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1 / 1）
“真的吗？”林珞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真的。”郑启华见她后脑勺的头发蓬了起来，看起来狼狈而傻气，于是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搬个凳子坐下，不要再在我面前抓头发了，我会……喝不下去。”
“哦，哦。”林珞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不得体，只更加尴尬，应声不迭地转身去扯凳子，并顺手理了理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她的头发不长，极少去打理，总是随它们自己生长，现在刚刚过了脖颈，发尾已有一些缺乏营养的干枯，上一次去理发店已经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坐下后，她很老实不再乱动，视线在病房里来回的徘徊，不时瞄过喝汤的郑启华，他喝汤的时候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看起来家教很好的样子，林珞然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他喝完了汤，她就找借口告辞。
几分钟后，郑启华喝光了最后一勺汤，抽了片纸巾擦嘴，对一边左顾右盼正襟危坐的林珞然说：“很好喝，谢谢。”
“唔。”林珞然听了他的话，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哦，稍等。”郑启华见她扭头就往门口走，不紧不慢地叫住了她，从床头柜上摸过钱包，抽出一张卡，递到她的方向：“喏，这个你先拿回去用吧。”
“恩？”林珞然狐疑地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指尖捏着的那张小卡片，那是一张翠绿色的□□，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慌乱地摆着手：“不用不用，郑少您真是开玩笑，这怎么可以。我已经说过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慢慢想办法的。”
说话间，她心里一直在画问号，这个郑启华真是越来越让人摸不到头脑，几次三番的接触，她对他的言行举止越来越难以琢磨，他到底在想什么呢，哪里有人才见过几次面，就把□□掏出来送人的，就算是大方，也大方过头了吧？
“是吗？”郑启华的视线落在自己半悬着的手上，并未流露出尴尬，自然而然地将卡片收了回来，微微一笑：“好啊，那你自己解决。不过……如果到时候还是解决不了，可以回来找我。”
“恩，好。”林珞然的眼珠小心地转了几圈，又小心地看了看郑启华的脸，他的五官分明，眉眼间带着一股习惯性的疏离之感，单看外表，完全猜不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他的举止，似乎已经向她传达了什么，那是什么呢，而林珞然很及时地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她总是习惯性地禁止自己胡思乱想，就算现实如何不合逻辑，她始终清楚自己的半斤八两。
几千块钱，对于郑启华这种人来说，不过是小儿科，他们养两只宠物，一个月的开销，都不止这个，更何况是江湖救急，他应该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有钱人，现在不都流行做慈善，花钱买名声……
林珞然匆匆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对郑启华笑了笑：“谢谢你，郑少。我先回去，我妈还一个人在家。”说完顽皮地对他摆了摆白皙的小手，扭头走出了病房。关上门，她才重重地吁出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
以前总听人家说有钱人洒脱，挥金如土，她也不是没见过宾馆饭店门口停靠着的数不清的私家车，商场橱窗内精致昂贵的商品，但就算他们怎么纸醉金迷奢华糜烂，那也从来都和她没有关系，如今认识了郑启华，她突然有点开了眼界的感觉。
他不过才见过她几次面而已，喝了她一份十块钱的鸡汤，竟然就利落地掏出一张□□给她，说，你拿去用。他没有说借给你用，也没有说何时归还。他只说，给你用。听听，给你用，清淡无味，却又让人无法不遐想联翩。
有些男人，身上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就算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会让女人不自觉产生暧昧的情愫，郑启华无异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他不仅说了一些话，还做了一些事，一贫如洗履历苍白如林珞然，想要做到不胡思乱想，只怕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他又怎么会意识不到自己所言所行将会产生的后果。
林珞然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低头打量自己的装扮，穿了很多年的牛仔裤，已经泛出磨损严重的白色，橙黄色的羽绒外套也已经穿了好几个冬天，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超过三位数的物件，这样一个自己，何德何能接受这样的恩惠。
所以，为了避嫌及让自己不更加难堪，她决定减少再和郑启华见面，事实上是，和他也不大有机会再见面，他和自己所生活的世界，从来都是天壤之别，最近这样频繁的‘偶遇’，也不过就是偶遇罢了。这个界限和分寸，无人点明道破，那至少，她还有足够的自知之明，自取其辱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公交车停靠在站台上，林珞然随着不多的乘客，上了车，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的一刹那，她脑海中竟然莫名地浮现了那张□□，那张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那里面的钱，应该足够母亲住院，化疗，或许……
车子开了，城市的灯火缭乱。
而此时，郑启华正歪靠在床头，手里摆弄着那张□□，嘴角似有似无地滑过不明的笑意，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主动要给女人钱，竟然被当场拒绝了。他想，或许是自己从前太过自大，欠了太多的感情债，如今，终于有一个女人跳出来，当头棒喝，让他也来尝尝被拒绝的滋味。
不过……
他将卡慢慢举到眼前，似是仔细在观察，其实心思全然不在这里。林珞然确实和他从前接触过的女人不大一样，而这种不一样，目前也不过仅存在于表面。她现在急需钱，没有人能够帮她，而他有钱，愿意提供她援助。这就是他们之间显而易见的关系，一种需要和被需要的关系。
她看到□□的那一刹那，眼中分明有光影浮现，即便只是短暂地闪过，却逃不过郑启华的眼。她的骄傲，不过是暂时强撑出来的表象，她只是踟蹰着无法接受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到，亦或是，她只是害怕，害怕因此而要付出的代价。
可住院和化疗，那不是平头百姓能承担得起的开销，更何况，以她的条件，以她的本事，以她当下的景况，她所有能做出的努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她坚持不了多久的。他玩味地看了一会儿那张翠绿色的□□，而后，随手一抛，卡片在半空中滑过一条弧线，冷冷地落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