请让路!”
沈离旷变色怒道:“我给足了你道路,你不走,需怪不得我了。周流!把苏茂的脑袋送上来,祭这十五的花灯!”
周流一直站在厅殿的大门处,他的双目忽然一紧,穿越遥遥的烛烟光影看向厅堂之上的天山君王,忽的一笑,放松下来,越过成排的剑刃,走至苏茂面前,道:“苏师兄,以前我一直不大佩服你,不就是练武比我多练了两年,比我好吗?有什么了不起,师长们都那么抬举看重你,今天,兄弟要说一声,我服了你了!”说着捶了苏茂一拳,哈哈大笑:“哥们,黄泉路上,我陪着你了!昆仑子弟杀昆仑子弟?天山君王,那样的人从来没有!你可以瞧不起昆仑的武功,你不能瞧不起昆仑人的人品!”刷地拨出剑来:“何师妹,今日之事难料,师兄对不起你了!”当先便向外杀去!
一时大乱,苏茂青音皆拨剑向外冲去。青音宝剑一出鞘,便是绝世的锋芒气度,光华所到之处,断刃纷飞,卫士们惊惧恐慌,招架不住,当下三人杀出了大殿!
沈离旷刚欲下令乱箭射死,忽见了何青音令人震惊的剑法和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登时想起九华山上的少女,心下一动,沉吟未发令,率众追出殿堂,指挥众卫士在庭院里将三人围住。
天山命令森严,卫士们虽惧何青音的凌厉宝剑,但人人不敢退后,只得奋勇围上。天山剑法狠辣阴森,苏茂周流远不是对手,青音倚宝剑之利,用卓阿姨传授的步法,旋转于苏、周二师兄身侧,狂客剑法施展开,一时搅起惊天巨浪,那一种所向无敌的无坚不摧,纵横天下的威风气势令天山卫士见之丧胆,不自主地躲避退让,青音护着两位师兄竟杀出一条通道,向院门冲去!
更多的天山卫士在天山君王的指挥下拼命围堵上来,青音心知今日终难幸免,也只有勉力为之了。激战之中,苏师兄惊赞道:“师妹好剑法!”青音已一步抢至周流面前,将周流于利剑下救出。周流一边冲杀一边叫道:“何师妹,这么厉害的身形剑法,从哪里学的?”拼杀中他竟是豪迈潇洒,于剑丛生死间依然谈笑自若,青音感动,身形陡旋,削落一围人的剑,答道:“是跟卓家和楚狂客学的!”
“太了不起了!师兄连累了你,来世做你家的奴仆供你呵斥使唤!”周流忽被双剑刺中,鲜血横飞,却仍是毫不在意,笑着将话说完,青音悲痛飞身过去相救,苏茂也一身血染扑杀过来抱住欲倒的周流:“好兄弟,今日是不成了,咱们来世再做兄弟!何师妹如此身法剑术,咱们不能托累她,得让她逃啊!”二人相视一笑,叫道:“何师妹,上善若水!”双剑奋力刺出,双掌齐发,将何青音托起向庭院门宇上送去。
何青音听了他们叫“上善若水”这招,背后一股大力托起,不由自主顺势借力而起,在她翩然落于院门顶的霎那,泪刷然流下,知道两位师兄是要她自己逃了。青音转过头来,便那瞬间,无数的剑尖向苏茂周流二人攒刺下去,一时天地全暗了,血光迷漫。“何师妹,回昆仑去!——”那是苏茂最后的喊声。
青音抹去泪水,但再泪流满面,泪水中,她遥见大殿门口处一众火把围随之下沈离旷一身精美皮裘是那样耀眼夺目,青音再抹去泪,沈离旷狠决、狂傲、冷笑的面容清晰可见,他向她看来,眼中闪过如见猎物的狡黠和欢喜。
悲痛的仇恨,第一次充满胸膛的炸开,她看一眼火光之下两个师兄鲜血纵横的尸身,忽的什么也不顾了,报仇!就是那两个字,身形翩然陡起,向沈离旷飞纵而去,宝剑于夜空刺出森亮的光痕,人若闪电裹带着震击心灵的仇恨划出炫目惊心的弧度,满庭的卫士看得惊呆畏惧,有上来拦截的,被无坚不摧的利刃扫退,脚下是神幻莫测飞旋的步法,穿越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卫竟如入无人之境,排山倒海的混乱中,倏忽便抢到沈离旷的面前,宝剑分心刺去。沈离旷不妨,大骇撤身后退,剑光如影随形,沈离旷以剑相迎,剑应声而断,再仰面跌倒避过,青音的剑已凌空刺下,他逃不过了!便那瞬间,一人合身扑上将沈离旷掩在身下,青音的剑刺入那人背心,沈离旷已狼狈翻身滚走。青音拨剑再追刺,又一侍卫张臂扑上,青音的剑便刺入那人前心,青音再拨剑回扫,凌厉至极的宝剑扫出一片空地,沈离旷已被无数的侍卫掩住,不过瞬忽的事,所有的人都被惊呆在那里。
沈离旷喝到:“连珠箭!别伤她的性命,我要活的!”
青音立于重围之间,一身血染,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早已被刺伤,血迹淋漓。暗红的大灯笼一排排的在黑夜廊宇间如血般寂寞的亮着,而四围混乱的火把燃烧跳跃则把整个庭院映得如地狱烈火般变幻奔腾;深蓝的夜空有惨白的大而圆的月亮俯瞰人间,一伸手似可摘到;缥缈高立的冰峰则似要倾倒下来,拥抱人间那些勇敢不屈的魂灵。青音看一眼沈离旷所在,身形飞旋,向着无数的剑锋杀去,那一刻清澈的明眸绝决锐利,有着如箭在弦的凛冽之色,有着睥睨天下的神采与锋芒。整个天山都被这个剑法绝世、神妙纵横、清傲美丽的女子惊呆,当她在漫天飞洒的血珠中倒下时,她清楚的记得,渐渐朦胧暗去的夜空里现出叶蔚的笑容,那么温暖,越来越明亮。
孟晓梦对李衰兰苦求:“她是我师姐啊,救救她,救救她。”
“连王妃都求不下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她现在被关在狱谷,除非叶小侠来,否则谁能从狱谷救出人去。”
“求求你。”晓梦泪下来。
“只有把消息送出去——这样,趁此次探亲,你去趟义云庄,转告叶小侠来救她,或者可以。”
晓梦什么都依,二人带着孩子坐车离开天山。
“相公,这次救出师姐,我们再也不要回天山了,好吗?”看着车外繁华世界,络绎人间,晓梦再也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地方。
李衰兰只不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