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步步错（1 / 1）
郑启华对于林珞然会回来找他，是势在必得的推断。他向来善于捕捉并利用每一个人的弱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他做为一个商人的本能所趋，只是他多少还是料错了一步，那就是，他没有想到，林珞然会这么快就跑回来求他。
在这场游戏中，他的聪明，他的锐利，仿佛始终是步步料错。
郑启华把□□丢回桌子上，打开了电视，遥到新闻频道，经济越来越不景气，股市和财经新闻都鲜有好消息，证券市场一片低靡，谁谁破产谁谁跳楼，他看着新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大约是晚上九点钟左右，护士进来安顿他吃药及就寝。
他吃过了药，躺在床上发呆，不多时，手机在一边响了起来，虽然是住院，生意却不会因此停滞，他依然保持着常年的习惯，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接起电话，那头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喧哗，刘逸民扯着嗓子嚷道：“郑少啊，真是抱歉了，我今天太忙了，晚上又有应酬，实在是不能过去看你了，怎么样，好些了没有？我让助理给你送的好礼收到了没啊？”
“你知道的，我妈她就是那个样子，生怕我没病，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把我送到医院里来，不住几天她肯定不舒服。”郑启华淡淡地应和道，语气略有点不耐烦：“刘总，你上午不是已经电话慰问过了么，王助理也已经把你的关心带到了，过不来就算了，我又死不了。我要睡觉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靠，才九点就睡觉，住院就是麻烦。”刘逸民在那头叫骂道：“我倒是不忍心打扰你，但是刚才有个人特意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手机号码，我想了想，要是不立刻让你知道，到时候你肯定又跟我翻脸。”
“少废话，挑重点说。”郑启华打断了刘逸民的喋喋不休：“谁。”
“谁？”刘逸民音调一转，阴阳怪气地说：“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员工嘛。那个，说要找你，说得还挺着急的，我问她什么事儿，她也不告诉我。我说郑少，你这人不厚道，连我手下的员工都不放过，搞就搞吗，还偷偷摸摸的，怕我知道啊？人我都帮你留下了，你还避讳我干什么啊？”
“到底是谁呢？”郑启华明知故问，想必是刚刚有人离开后，又反复想了想，觉得错过他郑启华这块肥肉实在是可惜，后悔不迭，想要回来求他，可是住院处一过了九点，就禁止来探病的进入，进不来了。
所以说，当这个世界向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千万别不识抬举，一定要把握机会赶紧进来，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想再进，就得费力地去爬窗。而且，主动接受和被动索取，那意义也大不相同。
“还问，你心里比我清楚多了。那，她又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儿，我就没告诉她你的号码。不过我跟她说，会和你打个招呼，你要是有空，再主动联系她。就这样了吧，包厢里还有人等着我呢，不和你说了，好好养伤，出院后请你出来好好乐呵乐呵。”刘逸民着急忙慌地收了线。九点半，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所有的好玩儿的事情，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郑启华把手机在指尖转来转去，时间一秒一秒地滑过，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习惯性动作，而对于某些被隔绝在住院大楼外的人来说，秒针每漫不经心地爬过一格，恐怕都似扎在心里的针一般，又深了几寸。
他并没有卑劣到极点，没有折磨对方太久，十几分钟后，他拨通了林珞然的手机。
“你好，我是郑启华。”安静的病房里，他听见自己淡薄的声音，和扎实沉稳的心跳。
“你好，郑先生。”林珞然带着哭腔，而且电话那头也是一片纷杂的闹嚷声：“我现在在医院，恩，就在住院处对面的夜间门诊大楼……”听起来鼻音很重，许是在哭。
“哦。”郑启华略有些意外地接道：“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还在医院？”
“我是回家了，可是，我妈晕倒了，刚刚送来了急诊。”林珞然抽噎着：“现在还在抢救，郑少，哦不，郑先生，你能不能，方便先借我点钱急用。现太晚了，我实在是找不到人来帮我了，医生说必须马上住院了，要交钱……我还不知道我妈能不能醒过来，都怪我，我应该再积极一点筹钱的，她早就该接受治疗的，都怪我……我该怎么办，郑先生，求你帮帮我吧……”凌乱的话语终于淹没在一片抽泣声中。
“你先别急。”郑启华本来还想再逗逗她的，不过听到她在那头绝望的哭诉和哀求，他的心软了下来，在面对最至亲的人在生死关头跋涉的时候，谁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一边抓过外套，一边镇定地说：“不要哭，现在到门口去等我，听懂了吗？”
“恩，我去门口等你……”林珞然重复着他的话。
他披了件外套，简单和值班的小护士打了个招呼，朝夜间门诊处走去。
郑启华赶到了门诊大楼，林珞然正在那焦急地徘徊，不时踮起脚张望，瘦弱的身体缩在薄薄的棉外套里，显得更加单薄。他走到她面前，她仰头看他，他的个子不矮，她只及他的肩膀，而他的表情清冷无味，微微努着嘴，她此刻无法去考量他是否是可怕或别有用心，她只知道，他是那个来帮她的人，他的手里，捏着那张能救命的□□。
“谢谢你，郑先生，我……”她支吾着，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走吧，先把手续办齐。”郑启华没有再给她难堪或是羞愧的时间，自然地一把拉起她的一只手，那只小手潮湿冰凉，却没有抗拒他的碰触，甚至，林珞然还就势朝他身边贴了贴，郑启华感觉到她的浑身都在发抖。
林珞然跟着郑启华，去办理简单的手续，他的掌心温热，虽不能带给她更多的能量，而这一小块的温度，却已经是她此刻全部的指望。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启华，他将那张□□递到了收费窗口，里面的计算机发出嗡嗡的操作声。
一大笔钱，就这样通过这张卡，转入了医院的账户中，这笔看不见的钱，可以让母亲及时得到救治，可以暂缓母女俩当下的燃眉之急。而这笔钱，来自身边这个只见过寥寥数次的男人，他叫郑启华，他是个有钱又容貌不凡的男人，他在乎的，是钱以外的东西。
林珞然的抽噎渐渐平复了下去，身体也没有先前那样战栗，郑启华接过了收费单据，在眼前看了看，一并递到林珞然面前：“拿着吧，正式的入院的手续要明天办理。”
“这个……”林珞然接过了那一摞纸，拿到手里，突然碰到一片硬硬的卡片，翻过来一看，竟然是那张翠绿色的□□，她迟疑地仰头看他：“郑先生，这卡……”
“你收着吧。”郑启华抬脚朝走廊里的急诊室走去：“我不是说了么，正式的入院手续要明天天亮，医院上班了才能办。”
“哦。”林珞然紧紧地捏着那张□□，手心里一片淋淋的汗水，心里敲着不安的鼓点，郑启华并没有道破什么，似乎也并不准备接受她的拒绝。而她呢，先时拒绝他的帮助，而不到几个小时，却又厚着脸皮跑回来求他，之前的坚持，此时显得假惺惺，失去立场，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要。
“走吧。”郑启华扭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头发经过这一番折腾，又乱得如一蓬杂草，他的手指在她肩膀上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礼貌地收了回去：“林伯母还在急救室。”
“恩。”林珞然自然也惦记着母亲，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关，将□□塞进了口袋里，跟在郑启华身后，朝急救室走去。
没多时，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母亲已经抢救苏醒过来，不过状况非常不乐观，必须立刻住院接受化疗，及时安排手术。医生说的都是些可以预见的话，郑启华和林珞然都没有异议，护士将母亲转移到观察室休息。
“谢谢你了，郑先生。”林珞然把母亲安顿睡下，然后将郑启华送到门诊外，这时候她的状态已经平静了下来，没有之前的慌张无措，只是面对郑启华，却仿佛习惯了羞赧的神情：“又麻烦了您一次，还用了这么多钱，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钱还给您的。”
“先治病吧，钱的事情，你慢慢来，我不急，卡里的钱，要是不够，你再来找我。”郑启华的目光在她脸上滑过，最后落在那双在胸前搅在一起的手上，他还记得那双手的触感，冰冷而潮湿，她所有的不安和慌乱，都准确地传达给了他。
她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他做为那个可以依赖的人，这个选择，虽是无奈的，但无疑，也是明智，或许这多少能说明，她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木讷，不是么。
“恩。”
“没事我先过去了，明天早晨办住院手续，要是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郑启华在耳边比出一个电话的动作。
“恩。”
“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