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一生一代一双人（5）（1 / 1）
武林淡淡地远去了，半年的时光一忽闪过。叶蔚，那光芒闪动的叶蔚叶小侠不知又在做着什么。
练武回来，桌上棋盘棋子俱在，青音照着书上的样子摆棋谱，黑黑白白间，一生的印迹若也这般鲜明就好了。
楚狂客从外面回来，见她摆棋子，说：“这月九华山有个棋会，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这时节已是清风冷气的秋天。阶草失碧，梧叶飘黄。春日的草熏风暖最易让人感念往日的温柔，整个人跟蒸发的，生出无数幻想；秋天的繁华落尽则让人立时想依靠在爱人身边，温柔开扩迎秋风而行。
山中多佛寺。一入山便是梵音钟鼓。和尚们哼哼啊啊有韵响亮的念经声和木鱼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山间悠远悠长的响。踩在飘零的落叶上，青音觉得自己整个人被秋风滤透了。“施主请。”小和尚双手合什，青音立时爱上了佛家的曼妙。
殿内高大宽广。有三五十人或高或矮疏疏落落站在那里。地中心三尺见方的石砌棋盘，上面黑白分明，已落有数子。两人各在一端凝思默想。忽然这边厢的老和尚起身离座：“老纳输了，施主棋艺高超，平生罕见，佩服佩服。”这话从寺院主持口中说出来，当份量极重。青音看棋盘，纷纷茫茫的一片子，怎么也看不出子丑寅卯来，那老和尚怎么就认输了呢？瞧周围之人各个作凝思状，有颔首的，有遗憾的，不知有没有与自己一样不知所以然的呢？暗叫一声惭愧，旁边已有一人朗然道：“大师这话过誉了吧？在下倒愿与他较量一场。”
那大师是本届棋会之主，棋下到他这里已是最后一盘，可以说本届棋王已出。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向说话之人看去，见是一气度高华的二十八九岁的端方公子，瞧其容貌不过周正而已，但隐隐然就让人觉得风采逼人与众不同，一身灰衣袭地，说不出的质地精良。该公子在方才老和尚位置坐下，向对方一拱手：“下棋不可无彩头。咱们今日一盘棋，赌一个人的身家归属。”
“不明君意。”这侧之人应道。青音探头看去，见是一黑衣人，披大斗篷，头上大斗笠低低压住眉目，黑巾带偏又遮了下颌，说话也是压低语调不吐真音。
“哼，我赌你是个女子，咱们这盘棋你若输了，赌注就是你嫁入我家为妇。”
此语一出，满座轰然。目光齐刷刷射向黑衣人，瞧他这么包着裹着的，可能也都不大舒服。众目睽睽之下，黑衣人垂头不语，拿棋子的手却微抖一下。
“公子此言差矣，他明明一大好男儿，怎会是女子？”旁一人颇不以为然。
“那就请他除下斗笠，若不是女子，我认赌服输，性命随他处置。”
众人目光全在黑衣人身上，本来就肃静的大殿更是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黑衣人静止为难着。
这灰衣公子怎么这样难为人。“女子怎么样，女子就不能下棋吗？”青音人群后清晰问道。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到她这边厢来。
见是一个清秀美丽，气质出尘的女子，语调清和温雅，却有说不出的端庄正气，形容精神先让众人有了好感，那灰衣人一愣，不待答话，此间主人发话了：“本届棋会并无男女限制，凡好棋者皆可参加，以棋会友的意思，若只想下棋，不想露真面目，也悉听尊便。这位公子，你下的是棋，何必管对方是男是女呢？”
灰衣公子笑道：“好，你既真人不露相，则先下一盘，看输赢如何，你执白。”
“不，让你先行。”黑衣人冷冷道。
灰衣公子一子掷下，玉石棋子竟齐齐没入地上棋盘中。众人皆一惊，这年青人好俊的功夫！灰衣公子挑衅般看向黑衣人，黑衣人无动于衷应了一子。
灰衣公子又一子掷出，竟将黑衣人方下的那子整个压入地面，棋盘上赫然只有两个白子！这是成心找事！殿内一时鸦雀无声。黑衣人停了一会，冷笑道：“就当我让你一子。”说着又拿一子放至棋盘，竟是认了！
灰衣人冷傲微笑，斜睨黑衣人，知他不敢与自己武功争对，再这样倒索然无味了，双方便一子一子的下起来，忽然灰衣人举棋的手落不下来了，已方一条大龙显然是要被对方吃掉，再无活路！青音能想见斗笠下黑衣人此时的笑容。
灰衣公子怒了，手中棋子激射而下将前方黑子击成粉碎，已方白子稳稳立于方才黑子所在，于包围中冲出一条光明的路。
这叫什么下法！观棋者喧哗骚动。四名白衣人忽的侍剑立于灰衣人身侧，剑光森然，阴寒寒的杀气登时迷漫殿内，喧哗立止，这届棋会只怕要流血了。
人群后不知何时转出一个已然披了僧衣仍未落发的年轻人：“这棋下得蹊跷，我看这棋子八成是有些毛病！”那人径直拿起方才击碎黑子的那枚白子，食指中指一叫力，那棋子便作粉末状簌簌落下屑来。“啊，它化了。”年轻人面无表情道。
吕明涛！青音讶异，他怎么这样神情凄凉悲伤，且披了出家人衣衫？
“这还有几子，你也化化看？”灰衣公子一声冷笑，三五子点射出去，力破半空，气势惊人！吕明涛迅急躲避，将最后一枚棋子夹于手上，侧身凝立。便这样的瞬间寂静中，黑衣人复下了一子，刚才他一直专注于棋盘，于身边发生的事竟理都不予理会！
灰衣公子低头看棋，也应一子，这一手应得犀利，青音可看出众人眼中有赞许之态。料来那灰衣人于棋艺也是有些根底的，方才只是成心消遣对方。这一来，棋局成打劫胶着之势，棋面上争斗的激烈与方才的比武也相差无已了。
过一会儿，青音瞧那灰衣公子拿棋子的手举起来又犹豫放下，眉头紧锁，显然要输了，那寺庙主持脸上也现出会心笑意，灰衣公子硬着头皮放了一子，黑衣人当即再落一子，笑道：“公子，你输了。”
灰衣公子面色惨淡，凝视棋盘不语，稍倾，一抹棋盘：“我从不向无名之人认输！”
黑衣人闻言朗然一笑，除下头上斗笠：“大丈夫赢一局棋，死亦何足惜？”现出的却是一张俊秀敏慧的脸。
“ 顾棋棋！”灰衣公子叫道：“拿下他！恶人贼子，看你哪里逃！” 四名白衣人四剑急刺，顾棋棋拨剑稍缓，已然重伤！这一下变故突然，连吕明涛都愣怔了。顾棋棋猛然一撞擒拿他的人，回手便向自己颈中抹去，刻不容缓间，手腕忽被一人闪身扣住，那人身形一展，携着他便要飞出殿堂。
“休走！” 灰衣公子长剑凛利，顷刻间如影随形。一时剑光人影交错，便那瞬间双方已交换十数招，高妙凌厉，各展其长，不待众人喘息惊叹，灰衣公子已抢站在门口，到底是将要走的人拦下了。
“叶小侠，你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救顾家庄的人，不怕与整个武林再翻脸成仇吗？”灰衣公子喝道。
青音瞧过去，如一生一世般瞧过去，那个人，那个救顾棋棋要走的人，竟真的是他——叶蔚！
在青音的记忆中，叶蔚一向平常布衣，简单自然的样子。但眼前的叶蔚却是一身锦绣公子衣，精雅不凡，发束金冠，端庄陌生得让青音直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然而眉目确然不错的。若说那衣服也不是镶金缀银千丝万绣，但对江湖人来说却过分精雅而奢华了。
青音不知哪里不对，一时间恍惚若失。
此时的叶蔚携着顾棋棋面无表情，对灰衣公子道：“让开！”
“不让。”
叶蔚一掌推出，携风叱电。
在青音的心目中，玉阳神功向来是登峰造极完美无缺的，但此时再瞧在眼里，就看到了不足，叶蔚的去势竟稍缓了一缓，是因顾棋棋阻碍了他么？那灰衣公子竟如青音所想的一样，长剑所向正是攻叶蔚所不得不救！叶蔚回防，灰衣公子得势不饶人，追风而上，然而灰衣公子的去剑并不是最凌厉的，不能立至叶蔚于落败，果然叶蔚便如青音所料一般回剑刺灰衣公子要穴！
以前的青音从来看不明白那些高手相斗的起转承合，只是看着惊叹赞羡，然而经叶蔚与楚狂客的教导，惊奇的发现，现在她不但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她自己若出手的话，只怕会再简捷凌厉得多！
叶蔚的劣势在于他好像颇有顾忌，每一招本是凌厉之极的杀招，却往往减势容让，仿佛怕真伤了灰衣人似的，那灰衣人却剑剑绝狠，丝毫不留情，这样一来，叶蔚被逼得连连退后，灰衣公子一剑得手，退一步，语重心长：“叶小侠，你好不容易被正义武林接纳，不要自毁前程，把顾棋棋交给我。”
叶蔚不言语，凝掌欲再发，楚狂客忽叫一声：“慢着！”众人齐看向这进屋后一言未发但气度迫人的老人：“小荷，你去教训教训那个使剑的灰衣人。”
“是。”青音应一声，拨出宝剑。所有的人被宝剑出鞘的那一刻锋芒晃了眼。“公子请。”青音一剑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