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再遇见 然后呢 2(1 / 1)
进了房间,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大对,还没坐下,便听到老总兴高采烈的说道,“小叶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刚才都没有说林总是你的学长呢。还是林总眼力好,一眼就认出你了。快快快,把刚才酒敬了,林总等你半天了。”
有些愕然,她原以为按着林振宣的性子是不会捅破这层纸的,但转念一想,都七年了,什么都会变,她以为的不过是曾经的那个林振宣,而对于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根本一无所知。自嘲的一笑,端起酒,不等林振宣拿起,便说道,“这杯敬学长,刚才我没有认出来你,自罚一杯。”
腾腾的酒气扑面而来,濯月眼都不眨的就把一杯白酒灌了下去。在座的人都愣了,即使出身公关部的人都未必有这样的爽快,何况还是技术部性情最冷的叶濯月。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濯月又倒了一杯,“这杯敬这次和学长的合作,希望学长能多多指点。”又是一口气干了。再端起一杯,“这杯敬贵公司所有员工,希望能合作愉快。”三杯白酒下肚,濯月只觉得嗓子被烧了一下,就听见有人叫好。
“贵公司的员工还真是全能,技术部的专业人员公关水平也一点都不弱,李总大可遣散了公关部让技术部双肩挑好了。”林振宣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更多的是嘲弄。
果然,自己老总说了这样的话,那边公关部的人坐不住了,上来就开始和濯月轮番喝,大有誓死把濯月灌倒的架势。濯月也不拒绝,有人敬,她就喝。几轮下来,面不改色,对方公关部的人开始多少有些害怕,见过酒量好的,可是喝了这么多连脸都不带红的确实没见过。怕是等到濯月喝的脸红了,他们就全趴下了。
倒是旁边的丁怡沉不住气了,她没见过濯月喝酒,也不知道她酒量好不好,但是这样喝下去,人总是会醉得。起身便拦下了一个敬酒的,“林总,这可不行啊,濯月怎么说都是您的学妹,不能这样灌啊。”一旁的陈经理也怕濯月喝出问题,赶紧接着说道,“濯月没在公关部做过,酒量也不是特别好,就别为难她了。”
突然一阵清冷的声音□□来,“陈经理这话说得,像是我们欺负叶小姐似的,只是叶小姐能喝,我们当然也要叶小姐喝的尽兴。”原来是那个精致的总监特助。濯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素昧平生的人,不觉有些可笑。有了特助发话,公关部的人立刻起身,又打算开始一轮新的敬酒。却见始终一言不发的林振宣突然淡淡一笑,摆了摆手,“既然叶小姐一声学长叫了,当着我的面,被灌醉总是不好的,大家不要再敬她了。”
看着公关部的人重新坐下来,濯月觉得自己绷得紧紧的神经一松,刚才大半瓶白酒的后劲就连绵的涌了上来,头便开始有些晕。想了想,还是趁着没醉的不省人事之前处理一下,省得一会儿真要是倒了,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站起身就往门外走,正准备顺手把门关上的时候,里面突然一阵力的拉开,她抬头,看见林振宣一手拉着门的站在面前。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眼镜后的目光有些模糊不清。和那时一样,穿高跟鞋的她刚刚好到他的鼻尖。他曾经说过,这个高度,接吻正好。他有着精致的下巴,胡楂都被干净的剔除,在灯光下竟有着一丝莫名的弧度。
离的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大卫杜夫的香水味。那个熟悉的味道,曾经陪伴她度过那么多年。她的嗅觉一直很好,对味道总是挑剔,后来看中这款男香,觉得很好闻,便在林振宣生日时送给了他。她还记得,那天她对他说,有了这个带记号的味道,无论多远,她都可以找到他。可最终,他还是弄丢了她,而她再也找不回去了。不知世上有没有真正的天荒地老——那些烟花里忽现的绚烂,那些流沙里遗失的思念,究竟是你的天荒,还是我的地老?
原来喝多了,嗅觉也会出问题,濯月知道,现在的林振宣再也不会用那种香水,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限量版,怎么会那么相似。只有一秒钟的犹豫,濯月以为自己就要溺在这片熟悉的味道里,却不知为何,又恍然看到了那天他在风中翻飞的衣角和他冷冷的说着我不爱你的侧脸。他是她繁花的青春,带着记忆的碎片散落天涯,独留她空守梧桐树下荡去的年华。
侧了侧身,想要把路让给他,可是脚下的细高跟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竟是软绵绵的,身子一歪,就要摔倒时,却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她愣了,抬起头,却看不清林振宣的脸。就在下一刻,林振宣放开了手,“逞强喝那么多,小心别摔了。”他曾经没有的温文尔雅如今在濯月看起来更显得陌生,好像刚才抱她的人不是他一样,确然,那一刻,濯月以为七年前的林振宣还在。望着他的眼,她咬了咬牙,“谢谢林总。”他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伤,苦笑了一下,“不用这么生分,你还是叫我林振宣吧。”
“你还是叫我林振宣吧。”当年,她第一次认识他时,是市里高中篮球联赛之前的集训。那时他们都在校队,她听说他的球投的极准,便有意想要比试。
终于有一个课间她在他的班门口堵住了他,“我想跟你赌球,今天下午放学篮球场,不见不散。”林振宣的表情有点石化,可是她没有注意到,下午自习课上还有一门考试,她甚至没有等林振宣的回答,就匆匆回教室看书去了。
即使很多年过去,这个桥段总是可以让濯月自嘲很久,太过校园言情,纯情的就不像会有什么好结局似的,后来结局果然没有摆脱八点档的经典。她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篮球场等到学校要关门清人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来。
很多的缘分和结局,其实从开始早已昭然若揭,只是我们不愿意相信,总以为会有奇迹,总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可以扭转乾坤与命运相搏的人,可最终,不得不学会低头,不得不去放手。
就像这天一样,没有等到林振宣的濯月,一个人固执而又倔强,从希望到焦急最后是失望,而这样的姿态,早已注定了他们的去路,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濯月没有跑去兴师问罪,却在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拿着球狠狠砸向了隔壁训练场上那个正在运球的背影。让濯月意外的是,被球砸中的林振宣只是扔掉了手中的球,竟连头都没有回。
后来的日子里,濯月不止一次的问过林振宣,为什么那天他没有回头,林振宣总是找出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搪塞她。而很多很多年之后,打开那个尘封的邮箱那天,濯月终于知道了那个秘密。
转身运球的他原来早已看见了她举起球,本是可以轻易躲开,却反而停了下来,站直成一个高大的目标,好让她的球可以不偏不斜的砸中自己。他在邮件的最后写道,“宝贝,我做错的事情,我要学会承担,只有这样我才能照顾好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而以后那些我不能为你做的,你要坚强。”只是那时的濯月还什么都不明白,当她被队友拖到他的面前时,她还在神游的思索他不回头的理由。
“叶濯月,快道歉啊。”身旁一片脸红红的小女生们不好意思的看完林振宣既而摇着濯月。
“学长,你不回头是因为你也觉得这是你应得的吧?”濯月一片清明的看着他。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还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歉意。
他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叫我林振宣吧。”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在那之后,濯月曾无数次模仿他的口吻重复这句话,喜欢林振宣这三个字在唇齿的缱绻,像是他对她的爱,绵长而又有力。
“看学长说的,怎么会生分,但是我记得你最不喜欢合作时攀关系,我怎么好随便认亲。”濯月的脸上没有半分恍惚,是的,她是谁,已经过去七年了,她早已不是那个青涩的女生,对他,她也可以有着职业化的微笑,有着标准的谈吐语气,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气都拿捏得那么好,甚至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
林振宣,时间没有等我,是你,忘了带我走。
眼镜后的目光突然像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潭,惊不起任何波澜。她变了么,七年没见。她不再素面朝天没心没肺的笑,有精致的妆容,在微弱的酒气下泛着片片的红晕,甚至目光都不再是过去的那般清澈。心里有丝丝酸楚,像是细细的线缠上心头,他已不是那时的他,又怎么要求她还是那般的她。
终于,他开口,“嗯,没关系,这个项目最后接手的是我的特助,我想没有什么关系可以攀。”
一字一顿,是他说话的一贯方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种坚定,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划清与她的界限。她承认自己的心疼了一下,像是一把小刀要揭开过去的伤口,一探究竟。以为自己早已没有执念,毕竟幸福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她读不出曾经留下的痕迹。可是,为什么他的一张一翕中,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望。
希望他反驳么,希望他辩解么,希望他像过去一样针锋相对么。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等待的是什么,七年前,他决绝的话,不是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妄想和奢求么。
为什么还有对他抱有希望。
希望自己是不同的,希望他至少能让自己看到曾经爱过的痕迹,希望他至少不要否认她青春记忆里所有的幸福和守望。
甚至,你都不曾问我,这些年,我过得快乐么。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了,也再不会是了。
她记得的,等待的,想要的,都是七年前的他。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曾在阳光下拉住她狡黠微笑要和她赌球的男生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曾属于他们之间的美好原来早已定格在那里,带不走也留不下。
还想念么,还在乎么,她忽然不确定。只是那些片断就像失控的播放器一祯祯重新放给她看。
以为早已不记得,以为早已放手,只是这些她那么久之前就丢下的记忆为什么再次想来竟连模糊都没有。
空荡的球场,逐步黯去的阳光,他指尖的温度,篮球擦板的清冽声,原来她都还记得。
那天,他曾说:“你看好了,我要灌篮给你看。”
那是他们一贯的打赌方式。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来打赌。他曾问过她,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一个一二。她却抱着笔记本拉他一起看两小无猜。她是羡慕的,那样的爱情,厮守,相爱,以及勇气。她要的不是胜负,她求得是一个唯一,他生命里的唯一,疯狂的,任性的,却也是甘心的唯一。
可林振宣却硬是在这样十足小资的文艺片里华丽丽的睡了过去。在濯月看到于连婚礼上苏菲拿出那个铁皮盒子时,忍不住想要问他的选择,但转过头去看见得却是林振宣熟睡的侧脸。她不忍叫醒他,却觉得遗憾,他终是不能懂得。
那是打赌中最后一个球,赌注是什么,她早已忘记。她能想起的,甚至深刻记得的只是她说:“你赢了”,他却说,“我希望你快乐。”
那一瞬,那个蓝色背影模糊了一下,直到七年之后的现在,想起来依然是水气缭绕的。
很久之后,很多年后,有一个朋友对她说:“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他爱你的本质并希望你保持这样的本质。”
只是他们都长大的太慢,等到明白的那一天,她早已错过了他。
有些人,在一起时,你永远不知道对错,当你知道对错的时候,却已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