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误坐大腿(1 / 1)
朱厚照整了整衣冠,撩起青袍,就朝着那意态风流的绝代佳人走了过去。刚走到一半,他就被一个瓜子脸蛋,白净皮肤,清秀俏丽,嘴边还有一点小小美人痣的丫鬟拦住了。
翠蓝横眼斜睨着这个虽相貌俊美,但是衣着实在寒酸的穷秀才,骄横地问道:“唉,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朱厚照上下打量着翠蓝,虽无十分姿色,却亦有些动人之处,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宫里虽然粉黛三千,佳丽无数,有时也不如外面的美人来得新鲜有趣。且等我来调戏一下。
朱厚照轻轻咳嗽了一声,越发装成落魄潦倒的样子,对着翠蓝深深作揖:“咳咳……这位姐姐有礼了!”
翠蓝面上一红,啐了他一口:“呸!什么姐姐妹妹的,谁是你的姐姐,我问你是谁?”
“在下朱候朝,年方三八,与你家郡王爷姑表堂表姨舅兄弟,无奈家道中落,是以多年不曾亲近。今年正逢赶赴科举,特来府上拜望,可叹已经身无分文,不曾备得薄礼,还请郡王爷看在多年亲戚的份上,接济一点盘缠,在下感恩不尽。”
哦,说了半天,原来是个打秋风的。空有一副好皮囊,原来是个穷光蛋兼草包。
翠蓝在心里鄙视了朱厚照几下,然后冰着俏脸说:“真是不巧了,郡王爷今日陪着太夫人到玉佛寺上香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可是让你白跑了一趟。”
翠蓝原本是想逐客的,谁知朱厚照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连忙说:“不打紧,不打紧,小生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郡王爷回来。”
“你……”翠蓝眼见朱厚照死皮赖脸地坐在回廊上,一点都没有想走的意思,还摇着一把破竹扇子附庸风雅,不由地又好气又好笑,一挥袖子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自个就回房去了。
“唉,这位姐姐,能不能讨一杯茶喝呀?”朱厚照扯起嗓子来叫一声。
“没有,今日王府里断水。”
“断……断水?”朱厚照傻眼了,冲着侍立在一旁的沈浪飞哀叹道:“来的真不巧,连水都没有。”
沈浪飞黑着一张脸回道:“公子,你明知道郡王府里的丫鬟都是一颗富贵心,两个势利眼,何必装成穷酸样自讨没趣呢?”
朱厚照摇了摇满是破洞的竹扇道:“我乐意。”
就这样,朱厚照与沈浪飞就在紫藤阁的回廊下面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都没人来招呼一声,其间红绯出于好奇来看了一眼,却被朱厚照一时顽心大起捏了一下屁股,顿时羞红了脸来,低声骂了一句:“流氓。”就走开了。
朱厚照边等边用扇子指指一个正在花架下面凝神绣花的美人道:“这个小美人,是不是就是你的心上人?”
沈浪飞凝视着朱厚照指的方向,只见那片郁郁葱葱的紫藤架下,一位发长及腰,纤秾合度的娉婷佳人正在伏案绣花,那纤纤玉指,根根指如春葱,那修长玉颈,净白如玉,翠绿的薄衫半掩着,露出胸前的一抹温柔,秋日的阳光温柔的挥洒着,如一抹金粉,涂在她极致俊美的侧面,色如海棠,秀比牡丹,正是让沈浪飞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贝蓓佳。
凝视着贝蓓佳很久,沈浪飞剑眉微蹙:几月不见,翠浓怎么变得如此娴静起来,竟然还会绣花,难道是小郡王□□的?
沈浪飞只猜对了一半,贝蓓佳会破天荒的绣花的确是出于小郡王朱如煜的要求,不过并非为了要教她妇德容工,而是出于更阴森,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几日之前,朱如煜面圣之后,突然对贝蓓佳大发雷霆,并且不再让她上他的温暖牙床。贝蓓佳并不在乎朱如煜心情愉悦与否,但是她非常在乎她晚上是否能睡一个温暖的囫囵觉。好说歹说说了两车的恭维话之后,朱如煜才告诉贝蓓佳,都是因为要护着她,才让他在圣上面前出丑。贝蓓佳一时不小心滑出一句真话:“恐怕是你自己想要逞强吧?”差点穿着单衣三更半夜被朱如煜丢到满是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的庭院之内,吓得贝蓓佳连忙赌咒发誓,说要在重阳节那日绣出一个彩绣荷包来送给朱如煜,才免去了半夜受冻的“酷刑”。
如今重阳节已经到了,彩绣荷包才刚刚绣了一半,看着秋香色缎面上那只针脚粗糙得惨不忍睹,却依然张牙舞爪,满世界横爬的大闸蟹,贝蓓佳恨恨地戳上去:“叫你横,叫你横,戳死你,戳死你!”
贝蓓佳正在狠命戳着大红螃蟹泄愤,浑没发现朱厚照和沈浪飞两人已经在她的斜对面做了有半个时辰之久。终于,朱厚照不淡定了,美人儿只顾绣花不理人,他只能主动出击,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到贝蓓佳的面前,向她作揖道:“小娘子有礼了?”
哎呦,我的妈呀,吓我一跳。这是贾瑞调戏王熙凤,还是猪八戒调戏高翠兰呀?
贝蓓佳猛然抬头,却见一张俊美至极的容颜,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却又生气勃勃,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点桃花的模样,睫毛浓长黑密,美眸稍一含笑就动人至极,身材高挑,虽然穿着一件破旧的棉布青衫,却依然挺拔如五月的柳枝,明明一脸轻佻的样子,但是眉梢眼角却依然有掩饰不住的贵气天成。
贝蓓佳以前杂学旁收,八卦面相的书也看过不少,见这男子龙睛凤颈,剑眉凤目,不怒而威的样子,就知道绝非俗流,再往后一看,却见沈浪飞那张涂满香灰的俊脸,虽然黑不溜秋,但是依然不掩其关切的眼神,不由地脱口而出:“沈大哥,你来了?”
沈浪飞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翠浓,你这一阵子,还好吧?”
“我很好,真的。”贝蓓佳惊喜地站起来,牵住沈浪飞的手道:“沈大哥,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不但很好,我还高升了。”至于这高升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那就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你平安无事就好。”高升不高升的,贝蓓佳从来不在乎。
“翠浓……”眼见贝蓓佳如此关心自己,沈浪飞也十分感动。
一对小情人你侬我侬,两眼电光乱闪,正是情比海深,谊比血浓的时候,谁知半当中插着一只八千瓦的大灯泡还不自知,朱厚照不满美人冷落自己,用破竹扇堵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这位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小生……”
贝蓓佳转过身来看了朱厚照一眼,眼神清凉如水,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好奇,没有鄙夷,也没有不安与不快,只是理所当然地询问姓名,倒让朱厚照愣了一下,他甚至有些紧张,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人如此用如此平等的态度与之对话,他感觉极度的新鲜,极度的兴奋。
“小生,小生名叫朱候朝……”
朱候朝?那不就是朱厚照的谐音吗?这个皇帝怎么回事,微服私访,连个名字都懒得换?
贝蓓佳用一种颇为鄙夷的眼神扫视了朱厚照一眼,接着转过头去不理他。
其实就此事而言,贝蓓佳是有点冤枉朱厚照了,古时皇帝的名讳犹如圣颜一般,是不为寻常百姓所知的,是以知晓他名讳的人本来就知他是皇帝,不知他是皇帝的人也不晓他的名讳,所以朱厚照认为他用一个谐音很安全,不安全的是他碰上一个穿越几百年而来的贝蓓佳。
虽然受到贝蓓佳的冷遇,但是朱厚照毫不气馁,像牛皮糖一般极为厚脸皮地黏到贝蓓佳的身边,涎着俊脸道:“这位姐姐,小生坐了半天,还没喝水呢,不知姐姐可否……”
贝蓓佳转过脸来,笑着问他:“你真的渴了?”
朱厚照点点头,装出一副非常可怜的样子:“小生饥渴难耐……”
贝蓓佳头冒一滴冷汗:饥渴难耐好似不是这么解释的吧?不过某人脱线归脱线,总归是一国之君,微服私访到郡王府竟然讨不到一杯茶喝,回去了以后大发龙威降罪郡王府,自己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看了看沈浪飞,又看了看朱厚照,贝蓓佳微笑着说:“你们两位等一会,我去为你们泡茶来。”
目送着贝蓓佳袅袅婷婷远去的身影,朱厚照不禁叹道:“真是好人呀,真是好女人呀。小沈子,你的眼光真不错。”
“但是陛下却将她送入郡王府。”
“怎么,你想她回到你的身边?”朱厚照斜眼看着沈浪飞。
“怎么,陛下有意让翠浓离开小郡王。”沈浪飞的心内燃起一丝希望。
“朕暂时没有这个意思。”若是让柳翠浓回到沈浪飞的身边,事情就不会那么有趣了。
“……”沈浪飞差点吐血。
贝蓓佳到了朱如煜的书房,找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毕竟是泡茶给皇帝喝,半点马虎不得。
贝蓓佳用绿地粉彩开光菊花纹茶壶泡上一壶极品毛尖,凤凰三点头式地倒入剔红花卉纹盖碗里面,茶叶青葱碧绿,清香四溢,为沈浪飞选的则是一只颜色淡雅的绿地粉彩花鸟纹盖碗,与给朱厚照用的剔红花卉纹盖碗分开。
倒不是贝蓓佳看人下茶碗,只是明知朱厚照是皇帝,沈浪飞是他的贴身侍卫,若是不区别对待,以后怕给沈浪飞别添祸事。
这一忙,贝蓓佳足足忙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等朱厚照等得不耐烦了才娉娉袅袅端上茶来。朱厚照眼见她手捧一个黄漆素地,压朱漆花纹的剔红茶花圆盘,古雅大方,色泽醇美,上面茶花花纹姿态摇曳,意趣横生,正是明朝永乐年间宫造的珍品。圆盘上面放着一个剔红花卉纹盖碗,通体黄素地上雕牡丹、芍药、茶花、石榴、海棠等富贵花,雕纹疏密有致,衬着花朵越发明艳,亦是明朝永乐年间宫造珍品,旁边却放着一只绿地粉彩花鸟纹盖碗,红绿相衬,煞是好看。
朱厚照吃惊不小,宫里的应制规矩,没人比他更清楚明白。这一套永乐年间的宫制茶器明明是奉上之用,若他不是微服私访,而是御驾亲临,郡王府也不会拿出比这一套红漆茶具更名贵的茶器了,贝蓓佳如今却郑重其事地用它来招待一个落魄书生,难道是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了?
贝蓓佳对着朱厚照轻轻一福,轻启丹唇,声音如黄莺一般宛转动听:“公子请用茶。”
美人献茶,还是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还是在自己装扮成落魄书生的时候,朕真是有魅力呀!朱厚照禁不住飘飘欲仙起来,不过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美人儿,你知道我是谁?”
贝蓓佳微微一笑,明眸善睐,双颊灿若玫瑰:“你?你不就是朱厚照吗?你刚才自己说的。”
是朱厚照,不是朱候朝。贝蓓佳的发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朱厚照一听,心里那叫一个乐呀,真是美人慧眼识圣颜,顿时眼冒金光,差点就要扑上去:“美人儿……”
谁知贝蓓佳说完此话就将朱厚照晾在一边,当他是透明人一般,将红漆茶盘往沈浪飞的面前一送,甜甜一笑道:“沈大哥,你喝茶。”
沈浪飞含笑着接过绿漆粉彩盖碗,谢了一句:“劳苦你了。”
贝蓓佳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的。”
沈浪飞和贝蓓佳就这么两两相望,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着,让朱厚照备受冷落,他十分寂寞。
“美人儿,你怎么不理我?”
贝蓓佳根本没听见朱厚照的哀怨,只是在问:“沈大哥,上次你去外省,没受伤吧?”
“没有,只是……”
“美人儿……”
“沈大哥……”
“美人儿……”
“沈大哥……”
朱厚照见贝蓓佳不理她,便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将他的咸猪手伸了出去,对准贝蓓佳俏俏的臀部,好吃一会豆腐。但是他的动作并未逃过沈浪飞的俊眼,沈浪飞低低咳嗽了一声,装出十二分不经意的样子,拉着贝蓓佳的手腕道:“翠浓,这里风大,你要着凉的,站边点。”
哎呀,油没揩到,没关系,朕再接再厉,咸猪手再一次伸出,还差一点点!
“咳咳,翠浓,这里有太阳,你的皮肤要晒黑了,过去点。”
哎呀,又没揩到,沈浪飞,朕泡女人你都敢阻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只是这次,朱厚照收手不及,被贝蓓佳明眸的余光瞄道,她诧异道:“你干什么?”
“呵呵,没啥,朕看你的身上有虫子,想帮你拍拍。”
贝蓓佳毕竟在如意楼待过一段时日,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你想吃我豆腐?”
“美人儿,朕……”
“你到了这里,白吃白喝不算,还想白占人便宜,你这人还有没有廉耻之心?”贝蓓佳真是后悔刚才那么用心为他泡茶。
“你……你知道朕是皇帝,你还骂朕没有廉耻之心?”
朱厚照的声音都发抖了,请大家不要误会,他绝对不是生气,他是高兴的。
“骂的就是你这个没有廉耻之心的皇帝。信不信我踹你!”
“有胆子你就踹呀。”朱厚照还真不信,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大声吼他,更不用说用脚踹他了。
贝蓓佳不堪受激,真的一脚踹上去,沈浪飞在一旁叫到:“翠浓,不要胡闹。”伸手上去拉她,谁知慢了一步,没有拉住,贝蓓佳被朱厚照轻手一拨,重心不稳,一下子坐在朱厚照的大腿上。
朱厚照温香暖玉抱个满怀,大是乐意,忍不住哈哈大笑:“美人儿,这回你可跑不了了,哈哈,让朕给捉到了。”
天哪,我贝蓓佳活了二十八年,竟然有一天能够穿越回去,坐了明朝皇帝的大腿,这辈子真没白活呀!要是我有孩子,真不知道到时候可以怎么吹嘘!
虽然面上娇羞恼怒,在心底深处,贝蓓佳内牛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