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第三者（1 / 1）
“就这些吧。”郑启华拿着菜谱，对坐在对面的林珞然说：“你还想要点别的什么？”
“不要了。”林珞然已经被那菜谱上的价格栏惊得说不出话来，见郑启华终于不再点了，才解脱似的说：“够了够了。”
“再来一小份巧克力慕斯吧。”郑启华笑了笑，将菜谱交给了服务生，服务生收了菜谱，转身离开，林珞然偷偷吐了吐舌头，视线小心翼翼地在餐厅里扫过，高雅的西式装潢，大厅里播放着悠扬婉转的英文老歌，穿梭走过的服务生，笑容温和可掬，她来了这城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级别致的地方吃饭。
“工作还适应吧？”郑启华帮她将餐巾铺好，似是不经意似的问。
“恩。”林珞然忙点点头：“很适应。”
“没有再让你出去陪酒？”郑启华扬起眉。
“没，没有。”林珞然不好意思地又要去抓头发，手举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讪笑着说：“哪里有那么多酒要陪，再说，我又不会说话，酒量也不好……刘总现在让我做做文案。”
“这些东西，锻炼锻炼就会了。”郑启华努嘴：“关键是你自己主观要不要。”
“……”林珞然低着头没说话，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猛地抬头看郑启华：“郑先生，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郑启华并没有因为她的没头没脑而有半分的惊讶反应。
“我能得到这份工作，其实……是您和刘总说过什么吧……”林珞然已经酝酿了好久的话，真正付诸于口头表达，却依然难以启齿：“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但是，我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还不至于不知道，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有资格留下来。”
“所以？”郑启华端起高脚杯，在指尖轻轻晃动。
“所以……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这样。”林珞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杯子，里面的红酒微微旋转，旋转，晃得她不禁也晕眩起来：“我只是想知道，没有别的意思。否则，我心里……很难受。”
“恩，我和逸民提过你的事，不过……”郑启华看着林珞然迷茫的大眼睛，沉吟道：“我只是和他说，公事公办而已，至于他怎么理解我的意思，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您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郑先生，我……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背景，还欠了好多债，我，我也不漂亮，我……”
服务生推车餐车来送牛扒，艰难的对话暂停。
待服务生退去，郑启华才又张口问她：“那么，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呢？”
“我？”林珞然张着嘴巴：“我不知道，所以我才问……”
“你真的不知道？” 郑启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涨红的鹅蛋脸，她大概是他这些年所接触过的女人中，最容易脸红的一个，当然，这也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正是她的那些小动作，小害羞，和小胆怯，燃起了他接近她的兴趣，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的这些可人之处。或许，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拥有这些了。
“我知道，可是……”她的眉头拧成一个小疙瘩，嘟着嘴巴，费劲地想要辩解。
“先吃东西吧，恩？”郑启华打断了她的纠结：“你不饿么，我刚才听见你的肚子叫了。”
“……”林珞然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于是不再说话，默默地低头吃东西。
吃饱喝足，郑启华刷卡签单，林珞然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开了几分钟，她像是回过神来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陪我去见几个朋友，都是熟人，不用紧张。”郑启华扭头看了看后视镜，随口问她：“你晚上没什么别的事儿吧，要去医院陪夜吗？”
“不用。”林珞然搅着手指：“医院没有陪护的位置。”
“恩？”郑启华这才看了她一眼：“怎么会没有陪护的位置，哦！”说到这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林珞然转动着眼珠，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小声说：“要很久吗，我可以不去吗？”
“可以。”郑启华面无表情地回道：“随你。”
“那……”林珞然小心地观察着郑启华的表情，只觉得车里的温度骤然变冷，心也凉了大半截：“那好吧，我去。”
“恩。”郑启华淡淡地恩了一声。透过车窗折射进的一点灯光，又看了她一眼，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上去有点鬼魅，亦或是悲哀。她明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可是却欲言又止不敢开口，对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战战兢兢，不敢违抗。而他却无意道破，她每退缩一点，他就想更进一步。
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他当下想要的，他不想花时间去解释自己要什么。游戏就是这样，都讲明了，就不好玩儿了，就失去了游戏的乐趣。所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花点钱，寻个开心，玩玩而已。
林珞然跟着郑启华，走进了钱柜的包厢，里面坐了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刘逸民也在其中，从衣着气质上看，都不是善类，每个人身边都陪坐着一个女人。
郑启华一进来，刘逸民就迎了上来：“又是你最后一个，用不用每次都这么大牌啊，哟，这不是……”一眼看到了林珞然，笑嘻嘻地说：“林珞然嘛，哈哈。”林珞然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包厢里怎么这么热，好想出去透口气。
“人齐了就开始，别浪费时间。”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郑少，上次输了你好几张，今天我非捞回来不可。”
“别说大话。”郑启华把外套脱下，顺手递给一旁的林珞然，走向牌桌：“江少，小心今天输得光屁股回去。”
“侬个嘴不要太贱额。”那江少撸起袖子：“走着瞧。”
眼看着几个男人已经拉开了牌局，林珞然寻了衣帽钩，把郑启华的外套挂好，不禁有些无措起来，除了刘逸民似是而非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之外，再没有人流露出要搭理她的意思，他们仿佛根本不关心她姓甚名谁，直接视她为空气。
“侬拉子租撒，过来啊。”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年轻女人向林珞然摆了摆手，林珞然这才收起了尴尬，迈着步子挪过去坐下，那女人顺手抓起一把零食塞给她：“侬丝啊里拧？”
“啊？”林珞然捧着那一捧零食，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哦哟，我问你是哪里人？”女人翻了翻白眼儿：“听不懂上海话？”
“恩，听不懂。”林珞然点点头：“浙江人。”
“哦，和郑少认识多久了？”
“没多久。”
“我说呢，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叫什么？”
“林珞然。”
“乖乖，什么鬼名字这么绕口？”女人不耐烦地撇撇嘴：“我就叫你小然吧，多大了？”
“二十三。”
“哪里上班？”
“刘总……的公司。”林珞然谨慎地看着女人，她的一连串问题，跟领导审查似的，让她没来由地紧张：“刚来的，没几个月。”仿佛是怕对方再问似的，一口气交待清楚。
“哦？”女人扬了扬眉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珞然：“小姑娘还挺机灵的。”
林珞然无语地剥开糖纸，将巧克力糖塞进嘴巴里，女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口口声声却好像比她老练不少，她一向就是如此，人群中总是会不自觉的自卑，面又生得确实嫩，总是会不自觉地就被人当成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忽略掉。
她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抬头看了看，发现另外两个女生，正挨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朝这边望过来，目光看起戒备而不友善，林珞然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女人很诧异地看了看林珞然，仿佛林珞然不认识她是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半天才怔怔地说：“叫我莎莎姐就行了。”又见林珞然不时小心地看着对面沙发的两个漂亮女生，便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说：“那个江少，还有那个，吴少，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你懂我的意思伐？”
“哦。”林珞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呆子哦，真懂还是假懂哦？”张莎莎嗔怪着看着林珞然：“郑少最近的品味不要太奇怪喽。”
“……”张莎莎□□裸的话，让林珞然羞得不知道说什么。
“简单点来说，那两个……”张莎莎又凑到林珞然耳边，指了指对面的两位：“就是狐狸精，小三儿，这回懂了伐？”
“哦。”林珞然尴尬地揉了揉痒痒的耳朵。
“看她们两个那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呸，下贱哟。”张莎莎吐了几口口水，又扭过头看林珞然：“你别紧张嘛，郑少不是还没结婚吗，所以你暂时还不算，要不然，我又怎么会理你，哈？”虽然这么说，目光中的鄙夷却丝毫没有减轻。
“可是……”林珞然的脸颊更加燥热，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牌桌上的刘逸民：“刘总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啊。”那不就是说，这个莎莎姐，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吗？
“啧啧，你还真是榆木脑子哟。”张莎莎的表情更加匪夷所思，看了林珞然的脸半天，仿佛想要看出什么破绽，最终，她宣布失败，指着自己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记住我这张脸好伐？我是你的老板娘！”
林珞然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吃了一个大钉子，缩在沙发里不再敢作声了。郑启华仿佛正在把她拉进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可怕而凶险，和她从前二十三年来所生活的那个，全然不同，并且，她知道，自己不会受这个世界的欢迎。可是，她有权利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