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吃晚饭（1 / 1）
和姜浩道了别，林珞然挤上了开往第一医院的公交车。
直奔住院大楼，到了病房，母亲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是六人间的普通间，因病房紧张，现增了床位，改成了八人间，屋子里除了病人之外，还有不少家属，甚至有来探病的还带着小孩子，又哭又闹，几乎没有立脚的地方。
一推门，只觉得乌烟瘴气，黑压压一片，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和汗臭的混合气味，林珞然皱了皱眉头。
虽然条件不甚理想，但对于勉强才能住得起医院的人来说，这恐怕也要庆幸了。住院后，先听从医嘱，调养了一个多星期的身体，术前化疗紧跟着开始，母亲的身体底子虽然不大好，但化疗的效果却比预期要好很多，虽如此，也已是行动不便了。如果一切相对顺利，手术预定在五月中上旬。
连着住院调理带上第一期的化疗，几万块钱如同丢了深水里，通的一声，连个影儿都没看见。
“小然，过来了。”孙敏凤看见林珞然，忙费力地往床里挪了挪：“累坏了吧，快坐着休息一会儿。”
“还行，不累，妈，我给你削个苹果吧。”林珞然坐在床边，顺手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苹果：“今天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孙敏凤抬手替林珞然理了理刘海：“你歇一会儿就回去吧，我这儿都挺好的，医生和护士都很负责任的，米红也一天过来好几次看我，你不要总是跑来跑去的，白天还要上班，别累坏了，你看你，又瘦了这么多。”
“我真不累，妈。”林珞然将果皮接到痰桶里，最后将果核小心地抠出，才把苹果放到母亲手里，站起来，端起痰桶，顺手将床头柜上的杂物都划拉进去，有点惊讶地说：“咦，这是谁送的花？”床头桌上多了一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康乃馨。
“诶？你不说我还忘了。”孙敏凤也好奇地看着花：“今天下午花店的人送过来的，说是有人定的，我还以为是你呢小然，还想跟你说，何必这么浪费钱，这一束花好几十块呢。怎么，不是你买的吗？”
“唔，不是我。”林珞然挠了挠后脑勺，并不大上心：“那可能是送错了吧，反正都送来了，摆着吧，挺好看的呢，我去把痰盂倒了。”然后走出了病房，就着洗手间的水池，将痰桶冲干净，复又盛了半盂清水往回走。
走廊里某间病房内突然传出恸哭声，有小护士急急忙忙走进走出，或许又有哪个病人不好了，林珞然张望了几眼，突然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你好。”她一手端着痰盂，另一只手摸出手机，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哪位？”
“是我，郑启华。”电话那头很安静，郑启华的声音依然是他惯有的疏离和淡漠，似乎还夹杂着一点不悦：“这么快就把我的号码忘记了？”
“哦，是郑先生啊！”林珞然的音量不由自主地升高，并隐约流露出一股紧张和惊喜雀跃之意，她声音清脆，略有点娃娃音，一激动就有点像撒娇：“我怎么会把郑先生的号码忘记，只是忘记了看来电显示，那个……好久没联系您了，我后来有去过住院处，护士说您已经出院了，我怕打扰您工作，所以就……”
“恩，我临时有点事，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郑启华清淡地打断她的话：“伯母的身体怎么样，开始化疗了吗？”
“恩，已经开始了，医生定了初步的方案，一切都挺顺利的，手术暂定在五月初，医生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成功的几率还是满大的，只是……”林珞然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但是却没有进去，踟蹰一几秒，将痰桶放在了门边，掉头走到走廊的窗边：“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郑先生帮忙，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我一直都在想办法筹钱，我一定会……”
“呵呵，我说过了，钱不急，你慢慢来。”郑启华说道：“我这阵子在国外，刚回来没几天，所以也没过去看望一下。”
“郑先生客气了。”林珞然不自在地掠了掠头发，觉得脸颊有些发烫：“那个，其实……”
“哦对了，我下午在花店定了一束花到医院，应该收到了吧？”
“花？哦，原来那个花是郑先生送的，我还以为是谁送错了。”林珞然挠了挠后脑勺：“郑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您和我们非亲非故，几次三番叨扰，真是过意不去。”
“呵呵。”郑启华清冷地笑了几声：“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林珞然没太适应过来郑启华跳跃的说话方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很快便反应过来，矢口否认：“哦，吃过了，吃过了。”
“没吃的话，出来一起吃吧。”郑启华不疑有他：“你是不是，还有事要找我？”
“唔……”林珞然不停地抓着头发，听了郑启华的话，手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珠叽里咕噜地转动了几圈。走廊里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一脚不留神，将盛着清水的痰盂踢翻，哗啦啦一声清脆，水都泼洒到了地上，她忙过去收拾，结结巴巴地说：“那好吧，我在哪里等，唔……是的我现在在医院，那好吧。”
匆匆收了线，又打了水，将痰盂放回病床前，湿了温毛巾，帮母亲擦了手和脸，忙完了这些事情，才和母亲道了别，走出了住院大楼，朝医院门口走去。
郑启华的车子已经修好了，停在医院大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见林珞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趁着她走过来的空隙，他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会儿，没有再穿那件橙黄色的粗制棉衣，而是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贴身短款小外套，领口翻出里面白衬衫的领子，虽然还是瘦，但是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黑色的沃尔沃XC90，停在路边很显眼，林珞然几乎没有找，就朝着车子走了过来，其实她原本对车子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坐过郑启华的车，又听刘逸民打趣过，闲暇的时候才无意地上网查了查，看到价格的时候，还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一辆车，够多少人化疗啊。
“不好意思，郑先生，让您久等了。”郑启华见她走近了，便伸手将副驾驶的门打开，她上了车，就连连道歉。
“没关系，系好安全带。”郑启华等她道够了歉，才启动车子：“饿了吧？”
“哦。”林珞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想吃什么？”郑启华慢悠悠地开着车子，不咸不淡地问。
“我吗？”林珞然怔怔地看着他。
“不然呢？”郑启华侧过头，淡淡地笑着看她，他的目光温和，似是褪去了从前的冷淡，在促狭的空间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感，林珞然的目光闪烁了几下，跳到了一侧的车窗外。
“随便吃点什么，就好。”
“那好。”郑启华说完不再作声，专注地开车，他开车的样子确实是专注到极点，因为他的车技确实是不一般，这也大概是刘逸民那群人唯一能拿来打趣他的事情。
车子停在一间西式餐厅附近，郑启华先下了车，还没等他走过去给她开门，林珞然已经自己跳了下来，郑启华不禁有些错愕地僵在原地，林珞然见他突然不动了，便也费解起来，抓着乱蓬蓬的后脑勺，走到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怎么了？”
“走吧。”郑启华终于回过神，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迈开步子朝餐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以后你坐我的车子，要等我给你开门，你才能下来，知道吗，不然，我会很……尴尬，明白？”
“唔……”林珞然下意识地抬手又要去抓头发，有钱人的讲究真是多。
“还有，别总抓头发。”郑启华停下脚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见她一脸慌张，便耐下心来，替她将头发小心地理齐，手指触碰到柔软如婴儿般的发丝，有一股温热的触感，他看着她红润的脸颊，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这么大的人了。”
林珞然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似是有一面小鼓在怦怦敲打，低头不敢看他，郑启华替她理完头发，却并没有松开她手腕的意思，而是一路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餐厅，餐厅的服务生笑吟吟地将两人让到了舒适的餐座上。
郑启华终于松开了手，林珞然暗暗地吁了一口气，小心地坐下，郑启华方刚最后那句话，仿佛充满了暗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语气，明明两人的身体那样暧昧的靠近着，听起来却像是长辈在说教一个不大争气的小辈，她不自然地碰了碰自己热乎乎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