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谁是谁的救赎(1 / 1)
宋熙晃进默成办公室的时候,默成连眉毛都懒得抬一下。
“宋二,你来干什么?”对这种不请自来的主,默成实在不想客气。
宋熙彻底没把默成的冷淡当回事,“外面那个秘书你新请的啊?长得不错嘛,手机号拿来。”
“有本事自己要。”
“还真当我要不来?”宋二起身就要出门。
“出去了就不要进来。”明晃晃的逐客令。
宋二想了想,又坐了下来。“我出去再要。”
默成不耐烦的看看表,“我一会儿飞山东,约了市里的质检委的领导吃饭。有话快说。”
宋熙端起杯子猛灌了两口茶,“我来有两件事。”
“被老爷子断银子了?”
“不是。”
“你妈逼你相亲?”
“不是。”满脸黑线。
“你哥没收你车了?”
“不是!”终于忍不了了。
默成抬起头,“宋二,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跑来胡闹什么?”
宋熙脸都绿了,“默成,你就见不得我好!”
“我没有。”表情很无辜。
“我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是你的事,第二件还是你的事。”
默成不作声。
“第一件,你和林子怎么回事?”宋熙端着茶杯,向后靠去。
“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宋熙差点被水呛到,“第二件,你媳妇被林子扇了一耳光。”他慢慢把杯子放下,打算吊吊默成的胃口,所以先说的结果。可眼见杯子还没沾到桌子,一个黑影就冲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哪还有什么默成的影子,办公室门大敞着。
默成开着英菲尼迪冲向林振宣的公司路上,才惊觉自己竟一身冷汗。他突然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放濯月走,后悔为什么要将计就计的的贪了山东的项目,后悔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濯月,让她对那个男人彻底死心。他承认,他有私心。他见不得濯月一看到林振宣就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见不得林振宣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他更见不得自己答应濯月不会困住她又做不到的时候。他想,三个月,就三个月而已,让她彻底认清那个爱了七年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到时候,她自然会乖乖回到自己的身边。虽然残忍点,但这是最绝后患的做法。而且,得到两个不小的项目,的确也是林振宣该输给他的。他本想,他本想,他想的这样好,可终做不到步步为营。他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又没能护她周全。
默成不敢想,濯月被林振宣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巴掌会是怎样的伤害。他的女人,他最疼最爱的女人,居然被人打了,他还是最后知情。默成握着方向盘犹豫了一下,调转车头。
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次。
那一夜,濯月从家里出来竟没有拦车,而是一个人浑浑噩噩的从这条路走回去。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他不敢离她太近。只能远远看着,他看着她扶住胃,他看着她不停地擦眼泪,他却无能为力。
他以为她不在意,他以为她早已和林振宣重温旧梦,他甚至偷偷期望濯月没有看到他和盛蓉的交欢。可那一路走过,他才知道,她不仅看到而且看得很清楚。清楚到她可以无视盛蓉,清楚到她可以摆好姿态与他对垒,清楚到她真真正正的被他伤害。
他心里后悔,甚至想要下车抓住她,可他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难道他还有机会解释么,难道她还能相信么。那一夜,他一直坐在车里,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进了一栋房子,看着有一扇窗亮起了灯,看着东方终于出现一丝丝的光线,他还是没有下车。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到底是为什么,要把三个甚至是四个人的关系弄成这样。为什么局中局,谜中谜,谁也不去收手。甚至后来他想,既然他爱濯月,那就让她自己选择。他不想再去敦促什么,倘若她觉得和林振宣快乐,那么他就放手。倘若她想回头,那么他愿意在原地等她。
可没想到,他才刚刚决定把濯月交给林振宣,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到了那栋楼下,他仰头看见那扇窗户,突然觉得很熟悉。
“咚咚咚。”听到有人敲车窗,默成拉回了思绪。“濯月?”
濯月手上拎着购物袋,应该是刚从超市回来。“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她不错的气色,他略微松了口气,“我来看看你。”
“你知道我住这里?”濯月吃惊的看着他。
默成笑了笑,下车后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买了什么好吃的?”
“随便买了点菜,”她顿了顿,“还买了一条鱼。”
“哈哈,那我今天有口福了。”默成帮她打开门,四处张望起来。
“刚刚搬过来,还没有好好装修。”
默成听到她的话,才明白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这个斜顶天窗的设计,和濯月在美国住的公寓很像。房间不大,又没有放什么东西,就像当时她空落落的公寓一样。
默成看着她已在厨房里开始忙碌的身影,便向房间走去。书房里依然摆着她习惯的雏菊。过去,他总是笑话她喜欢在夜市买那个最便宜的非洲雏菊,十块钱一大把。每次买回来,都会发现小贩趁着夜色,把很多不新鲜的雏菊藏在里面充数。她总是懊恼的边挑拣花边听他的嘲笑,可下一次又会忍不住想买。
他走近书柜,上面绿色的几张便签条引起了他的注意。刚还在想,她的习惯怎么一点没变,可目光落在纸条上的时候,他却愣住了。黑色的签字笔有很深的墨迹,是她不喜欢的。她总是嫌他的笔出墨太浓,他却得意的说这样才是男人用的。
他小心的扯下一张便签,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月,等我回家。”
那是他去尼日利亚之前留给她的,她一直不肯让他去,因为那里太不安全。她恨不得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怕他偷偷溜跑。后来她要出差,竟趁他睡觉的时候,真的把他反锁在房间里。他起床后,看着自己脑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上面写着,“默成大猪头,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等着寡人回来宠幸!”她哪里晓得,默成的办公室里留着一套备用钥匙。就在秘书送钥匙过来的时间里,他已经订好机票,装好行李。
出门之后,他又想了想,才回到房间拿绿色的便签纸,写下那句话。当时他只是随手留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想让她回来就可以看见。他以为她早就扔了,没想到,竟被她留了下来。
“默成?”他一下子出了神,竟没听见她进来。
她看见他手里的纸条,愣了愣,“饭好了。”
“哦。”他手忙脚乱的把纸条贴回去。“去吃饭吧。”
桌子上的鱼汤正滋滋的冒着热气,两个人面对面的坐下,却心怀各异。
“最近好么?”他开口,却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剁了,这是什么开场白。
“嗯,还好。”她想他一定听说了,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么。
又是沉默。
“你怎么一个人?”这次是她问,不知为何想起上次同他翻云覆雨的女子。可问了之后又觉得不合适,她算什么身份。
“上次是个误会。”百分之八十的男人解释这种事情,都会说这句话。
她果然不再开口,不想继续下去。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盛蓉,我说的是上次那个女人。嗯,我们喝多了,我当时……”
“不用解释了。”她打断他的话,“我没兴趣知道。”
默成突然有点恼火,她和林振宣七年没见,林振宣连未婚妻都有了,可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狗屁解释。这次,要不是因为林振宣,他怎么会和盛蓉……她凭什么就连听都不愿意听一下。
他放下筷子,“听说你和林振宣……”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看着濯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那是我的事情。”她抓住碗的手有点颤抖。
“是你的事情!可是我们还没离婚!我不想三天两头有人往我这里跑,告诉我这种小道新闻!”
“你可以不听。”她放下碗,眼睑下垂。
默成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心口一阵悸动,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以为我想听?我告诉你!他要是打得只是你叶濯月,我连知都不会想知道!但是,别人不会这样说!他们会说,林振宣打得是翟默成的老婆!你和林振宣那些破事,我没兴趣听!但我告诉你,没本事自己处理好!就别惹这种烂事,让我给你收场!”
不是的,不是的,默成听到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阻止自己说。但他还是没能忍住,一长串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他这是怎么了,明明他是想来安慰她;明明他是来告诉她,那样的男人不值得她付出;明明他是要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回去。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看着面前的鱼汤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油脂,突然想起濯月第一次给自己做饭也是炖了一锅鱼汤。他不敢看她,张了张口,只发出了一个声音,“濯月……”他又尝试了一下,可“对不起”三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的耳朵里还轰轰的滚过他的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不是没想过,想过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曾以为那都是可以承担的,都是值得的。现在想来,或许从开始她就是抱着一丝侥幸。是的,她在拿翟默成打赌,她拿默成对她的爱去赌。她在赌默成会原谅她,她赌默成会像过去一样帮她处理好所有的麻烦。她知,她一直知,默成在这里。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她手上握的一切,都是默成为她打开的世界。所以,她如穷途末路的赌徒一般想要豪赌一次。默成,你不会放弃我不是么,不会推开我,不会让我苦,让我惊。所以,默成,原谅我自私的任性一次,你还是会带我回家对么?
如果说林振宣给她的是如童话般绚烂的爱情,那么翟默成为她支起的便是现世中安稳的婚姻。她怎会不知。
人是不能贪婪的,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默成淡漠的脸,冰冷的话语才惊醒了濯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打算对旧情人哭诉么?过得不快乐,所以后悔那个决定了,所以血本无归之后想要耍赖?
叶濯月,你怎么可以这样!
一个低头,便收敛了所有情绪。再次抬起头,只剩下明晃晃的微笑。
“翟少,对不起,见笑了。我自己可以处理好,不会再让您为难了。”
多么可笑的女人,明明那么无助,那么难过,却还要摆出这样一个笑容给他。他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她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承认吧,翟默成,你嫉妒的发狂。
他的喉咙一阵发紧,还是让她抢了先。那句对不起,却让她先说了去。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变得连好好说话都不可以。
“没关系。”他勉强吐出这句话,就起身向门口走去。他顿了顿,“好好照顾自己吧。”终于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