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未婚妻（1 / 1）

隔天是周末，因昨夜多喝了几杯，郑启华睡到下午才起床，他一个人住一套一百四十平的复式，位置在这个城市最好的地段，房款是一次性付清，当年买的时候，房价还没有这么动荡，住了几年下来，翻了几倍，不过他也倒不指望这个升值来过日子，只是单纯需要一个人住。

醒来之后冲了个澡，头还是有点微痛，他裸着身子走到楼下的客厅，想找点药吃，顺手拿过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看，看到了卓万琳的短信：听阿姨说你从巴黎回来了，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他把手机丢回沙发上，开始穿衣服，昨天出去谈生意穿的西装丢进洗衣篓中，一会儿会有家政服务公司的人来负责送洗，又随手从冰箱里摸出一瓶苏打水，一边穿鞋一边拧开瓶盖。

卓万琳毕业于本市的一所医科大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就直接进入第一军医院工作。和刘逸民一样，卓万琳也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更进一步的关系，是郑启华父母之媒的未婚妻。

两人自郑启华从美国留学回来之后开始交往，不咸不淡已有三年多，平时的接触不外是吃吃饭，看看电影，听听音乐剧，两个人工作都比较忙，联系得并不密切，因彼此心知肚明，结婚只是迟早，所以双方都对各自的生活也不大关心。

郑启华到医院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把车子停在停车场，他并没有进去找她，而是靠在车门上给她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他在医院大门口等她。

然后他拎着水，走出停车场，慢悠悠地晃到医院门口，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抽烟，看着来往的人急匆匆地在他面前走过，急救车不时闪着刺耳的鸣笛驶进驶出，有人从门诊大楼里出来，晕厥倒地，七手八脚地又被人搀扶了进去。

医院真是个兵荒马乱的地方，生老病死的事情每天在这里周而复始地上演，再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遇到，做医生这种职业，见多了生死，见惯了别离，时间久了，情商的境界总归要比正常人高，卓万琳就是这么一个人，外表看来冷冷的，内心仿佛也没热到哪儿去。

郑启华在外面的事情，卓万琳并非没有途径知道，只是即便她知道了，也总是装作不知，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明白自己是注定要嫁给这个人，与其撕破脸皮吵得不可开交，不如顺其自然，反正郑启华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他虽然叼着金汤匙出生，习性纨绔，但正经的事情也从没逊色于人过，早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靠期货买卖，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这些年聚少成多，竟没有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啃老族，这样聪明绝顶的一个男人，到了该勒马的时候，他自己就会收住绳子，别人过多的限制和约束，只会适得其反，自讨没趣。

而卓万琳也天生不是喜欢斤斤计较的个性，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不需要拿到明面上来讲，自会做到本分，再往远一点想，将来成婚之后，彼此各有各自的事业，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退休之后相扶到老，倒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世界上的事情，单纯看表面，都可以很美好，人不能太过分追求细枝末节，自寻烦恼的事情，那属于哲学范畴，平凡人本来就没那个天分。

郑启华抽了两根烟，将烟蒂用鞋底抿灭，脑袋里无意地想着这些琐屑的事情。这段日子，尤其是从巴黎回来之后，他总是莫名地觉得烦躁，经济不景气，期货市场价格跌涨难测，他年初小试了一笔，赔了些钱，虽然无关痛痒，但心情还是受了些影响，和朋友出去吃吃喝喝，提不起兴致。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想想自己的状态，他觉得或许真的如刘逸民所说的，是该到了结婚成家的时候了，总是一个人这样起伏不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稳定下来。只要他再主动一点，卓万琳就会从女友变成妻子，她会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妻子，也深得父母的欢喜，这一直都是没有争议的事情。

正晃着神，余光突然瞄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谁，但是潜意识却唆使他抬起脚跟了上去，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在脑袋里搜索她的名字。林珞然，那三个字仿佛并不十分容易记得，尤其是还隔着一夜的宿醉。

林珞然专心走路，丝毫没留意有人跟在她身后，况且医院门口人这么多，有人走在前前后后也很正常。直到郑启华拍了她一下，她才错愕地回过头，惊讶地看着郑启华：“咦？郑先生！”郑启华莞尔一笑，她倒是很快就想起了他是谁，或许对于她的世界来说，郑启华这样的男人是不多见的。

“怎么，又哪里受伤了？”郑启华上下看了看她，手上还缠着纱布，不过身上倒没什么其他的不对，只是脸色显然不是很好，阴云密布，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目，此刻又红又肿，仿佛是刚刚哭过，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保温饭桶。

“没，哪里就那么容易受伤了。”林珞然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半长不短的头发有点乱，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郑先生怎么会来医院呢？”

“哦，我等人。”郑启华耸了耸肩，她苍白的笑容让他心里没来由地觉得不舒服，本想再问问她究竟是何故，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她好像也还没熟到可以拉家常讲故事的地步，此番贸然上来打招呼，已经够无趣的了，平白无故再问东问西，倒显得没有分寸了，于是礼貌地笑了笑：“你忙你的去吧，我等的人应该也快来了。”

“恩，那好，再见。”林珞然点点头，不疑有他，抬脚继续走她的路，走了几步后，习惯性地又出现了畏缩的动作，不多时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最后留给郑启华的，是一个略显凄凉的孤单背影，不知怎的，郑启华心头浮上一阵失落，和隐隐的不适应，似乎是哪个地方，凭空缺了一角，空洞洞敞开，渴望有什么去填充。他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那么，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吧。

再一抬头，便看见卓万琳正笑吟吟地朝他走过来，她已经下班了，脱去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女士西装裤，白衬衫外套一件三宅一生的米黄色长款风衣，长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挽成一个髻，简单而不失优雅，有这样一个女人陪伴左右，郑启华那阵短暂而来的空虚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他笑了笑，朝卓万琳伸出一只手，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