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皮婴儿(1 / 1)
第十七章 无皮婴儿
第一节 群虫
前文说及我和吕麻君曾在密林中用蜒蚰救下一个男子,却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此刻他已渐渐恢复过来,必定要好好询问一番。只是我们虽是他的救命恩人,却不知他是否领情。
那人撒了泡尿回来,对我们抱了抱拳说道:“多谢两位搭救,不然我今天就要死这里了,我是这附近村的阿木,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这阿木倒还是通情达理,便放宽心,并向他简单介绍了我与吕麻君。
我问他: “附近村?你说你住在附近村?怎么可能,这附近有人居住?我只知道这里最近的是韦家村?难道你是韦家村的人?”
那人愣了一下,说道:“修文兄弟,你说的什么韦家村,我没听过。在哪里呢?”
也许他真不知道韦家村,可能他们的村子比韦家村更偏僻,与外界更隔绝。他问我韦家村在哪,这可是把我问倒了:“其实我也不知道韦家村在哪。我们一路寻来,绕到此地,想必应是迷路了。不知你们的村子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们几宿?”
阿木坐在旁边的大榕树根上,说:“当然可以,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不可以?不过,我现在没有力气走,容我休息一会儿再走行不?”
“你就是要赶路我也不允许,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也要休息一天。”我笑着对他说。然后叫吕麻君帮忙弄点吃的。
趁着吕麻君弄食物的空挡,我四下里瞄了瞄,身后一棵偌大的老榕树透着无尽的沧桑感,粗壮的枝桠向八方延伸,枝繁叶茂,如一把大伞罩在头顶,树干已经中空,远观像是一道通往异界的门,大小刚好能容下三个成年男性。巧了,我们刚好在为今晚的住宿问题发愁,此地正好!当下用火把把里面的虫蚁都驱赶干净,又撒了点驱虫药在地上,然后直接在树洞里生了堆火。
吕麻君到水渠里淘了不少鱼来,他做起这活,早就轻车熟驾了。
那叫阿木的,似乎很是熟悉烤鱼流程,烤得外焦里嫩,火候刚刚好。吃起来,比吕麻君那手艺香。味道胜过吕麻君所做,尤其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流口水。这点吕麻君也是不否认的。
在火光中,不知不觉天色已黑,玉兔东升,不时闻到鸟叫声。Ji……go……ji……go……听起来碜得慌。
我们吃着香喷喷的烤鱼,听着恐怖的鸟叫,闻着潮腐的土腥味,火光下大家一脸憔悴。这三种东西并列一起感觉十分怪异。碜人的鸟叫与潮腐的土腥味虽抵挡不住鱼的美味,但历经一天的辛苦,脸上也都显出憔悴不堪。本来我还想继续探探阿木的底细,但看大家都这么累了,只好作罢。
三个人各自靠在洞壁上,闭目打盹,连日来,大家的精神都够紧绷了,难得现在放松一下。
火堆的温度刚刚好,不会太灼人,也会不太干燥,这个氛围让人很容易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我听到了一阵细细嗖嗖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声。
吕麻君比较醒睡,他把我摇醒,说,洞外有情况。
我一下子就弹起了身子,一个没注意,头撞在了洞顶上,痛得我龇牙咧嘴。经我一撞,洞壁上掉落了一些枯树皮和尘土,砸落在阿木的面上,他一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吕麻君摇了摇头,然后说,注意听外面,好像有情况。
那阵悉悉嗖嗖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过,越来越近。
我们朝洞外探出头去,月色下,成百上千条不知名虫子,朝我们这边涌了过来,爬行时经过落叶,带起了那阵悉悉嗖嗖声,那些东西爬行速度极快。我们看得毛骨悚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忘了逃跑,那群虫子就已经爬到我们洞口了。
第二节 寻药
咋一见到这种恐怖的事情,我们都忘记了要逃跑。
眼见那些虫子到了洞口,借着火光,我们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群大蜈蚣,那乌黑的外壳反射着碜人的光亮,在火堆旁的我们竟都感到一阵凉意、浑身起粟。
阿木大惊失色,指着蜈蚣,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就……就是这种蜈蚣……蚣咬的我。”
惨!这么多的西桂巨人蜈蚣,吾命休矣!
就在我们以为将要命丧当场的时候,却发现,那群蜈蚣只是从我们洞过经过而已,很快的就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切,看得我们愣在当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我们的驱虫药让这群蜈蚣忌惮?不应该啊,我只是撒在洞里,并没有在洞外大面积地撒啊!
很庆幸我们当时没有落荒而逃,不然阻了蜈蚣的去路,定被咬得面目全非,命丧当场。
等到我们缓过神来,天色已经发亮了,既然想不透这群蜈蚣的怪异的行为,那还是赶快赶路吧!这里肯定是个危险地带,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估计大家都跟我一个心思,弄熄了火堆,我让阿木赶紧带我们出林子。
阿木点了点头说:“跟我走吧恩人们,你们要出林,也要先经过我们村子。不如先到我们那里小住几日,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我们当然满心欢喜,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当下收拾好东西就出发。
可是阿木又停下来跟我们说:“恩人,我现在还不能回村子。按理说,我本来应该先安排你们的问题。可是……”
他又迟疑了一会儿,难道他怕我们麻烦?
吕麻君不耐烦道:“可是什么?你直说就是!”
阿木忙摇摇手,解除我们对他的误会说:“没有没有,我不是怕你们麻烦,只是我姐的儿子,得了怪病,我入林子里来找药。药找不到,我外甥就没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原来是为了给小外甥找药来了。
我问他:“你外甥得了什么怪病啊?你给我说说,也许我能治也说不定哦!”
他一拍脑袋,喜说:“对啊!我忘了你是郎中。也许你真能治。我看你在这个森林里来去自如的,一定是个高人。而且,那么轻松地就解了我中的蜈蚣毒,那肯定也能治我外甥的怪病了。”
这阿木真是单纯,我能治好他的毒伤,不过是有现成的套路而已。还以为我在林中来去自如,要真能来去自如,也不会迷失了四五天了。这高帽给我戴得实在不舒坦!
我嘿嘿一笑道:“阿木,你快别这么说,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要真是高人也不会迷失在森林里了。还有,救你,不过是我的本份而已。至于能不能治你的外甥,得看是得了什么病。你说说看!”
阿木听我这样一问,不由的心一酸,就哭了起来:“我姐姐不知造了什么孽,外甥一出生,就发现没有长皮肤,一团血糊糊的。村里人说我姐生了个怪胎,要淹了他。幸好有村长拦着,这才没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那后来呢?”
他又抽泣了几下:“后来……后来……听村里的老人家说,百年的桑寄生和桑根白皮,一起煲了喝,能治这个剥皮病,所以我就来这林子里找这药了。这不,就被蜈蚣咬了,然后就碰上了你们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点点头道。
不过,他这个找药的想法就有点妄想了。也难怪他,急昏了头。
我继续说:“你也别浪费时间在这林子里了。如今这年头,真正的桑寄生是少之又少了。桑农们为了收成好,一有桑寄生便会摘除掉,只有野生的桑树才可能有桑寄生,不过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要的还是百年的,难呐!”
我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况且,这老林子,也不像是有桑树的样子。”
阿木听了后失望地垂下了头。
第三节 吊脚楼
阿木一时间神情落陌,因为我刚才泼了他冷水。
不过,我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与其在这里做这无谓的事,还不如多想办法怎么处理好外甥的病。
当然,我是郎中,想事情的角度和他不一样。他在一条筋上死转,我可不能。
“听你说剥皮病,我是知道这病的,也许能治,不如你带我去看看,也好过你现在到处乱撞。”我安慰他道,免得他老是一脸的苦瓜相。
要说这无皮病,我还真的听师父说过。不得不佩服师父的知识这么渊博。
只是师父说的无皮病是因为上了漆毒,而导致皮肤剥落,记得当时师父说,这是毒物所致,首先要用解毒之药,然后用珍珠粉在那人身人敷了一层,才治好了那病。
不过,阿木说的这个是婴儿,跟师父那个不可相提并论。不管如何,还是去他们那里看看先,了解了具体情况,才好辨证施治,这是正常程序。
阿木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当下也不再坚持去找那什么桑根白皮了。领着我们去他那村子,可是这个林子茂密得遮天蔽日的,他又如何认得路?
我白担心一场,原来,阿木一路都留有记号,这样走起来,快捷多了。我不由赞了他一声说,想得真周到。他说,这是村里老人教的。
沿途我们跨过好多水渠,穿过成片的龟背竹、成片的红椎林、成片的芒箕,一路上尽是奇花异草、参天古木,入眼俱是满目绿野、苍翠淋漓。可惜的是阿木急急赶路,带得我也无法欣赏沿途景色。
阿木只是低着头领着我们快步的朝前走,顾不得衣摆被周围的灌木绊花,偶尔回头来示意我们方向。
到了要过水渠的时候,阿木二话不说直接抬脚往水里踏,河水不太深,刚好过膝。我跟在后面,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溅起来的水花弄湿半身。
当下心里不满却也不好做声,只好学他直接抬脚过河。
阿木依旧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往前走。仿佛只是一个人走在黑不溜秋的小道上。我斜眼望了望他,见他神情呆滞,整个身体只得双脚在做机械运动。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给吞了回去。
我们走了将近大半天,临近下午,才到了阿木所在的村子。
阿木的村子真的很漂亮。
这村落,风景秀美,景色怡人,连吕麻君这不多话的人都赞叹不已。
这会儿阿木倒是回过神来了,竟然给我们介绍村子,果然人人爱家乡。
这村子北临巍巍葱郁、长年泉水不断的山家坡;南依九仙山,有如九根柱子并不相连各立山头,很是奇特;西靠五指界,那里传说曾困过一个厉害的猴妖;东向笔架山,你看像不像笔架啊?
村前的东南面有仙人山,为什么叫仙人山我就不清楚了;东北面有如同两个卫士守护的将军山,保卫着全村安宁。
不错,这里众山环绕,是个聚气的好场所。外面的人想进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里面的人想出去一趟也不是简单的事,交通极度不便,怪不得与世隔绝。
还好,村前放眼看去,良田万顷,三条晶莹透澈的河水白亮如带,村后苍松翠柏,古树参天。这里的环境足够自给自足,条件比韦家村不知好多少倍了。
只是景色虽然如此之美,我们却无心欣赏,因为阿木心里焦急,也只是大概介绍一下。我们见他着急,也顾不得欣赏这美景,只是暗地里加快了脚步。
入了村子,见这里房子,都是吊脚楼,跟汉族的住房样式差别很大,而阿木的装束也不似汉人。所谓入乡随俗,我们一切得听阿木的吩咐,免得犯了禁忌。
阿木的房子在村边,所以我们一行三人并没有进入到村子里。阿木把我们领入了他住的吊脚楼的二楼。
这楼梯走起来,吱吱嘎嘎地做响,怕是许久没有人住过,没有好好地维护过。
上到二楼,发现有些地方的灰尘也没有打扫干净,不知这阿木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住进这样一间荒废过的吊脚楼。
他姐姐应该也是住在这里的,为什么让一个坐月子的女人,住进这样一座简陋的旧房子?他姐夫也忍心?从这一点,我就对他姐夫的印像不好。
第四节 无皮
阿木一进到屋就大声说:“姐,我回来了。还带了大夫来。”
说完,阿木就把我们带入里间,我见到一个很清秀的女子,她应该就是阿木的姐姐了。她抱着一个浑身裹着绢的小孩,坐在床上,正暗自抽泣。
见我们进来,忙收了眼泪,挤出笑容,站了起来迎接我们。我见状,忙拦着她让她坐回去,这坐月子的,可不要乱动。
阿木向他姐介绍道:“阿姐,这是我请来的郎中,说能治这病。修文兄弟,这是我阿姐,叫阿清。”
真是尴尬,我什么时候说能治了,我只说来看看情况,想想办法,或许能治。这阿木真是死脑筋。
不过,既然阿木把话说出去了,我也只有硬生生地接了这活了。对着阿清点点头,示意我可以治疗。
做为郎中,本不应该这样大包大揽的。可是,我见不得别人心酸。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阿清见我点头,马上面露喜色,就要将孩子抱过来让我看。这个女子刚生完孩子没两天,真是虚弱不堪,抱着孩子行动不利索。我走过去轻轻抱起孩子,又让吕麻君帮我从包里弄几粒傅氏生化丸给她,让她服下,这有助于产后妇女的恢复。
又安慰她说:“阿清,你别急,我先看看小孩。你刚生完孩子不久,身子虚。先好好休息一下,这小孩我会尽力看的。”
我打开绢一看,一团肉乎乎的小孩,嫩红嫩红的,渗着一些组织液。虽说是听过这剥皮病,有些心理准备,还是让我觉得心惊肉跳。连心理素质算比较好的我都被吓一跳,怪不得村民们会觉那是怪胎。
真是奇怪的病,这个婴儿难道也是中了漆毒?可是吊脚楼里哪来的漆?明显这个婴儿是不适宜用师父那个珍珠的粉,况且,就算是可以用珍珠粉,又该叫他们从哪去弄来?这可是名贵药材啊!
现在,唯有一一问清,阿清在怀孕期间吃过什么东西,才导致这个样子的。
我问阿清说:“你怀孕时有没有吃过什么?或是做过什么?住在哪?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一定要详细,有助于我分析病情。”
阿清听我一问,只是在一旁哭泣,并没有答我。我只好望向阿木,希望他来告诉我。
此时阿木,握紧了拳头,一脸狠色。吕麻君一看,连忙护到我身旁,生怕阿木对我不利。可阿木的目光并不是对着我。大概他心里恨着某个人,我这问话激起了他的怒气。
阿木目露凶光地说道:“那个王八蛋,那晚我不在家,就这样欺负了我姐。后来我姐肚子越来越大。在村里呆不下了,我和阿姐,就只好住到河里的木排上,直到小孩出生,平时都是我弄吃的给阿姐。那天叫稳婆接生后,把稳婆吓到,跑去叫了一村子的人来。村子里的人见孩子恐怖,都说是怪胎,要淹死他。后来是村长可怜我们两个孤儿,拦住了大家,这才做罢。村长又帮忙去叫村里的老先生来给小孩看病,先生说要百年桑寄生才年治好,后来就遇到你们了。”
阿木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这小孩是无父之儿。怪不得他们三人会住在这里,当年为了避开村里人,被迫离开这里,将这屋子荒了这么久。
其实,根据阿木的叙述,我基本掌握了小孩的病因了。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皮肤方面的疾病,都是由肺系统掌管。这里的肺系统并不是西医所认为的肺脏,中医的肺更趋向于功能的解说。要了解的话,去看教材,兹不赘述。
阿清在木排上久不登岸,使得小孩没有接受到土气,土不生金,故小孩没有金气,所谓金气,就是人身上的金系统(人身有木火土金水五大体系)。肺属金,主皮毛,故无金气则无皮。当下,我心中便有了对策。
我叫阿木晚饭后给我准备一包米粉。吃完饭,我们下到楼下,我又让阿木在干燥的地上挖个小坑。然后把小孩的整个身子扑满米粉,用绢裹住,露出个头。
再跟阿清交代说:“我要把这小孩,埋到坑中两天,留出个头,让他接受地气。这两天,你要给他时时喂奶,别饿着他。”
看得出,阿清一脸疑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也不相信这样就能治好小孩子的病。
阿木忙向他姐解释道:“阿姐,别担心,修文可厉害了。你要信修文,要不是修文,我在树林里就给蜈蚣毒死了。”
阿清听了将信将疑。即便她不信,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可行。唯有试试我的法子。把小孩放到坑里后,她在旁边,铺了木板与毯子,守着孩子。我心里一阵怜惜,真的是天下父母心啊!
两天后,小孩真的长出了皮肤,粉嘟嘟,很健康很可爱。阿清这才满脸高兴,忙跑来感谢我。
米粉是谷,在五行里属土,小孩直接埋于土中,借自然之土气,直接生金。这便是中医的五行理论的高明之处。其实,事先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而且,当中我也借用了我师父敷珍珠粉的法子。没想到的是,见效得这么快。这跟小孩子的生命力强也有关系。
这次是我第一次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治病,这种成就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