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此时此夜难为情(2)(1 / 1)
“众位要杀的只是宇文寞的儿子,那么我来告诉你们,我父亲只有我一个亲生孩子。”叶蔚一指小妹:“她是卓家抱养的孤儿,在我家寄养的。”又一指许白:“他也不是我父母的亲生骨肉,他的生身父亲就在这里。”叶蔚目光如电看向顾京华:“谷华,你可记得洛阳地宫,他的生日是在九月初十——”
人群惊异的目光看向顾京华,叶蔚已回过头来看许白:“你不是一直想寻到自己的生身父母吗?他就是你的父亲。我记得你有一幅小像的,拿来给他看。”
许白震惊在那里,只微弱叫了声:“哥哥!”他从衣领里拉出一莹碧的玉管,打开端口,里面取出一轴小画,抖开来,是一不过寸宽三寸长的宫装仕女图,长裙飘曳,繁华典雅,线条精美,只画上女子面目是空的,顾京华惊呆了在那里,颤抖的手上前接过画来:“这是我画的。”他回手从怀中摸出一画绢,抖开来,亦是一模一样的一幅画,不过尺寸要大得多,且画上女子面目清雅绝美,旁题四个小字“牡丹夫人”。绢画轻柔随山风飘转,似那美人要从画上走下来。
“你!……”顾京华看着许白:“你竟是她的儿子,竟是我的骨肉!……”这一下全山顶的人都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了。
顾京华瞪着许白,忽然一声悲慨长叹:“你,为什么会被宇文寞收养,作下这许多与武林为敌的事来!今日一战,你身负多少人命血债,让为父的第一次见到你却不得不杀了你为武林除害!”他颤抖着狠命的欲一掌拍下,顾萧萧已一下子抱住他手臂,跪下道:“爹爹,他是无辜的,他不知道是您的儿子,被宇文寞蒙蔽才犯下这些过错。若是他能和我们一样生长在您身边,怎么会做些与武林为敌的事呢?是您生他而未养他,您的错啊,怎么可以杀他?”顾京华沉痛垂下头去。
众人一阵唏嘘。许白竟是顾京华的儿子,因宇文寞而复仇的心全消淡了。
“许白,是爹对不住你!”顾京华回首对山上众人道:“众位,在下对不住大伙,生此罪子。孩子无辜,认贼作父,罪过在我啊!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许白所有的罪过就由我这作爹的来承担吧!只希望我死后,许白能痛改前非,改邪归正,侠义为人!”说着横剑就要自刎。顾萧萧已一把抱住父亲:“爹,孩儿愿意替许白受死!”顾森森也上前跪倒:“爹,我是长子,我替许白向武林赎罪,您怎么可以死呢!”顾棋棋也走过来跪在父亲身边。这一来,众人大为感动,纷纷道:“顾庄主,这又何必,好不容易父子相逢,化敌人为亲人,正是好事,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账得记在宇文寞身上,与您何干呢?”“对对对!”一时劝解纷纭。
小妹悄悄对叶蔚说:“许白没事了,我们快逃吧。”拉着叶蔚便想悄悄从人群中溜掉。
“不可放走了叶小侠!”一人呼百人应,刀剑并举,向叶小侠杀来,忽的便觉一阵滔天巨浪般的雄浑掌风排山倒海迎面而来,不少人仰天跌倒,功力深的也被震退数步,只见许白已挡在叶蔚身前:“我不想杀人。不过,今日有谁敢追我哥哥一步,我就杀了他!”
众人立时伫立原地,没有一人再向前跨上一步。
“哥哥,你注意了吗?今天华山上竟没有一个薛家堡的人。”小妹道。
夜已深,山间岩石峥嵘黑暗,叶蔚看向茫茫夜幕,他倒真宁愿见到薛家堡的人。隐隐约约的知道薛天瘦押了一个极大的赌注,对义云庄顾家庄的号召竟置之不理,一力与自己这武林公敌家结交。此时,自己毕竟未成为他家的女婿,若有风吹草动,断交也容易,况女生外向,可推得一干二净;但若有人想找薛家的麻烦,却先得掂量一下叶小侠的份量,自己即便武功全失,却还有父母弟妹及林羽等一干友朋,在武林势力争斗之中,顾家庄等也要忌惮三分吧。
“小妹,我要去薛家堡退了这婚事。”
小妹点头:“唔,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只是辜负了薛家堡送的这一份诚意。”
叶蔚只有苦笑。
两人均知道薛家既然不趁此机与他翻脸,这婚事就极难退了。便叶蔚单方反悔不迎娶,薛家却可坚拒而守约,令薛萝守上一辈子,瞧薛萝的性情,这样做亦不是难事。彼时,叶蔚如何再另行婚娶?良心上便过不去。小妹心里暗叹:薛萝薛萝,你可把哥哥的一生害苦了。
“那我们先去薛家,就先不去找小荷了。”小妹道。若青音在,这退婚的麻烦就更大了,小妹想。
“我与她说过,若走散了,她便自己去药王那里。”
小妹明白,哥哥说的走散却是隐着巨大的危险含义。哥哥失了武功,便如剪了羽翼的鸟,不但不能天空飞翔,一并连那天空都是敌宿,都四布危险。小妹仰望天野,沉重自四围转至心头,也许半路上,也许在薛家堡,也许便是天明,凶猛图利的人们便会追踪而至,欲分杯羹。“哥哥,你有没有枕着一脉金矿睡过?”
兄妹二人相对,终忍不住大笑,惊飞了宿眠的鸟儿,天空一轮明月,月下是凝霜的山野。
山石之后,两个少女静静站着,也不知多久,竟似全不知冷的一般,清冷月光笼了青音一身,衫染月华,肤光胜雪,文汐一旁看着,不由怜爱心大发,轻拢青音的秀发,说道:“他们已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青音轻轻一笑,笑容里却是隐着无可排解的忧伤。
“叶小侠去退亲了,你该高兴才对,你就有了机会啦。”文汐玩笑道。
“姐姐,你说的是哪里话。我虽然情非得已,却并没有这样的念头。他许这桩婚的时候就在我的面前,我……原没在他的心里。
无情不似多情苦,我知道苦,却并不能稍减。只因那个人既到心上来过,深合了意,就再也不会离去了,便隔了千般日月,沧海桑田,他的影子他对我的影响也会永久的在那里,固然是一厢情愿,我却也不惭也不悔。
也不求他一分的还报。
我只是有幸见过他在那里,恰是我所想的样子,只能是感激,并不能因此多了妄想。便如那山川日月,是只要来过这世上便能感受他们的光辉,却不能据为已有,连有这样的念头不也是贪心的么?我只愿他好他快乐了,我便开心无所求。
一寸相思一寸灰,人皆如此的。我要做的只是不让这相思伤了自己,还可以将自己的时光好好的过下去。是因他添了喜悦而不是烦恼。
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去追逐他,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我却不能!——只用他的光来映我的,自己又何以生在世间?便是微小的一朵荷,我也要骄傲的开出我的花心。
倒不如想开去:佛偈说,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她安静清浅的笑容笼着宝石样的光芒,清亮幽远地看着碧空中的圆月,那是她的心,她的爱,她的骄傲,与叶蔚如何行事并不相关!
他退不退婚,是他的喜欢他的情愿。
他退了婚来爱她,她会欣喜,他不爱,她亦绝不相求。便是庵庙中叶蔚那朗然绝不牵情的一笑,使她知道还有自己要活下去,还有长长的一生,不能就此沉陷,粉身碎骨。这样的转折这样的心,也是她一点点自痛楚中想明白,明白了,便忽然长大,清凉、从容又坚强。
可以令自己永远前行的力量,是心中的那一点骄傲!
文汐一旁看着青音,看她的如雪容颜,看她的温婉与深清,超脱与骄傲。这个女孩子比自己小两岁,于人生路上却仿若老师,鲜明的告诉她什么是真情挚爱,什么是纯净美好,什么是清楚坚强。原来人间真有这样的人儿,清澈美丽的生活着。抬眼望夜月是那样高远沁凉,自己的心不由得也清净美好起来。
文汐本是拟擒了叶蔚走的,却觉得欠青音的还需还报,叶蔚既是退婚去了,便让他去吧,也算悄悄还青音一个人情,然后再捉叶蔚也不迟。因此笑拥青音也往薛家堡的方向走。“人生一世,究竟有多少东西能拥有,握在手心?有道是,求佛不如求人,所谓一人难求。我陪你去薛家堡看结果。”不由分说,拉着青音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