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昆仑旧事(上)(1 / 1)
第十二回昆仑旧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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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先子仓皇奔跑,不留神撞到一人身上,那人却是认识玉先子的,忙扶住了道:“玉前辈这是到哪里去?”
忽听一人在空中怒道:“老匹夫,你往哪里逃!”寒光一现,一柄长剑夹着呼呼风声而来,玉先子满头的汗,将那人直推到柳御风剑前去,柳御风剑身微滑,依旧指着玉先子而去,玉先子在茶里下的毒不但能让人昏睡数个时辰还能让人筋骨无力一昼夜,玉先子以为有这么多的时间就算柳御风轻功再高也赶他不上了,哪里想到柳御风已非从前的柳御风了,如今他的轻功比离痕不知高出了多少,才恢复了功力,柳御风咬了牙全力追来,玉先子当下半边都软了,当日他面对楚星遥尚能义正辞言毫无惧色,今日毕竟是心里有鬼,也不敢如何,往袖中掏了一把药粉没头没脑地一股望柳御风撒去,好个柳御风,本来全无回避的可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人已不见,可怜旁边无辜的人们,粘了毒粉的皮肤瞬时变黑,嘶嘶地冒着恶心的臭气,人们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柳御风退了一步,想不到玉先子枉称天下第一神医,悬壶济世,竟然如此歹毒,柳御风愣了一愣,玉先子已钻进小巷,不见踪影了。柳御风又悲又怒,恨不得立刻将玉先子碎尸万段!
玉先子躲在街角,这可如何是好,以柳御风那小子的轻功,他如何能逃到那人那里去?忽见几个劲装男子路过,玉先子人得这是附近门派的门人,当下心中有了主意。
慕容植四十五诞辰将近,各路人马皆有寿礼前往,玉先子躲在箱子内。眼见快到慕容府了,玉先子松了好大一口气,随即恨意上涌,他一生救人无数,医术既高,武艺亦不凡,人们对他莫不是客客气气,今日被柳御风这个后生晚辈逼入箱子躲了一天一夜,实是生平最大的耻辱。玉先子恨恨道:小子,莫怪老夫心狠,怪只怪你小子太过相信老夫了,吃一亏长一智,也该让你吃点苦头,知道些江湖险恶!
那赶车的眼前一花,眼前多出一个人来,不由得愣住了,柳御风面若寒霜,那赶车的对上他那双刀子般尖利的眼光,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忙扬声叫道:“好大的胆,你,你是什么人,敢拦神龙帮的道么!”
柳御风不理他,只喝道:“玉前辈,看在前辈曾救过晚辈一命的份上前辈把东西交出来,晚辈可既往不咎!”
玉先子缩在箱角默不作声,他虽自负,却深知绝非柳御风的对手,只盼慕容植速来干涉。果然,那知客的见人吵闹,忙奔出几人,其中一个是那日随慕容植去碧幽山庄的随从。那随从前来喝道:“什么人,竟敢到慕容府寻事!”
柳御风对慕容家的人和狗都没有什么好感,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逼那赶车的交出玉先子来,那赶车的道:“真是怪了,哪来的疯小子,我不过来送寿礼,你说我藏了什么玉先子,我倒不知道玉先子是哪只苍蝇哪条狗呢!”
那赶车的不过是小脚色,神龙帮也不过是小帮小派,来了在慕容家也排不上座位,所以只派了些小弟子来送礼物,那几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知道什么玉先子,所以张口就骂。柳御风冷笑道:“玉前辈乃一代医圣,自然不是什么苍蝇狗,只是玉前辈今日不念故人之情,做出如此行径,如果就为了进这个大门助纣为虐的话,嘿,嘿嘿,连晚辈也不知道是什么苍蝇狗了!”
玉先子勃然大怒,那随从大怒道:“什么助纣为虐,你敢污蔑我家主人!”
柳御风道:“哪个是你家主人?我倒是不知道,莫非老兄你认为你主人如何如何?”
那随从大怒,伸掌往柳御风肩上拍落,也不见柳御风如何动作,那随从只觉掌心一痛,顿时软了下来,轻轻地搭在柳御风肩上,外人乍一看还当是朋友两在亲热聊天呢。
柳御风拨开他的手,“客气了,兄台倒不必如此。”说罢一晃扑到车上,手抓着捆绑的粗绳,那赶车的大骇,抽刀便砍,笃的一声砍在箱子上,绳子应声而断,柳御风小道:“多谢。”屈指一弹,那刀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那赶车的把不住反弹之力,重重地摔在地上,半日不起。玉先子咬牙破箱而起,以柳御风的速度,他此举无异于找死!柳御风微哼一声,探手就要将玉先子抓落,不想耳边忽闻异声,一颗劲道极大的暗器往他手腕打来,柳御风大惊,少不得撤掌回避,玉先子得以落在地上,正在慕容植身旁。
玉先子满头的汗,慕容植笑道:“神龙帮真是有趣,竟然将玉先生送了来,可是小弟有生以来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那赶车的愣了,慕容植再怎么说都是长辈,柳御风只得行了晚辈之礼,错眼见了门上的对联,不由得暗暗叫苦,想不到今日是慕容植的寿辰,如此,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是自己无理在先了。柳御风从荷包里拿出两枚大如鸽蛋光彩闪烁的珍珠来,放到那知客的手里,笑道:“小小薄礼。”那两颗珠儿是他在镇江时,见当地县令逼迫珠民下深海采珠,逼出了人命,一气之下杀了那狗官,在那狗官身上得的,他见这两颗珠儿圆润可爱,随身带着玩的,今日拿来救急,若被殷无名知道了,必定气得吐血。
慕容植请他入内,柳御风告了罪,只看着玉先子,“晚辈和玉前辈还有一事未了,不能叨扰了。”
慕容植假意再四询问,柳御风无奈,只得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隐去那物是霜华实。柳御风不会傻到指望他主持公道,只希望他不要出手阻拦,不然事情就麻烦了。柳御风又道:“如今离痕前辈的尸身尚在玉竹轩,晚辈只想拿回东西,尽早回去安葬离痕前辈,玉前辈不要一错再错了!”
玉先子冷笑道:“小子,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我拿了你的东西。分明是你知道老朽拿了武林至宝霜华实来贺,你起了不轨之心一路上围追堵截,老朽一路走得好不辛苦,今日到了这儿,还有你放肆的份?”
霜华实?柳御风见众人的眼睛亮起来了,目光在柳御风和玉先子之间游移,看来今日是无法轻易拿走了。
柳御风想不到他无耻到这步田地,想了一回,冷笑道:“霜华实原昆仑绝顶的灵药,为了将其药性发挥到极至,开炉炼成三颗药丸,晚辈有幸,已服用了另外两颗,玉前辈这颗是从何而来?”
玉先子冷笑道:”原来是你小子吃了!这个老朽却不知道,没有第三颗前两颗的药性也发挥不出来,你就是为了这个追了老朽几千里!”
玉先子在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武林前辈,没想到为了让慕容植增强功力,竟然情愿将一世的声名付诸流水,柳御风平时虽然油口滑舌,此时激愤之下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想到离痕纵横江湖几十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悲从中来。
玉先子得意道:“说不出了罢,从前你不过是凭着离痕的威风嚣张跋扈,如今离痕已死,你以为你凭了什么在老朽面前讲话!”
柳御风冷笑道:“不凭什么,凭着小子我是个人!”话说到这份上,和平拿回霜华实已不可能,柳御风知道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玉先子大怒,要上前,慕容植拦住了他,笑道:“这等无知后辈,玉先生又何必与他计较,待在下为先生出气。”他嘴上说的光彩,其实不就是想打跑柳御风,得到霜华实?
柳御风长笑道:“好,好,能死在慕容前辈的手上,也是不冤了。”
慕容植此时倒有几分佩服他,不管他是狂妄自大还是初生牛犊,为师友慷慨赴死总是件让人敬佩的事。慕容植背负着双手上前几步,冷不防一指戳来,招式极尽狠辣,柳御风吃了一惊,据说慕容世家所传的武功皆是雍容大气,大开大阔,进退由人的,怎的动起手来是如此的毒辣?慕容植虽快,柳御风的身法却已快到化境,以快打快,如何伤的了他?慕容植出手平平,不似楚星遥般带着逼人的气息,这颇与他的传说不符。
柳御风轻而易举地躲开,一掌带着十分的劲气直劈其胸口,慕容植不闪不避,柳御风一掌按实,却如凭虚空,如石沉大海般,柳御风一愣之下,慕容植悄无声息地袭向柳御风腋下,指风惊人地凌厉,柳御风大惊之下躲开这一指,饶是他身法如魅,仍被指风扫得隐隐作痛。接下来的每一招都是如此,慕容植老老实实地给他打一掌,再加倍还他一掌。两人简直如童子打架一样,几十招过来,旁人也渐渐瞧出了道道,在旁边风言风语。
“慕容先生,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
“小子,有本事你别躲啊,也结结实实地挨慕容前辈一下试试。”
柳御风不理那些小人,古怪的是他出手越快,掌风越厉,慕容植下一招击来所带的内劲就越大,长久下去,柳御风难免不支,闪躲稍慢些,被慕容植一掌击中,直飞出去栽倒在地,咣地一声,怀中的令牌掉在一旁,人群中的岳苍林心中大惊,慕容植一击得手,紧逼过来,岳苍林大叫一声,“住手!”也顾不得什么,挺剑挡在柳御风身前。
柳御风抚着胸口,又是吃惊又是感激地看着岳苍林。
慕容植面有不悦,强笑道:“岳兄弟这是何故?”
岳苍林行礼歉道:“在下替掌门师弟向慕容先生,玉前辈赔礼道歉,还请慕容先生高抬贵手。”
邱道平等几个神剑门的人也行了过来,站在岳苍林身边向慕容植行礼,慕容植见他们脸上均有不快之色,心中惊讶,只听说柳御风在神剑门没几年就随离痕云游学艺去了,什么时候当上了神剑门掌门?
岳苍林解释道:“师父临终前吩咐过,凡神剑门二代弟子,无论是谁手持掌门令,便是神剑门掌门,既是柳师弟持令,鄙派上下自然都听柳师弟一人的,神剑门虽不济,也不至于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骂了几个该骂的人就得以血偿还。”其实是非曲折众人一看便明,霜华实传说了好几十年了,只是从未有人见过,更未有人吃过,连被高人炼制成了三颗也是今日听柳御风说了才知道,柳御风既然吃了另外两颗,这第三颗就大大的有可能是他的。玉先子口口声声说手上那一颗是他寻来的,他又是从何处寻来?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众人向着慕容植,不愿意承认罢了。
岳苍林本来也是站在慕容植一边,但掌门令一出,也就由不得他了,柳御风此时代表的是整个神剑门。神剑门八年无主,岳苍林代理掌门事务九年,此时说话仍是带着一派之主的语气。
慕容植冷冷道:“原来柳御风是神剑门的掌门,失敬的很。恭喜了,岳兄弟等怕是赶着回去准备新任掌门的喜酒,在下这杯薄酒岳兄弟是无法赏光了!”说罢转身而去。
岳苍林道:“玉前辈且慢。”
众人不耐烦地停下来,岳苍林道:“玉前辈要是借了掌门师弟的东西,就请归还吧。”
玉先子冷笑道:“哼,成了掌门可就不一样了,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岳苍林面不改色道:“先师乃一代宗师,当世四大高手之一,看中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言外之意是神剑老人若活着,您老的年纪比师父还大了一把,但玉先子你算老几。
玉先子面色发青,慕容植行了过来,笑道:“那在下的眼光就是错的了?”
岳苍林上前一步,正要反驳,柳御风拉住了他,道:“师兄,算了吧,玉前辈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慕容前辈又是高人前辈,那东西他们喜欢拿去也就罢了。”柳御风这几句虽然说得软弱无力,但其中的讽刺之意人人听的出来,慕容植一脸的寒霜,冷眼看柳御风一行离去,一手微微抚了一下心口,方才他不过是借力打力,将柳御风打来的劲气悉数还回去而已,但没想到柳御风的内力比他想象的要高出许多,吸纳劲气时也伤到了五脏六腑,幸好最后一颗霜华实并未落在他手上,不然不知他还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呢!
岳苍林等在客栈里安顿好柳御风,正要派人去寻大夫,柳御风制止了他,虚弱道:“大师兄,我不碍事,离痕前辈的遗体还在玉竹轩,我要马上赶去安葬她。”
岳苍林道:“掌门身子还未复原,我派几个弟子前去也就罢了。”
柳御风摇头苦笑,只怕去了也认不出是离痕前辈的遗体呢,六十多七十的人,却生着二三十的面孔和身材,对于这件事情,柳御风心中也存着老大的疑窦,方才在慕容植家门义正辞严地斥责玉先子,大有要拉人到玉竹轩证实之势,但是要真有人前去证实了,只怕更是说不清了。柳御风叹道:拿不回霜华实,离痕前辈在天之灵只怕气也气死了。但一下子给了他一个掌门身份,忽然间几个人会陪他一起死,柳御风就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看众师兄神色古怪,柳御风轻叹一声,掏出掌门令,道:“小弟离门多年,一直是大师兄执掌神剑门中事务,小弟何德何能坐这个掌门之位?大师兄才是众望所归。”说着将令牌递到岳苍林面前。那几个师弟齐声叫了一声:“大师兄!”目露期许之色,岳苍林看着那令牌一会,道:“师父遗命,哪个敢违抗?当年师父将令牌给了离痕前辈带你离开,是早有此意。”
柳御风想起离痕第一次拿着令牌在他面前晃的情景,“小子,我以此令命令你,必须把我杀掉!”柳御风那时还不懂得,以为师父的吩咐也是如此,眼前这人真是该杀的大仇人,谁知她只是面是凶恶,其实待他极好,他们亦师亦友,亦仇敌。
柳御风将令牌握在手中,师父和离痕前辈的心意,他不能浪费。
柳御风和神剑门弟子赶到玉竹轩,玉竹轩已为一块焦黑的平地,柳御风的脑子轰的一下,整个人呆愣住了。岳苍林等看他神色,也禁不住为他难过。
一个农人过来道:“请问,你们哪个是神剑门的柳御风?”
岳苍林正待搭话,柳御风道:“我便是了,请问有何贵干?”
“前些时候,一个姓楚的官人给我小人一锭银子,要小人在此等候柳相公,他说,那位柳相公的朋友已被他带到昆仑山去了,柳相公若要追他,小人这儿有份地图。”说着递过一张纸片,声明道:“楚官人要柳相公一人去。”
是楚星遥!柳御风恨得咬牙切齿,他想要干什么!
柳御风按图寻到那温暖如春的山坳,只见绝壁前的平地上立着三四间草屋,屋旁一泻飞流直落谷底,隐隐的雾气弥漫,柳御风奔到悬崖边,脚下并不太深,几十米下便是平地,飞流冲刷出一环池水,山谷中绿草茵茵,鲜花如锦,一条黑色的人影静里在池边,飞虹斜挂,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柳御风飞落谷底,楚星遥背对着两座坟墓,柳御风对着一个坟墓深深拜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仔细看墓上的字,师弟楚星遥立。
旁边比较旧的昆仑天翁的墓上所写的竟然也是师弟楚星遥立。
“原来你……”
楚星遥微微笑着,高深莫测。难怪他对江湖中人动辄直呼其名,客气的叫声先生,能被他唤前辈的人是少之又少,天下人只当他是年少轻狂,恃才傲物,谁知他竟与名满天下的离痕前辈同辈,天下人自然是只要他愿意,大多可以直呼其名。
“原来楚前辈和离痕前辈是同门,怎么武功套路如此相异?”
“本门虽人丁单薄,祖师爷和历代传人都有大量武功传世,大体分为狠辣和轻巧两类,师兄与我习的便是狠辣一类,师姐是女流之辈,适合习轻巧一类,所以外观上并无关联。”
柳御风歉道:“原来如此,我还当……”
楚星遥笑道:“你当我心怀不轨?柳御风,我在你心中真有如此不堪?”
想到楚星遥的所作所为和不知身在何地的恋人小雪,柳御风说不出话来。半日,柳御风才道:“离痕前辈,真不是你杀的?”
楚星遥冷笑道:“我若告诉你是我杀的,你又当如何?”
柳御风握紧拳头,反笑了,“前辈数次欲收晚辈为徒,不知此时是否还有此意?”
楚星遥不得不赞他,“柳御风,本座真没有看错你,当时你心无牵挂,自然可不怕惹火本座,如今为了报仇,竟可不顾所谓的正邪之别,屈服于我,柳御风,你好啊。”
柳御风只笑着,面不改色,纳头要拜,楚星遥右手轻拂,一股大力托来,柳御风再也拜不下去。
“本门死规,历代掌门必须寻到佳弟子,务必将本门武功流传下去,本座虽不是掌门,但大师兄仙逝,师姐又紧随而去,二师兄下落不明,如此重任也只得落在我身上。你本是传承我派武功的最佳人选,师姐早将轻巧一路的道理传你,养气练气的法门又是大同小异,我若欺骗了你,完成了本派规定,是再好不过的。但本座向来不屑撒谎,柳御风,你重要的前辈,我的师姐不是我杀的。我若要杀她,有千百个杀她的理由,她也绝不会活到现在。”
柳御风道:“不是你,还有谁能杀害离痕前辈?”
楚星遥道:“没错,能杀师姐的人世上并不多,有理由要杀师姐的人更是少的可怜,如此一想,就不难寻出凶手了。”
柳御风脑中出现一个名字,脸色微微白了白,楚星遥笑道:“你要杀那人报仇,以你的资质,有个五六年原也不难,你只怕此人早就被我杀了。”
柳御风颔首笑道:“不错,我只怕他死在你手里,却不能请求你将他的命给我,因为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他的目光有一刻清冷如刀。
楚星遥实在没有理由不欣赏他。“柳御风,本座一再地放过你,对你百般容忍,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我像年轻时候的你。”
“不,你像我们二人。你目中无人,不屑于与人交往的时候是我的样子,你礼数做尽,为人留脸的时候却是像二师兄。”
柳御风已经猜到了,却还是问了出来,“他是……”
“没错,他就是小荷的父亲,我的二师兄。”
柳御风还是觉得微微震惊,怪道离痕前辈对初明炼的事情如此上心,“他的武功是哪一路?若是像离痕前辈,世人早发现他们的关系了,又不像你的。”
楚星遥道:“你虽不拜我为师,我也决定将本门的一些武功传授给你,本派的一些渊源你也是该知道的。”说罢,想了一会,将一些往事娓娓道来。
却说此派四名弟子便有三名或正或邪,在中原武林威名远播,离痕更是得到当世四大高手的名号,沧澜派的名头却从来没有人听过。沧澜派存世已几百年,从创始人始,历代掌门对选徒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因为此派武功之高深不是资质奇佳的弟子根本无法练,所以也无法像碧幽山庄那样,对人品要求极严,无论是正是邪,是奸是恶,只要资质奇佳便可收入门中。只是有一规矩,无论将来在江湖中有多大的名头。绝不可告诉外人是沧澜派弟子,既然不能让此派或正或邪,还不如不让它出现在世人眼前。
沧澜派选徒之严格到了楚星遥这一代到达了极致,楚星遥的师父傅天涯原已收了两名好徒弟,却无论如何心中尚有不甘,数十年来走遍天涯另寻人选,终于在九十高龄又寻到初明炼和楚星遥这对旷古奇才,心满意足,从此悉心教导,自喜沧澜派后继有人,无奈年事已高,不两年就呜呼哀哉了,教导这对师弟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昆仑天翁和离痕两人身上。
傅天涯是一次高兴过度,猝然而死,并未指定掌门人,昆仑天翁和离痕虽然自小一块长大,情投意合,在武艺修为上却各有所长,各称雄长,自小就斗到大,均是不分高下,或是险胜,下次也会被另一方追平,两人虽对这虚名都不放在眼里,但是说到教导师弟,却是各不相让,最后只好一人教一个,初明炼个性温柔细腻,被离痕看中,抢了过去,楚星遥只得跟着昆仑天翁。
昆仑天翁一生未曾踏出过昆仑山脉半步,醉武成痴,对楚星遥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当时楚星遥尚不足十岁,每日同大师兄一样拿桩练气,丝毫含糊不得,刀枪棍棒,点穴暗器的功夫要求也是同大人一般,昆仑天翁似乎不知道循序渐进,不知道楚星遥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奶娃娃,楚星遥一天下来经常是遍体鳞伤,筋酥骨软,楚星遥可不管大师兄的打骂,想哭就哭,初明炼看见楚星遥一边哭一边被大师兄打骂,就会扑过去,趴在楚星遥身上,怎么拉也拉不走,昆仑天翁只得用武力将他扔出去。
一天晚上,楚星遥半夜疼醒,看见初明炼湿漉漉的才回来,小心藏好衣服倒头便睡,楚星遥想问个究竟,却怎么推也推不醒他。第二夜,楚星遥忍着不睡,偷偷跟了出去。原来初明炼是到山崖之下的池中,立在飞流之下打桩,虽然此地四面环山,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但昼夜温差极大,初明炼冻得皮肤发紫,全身不住地颤抖,紧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忍耐着。
楚星遥忍不住问,“二师兄,你在做什么。”
初明炼睁眼勉强一笑,“大师姐说我……下盘不稳,我偷偷来练上一个时辰。”
楚星遥惊讶极了,每天他都巴不得快到晚上,早早睡觉,哪里想过偷偷练功?但看初明炼那个样子,又怎么能自己回去睡觉?也挽起裤脚下水,这飞流是冰雪融水,寒冷透骨,楚星遥不是娇弱的孩子,却也忍不住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但还是咬着牙走到初明炼身边。初明炼笑道:“要想不被大师兄骂,我们,就好好把功夫学好。”
楚星遥重重地点头,从此不但和初明炼一起夜晚偷偷练功,白天更是不必昆仑天翁要求,自己尽心尽力,如此一来,昆仑天翁果然很少打骂他了。后来楚星遥才知道,初明炼曾问离痕,怎么样才能不被大师兄摔出去,离痕说是因为他内力不深下盘不稳,初明炼才每日拼命练功,夜夜出去打桩。但知道的时候他们的武艺已经似模似样了,自小功底扎实,天分又是奇高,武艺自然是突飞猛进,昆仑天翁和离痕若要打,他们不逃便罢,若逃,追也难追了,只好骂上一顿便罢。昆仑天翁整日哈哈大笑,满意至极,得意之情比师父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昆仑天翁和离痕已经三十好几了,离痕数次催逼婚事,昆仑天翁只是不挂在心上,认为两人如此厮守已是很好,又何必要结什么婚,要那虚无的名分!离痕性烈,赌气再不提起,眼见两个师弟日益精进,开始想着到外面去找个人嫁了,气死那木头师兄。
这一日离痕从山外买食物回来,见一个汉子在转悠,东瞅西看的,好似在找什么东西,离痕见他脚力极佳,在冰川雪岭上行动如飞,衣着打扮却是中土模样,料想是中原武林人士,离痕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想那人脚下一滑,直坠谷底,离痕想也不想便飞身下去接住。离痕当年的身法已经是如鬼似魅,当世无人能及。那中原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个温润的身体抱紧,扭头一看,直以为是遇到了神仙。
离痕看他眼神不对,恶狠狠地将他抛在一边,飘然而去。却不知早让此人情根深种,纠结一生,无法自拔。
过了几日,离痕惊讶的看见昆仑天翁带着一个中原人来,竟然是那日她救下的人。那中原人见了她也是惊讶非常又十分欢喜。他眼中的情欲让离痕非常不快,索性连食物茶水都不给师兄和那陌生人准备,昆仑天翁连唤了几次无果,只好灰溜溜的自己做饭烧水吃。昆仑天翁和那中原人似乎很投缘,整天一起出去,三更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勾当,连楚星遥的功夫也不过问了,更别提看上她一眼,和她说上几句话了。
离痕一肚皮的火。
一夜见他们高高兴兴地回来,饭不吃澡不洗,挑明了灯说着什么,离痕气呼呼的要去教训师兄一顿,在门口却听到两人压抑着声音说的话。
昆仑天翁道:“老弟,如今雪茯苓和霜华实都已寻到了,老弟是要雪茯苓还是霜华实?”
那中原人笑道:“找到这二样宝物多亏了大哥,不然以昆仑山脉之大,小弟一个外乡之人要寻到何年何月?还是大哥先选吧,两物只是功效不同,并没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大哥就不要客气了。”
昆仑天翁笑道:“既如此,我便要那雪茯苓了。”
那中原人讶道:“这却奇了,大哥痴心武学,我以为大哥会喜欢霜华实的。”
昆仑天翁道:“这个老弟却有不知,霜华实能将内力提高数十倍是不错,但是内力再强对敌中亦有力穷的时候。先师留下一套以气养气的法门,到了哥哥手中已经极其完善了,霜华实提高的内力有限,此法却是无限的。只可惜人生日短,我派所流传下来的武学颇多,为兄的至今也未能完全领悟,得了这雪茯苓,延年益寿,永葆青春,能助我将本派的武学学齐学精,不负先师。”
“原来如此,小弟佩服,但是……”那中原人双眉微拧,欲说还休,昆仑天翁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何必吞吞吐吐,有话请说。”
那中原人先告罪,方道:“小弟看离痕姑娘对大哥痴心一片,大哥吃了雪茯苓,青春永驻,离痕姑娘却日益老去,心中怎甘?”
昆仑天翁挥手道,“此乃妇人浅见,我与她不离不弃,直到老死还不可么,做什么在意什么老不老的。”
“但是……”
“老弟不要再说了,你我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便去挖取宝物。”
那中原人无奈,只好吹灯睡觉。离痕在门外立了半天,气得发抖,恨恨地回房和衣而卧,越想越气,想到师兄还不如一个陌生人为自己考虑周全,他真当他与她永不分离就是待她好了么?一名女子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日益年轻自己却慢慢老去,直到变成一个老太婆,心里会是什么想法?不负先师,说的倒是好听,难不成让我吃了,将本门功夫学全学精就是有负先师了么!一个男人有个如花似玉,年轻貌美的夫人有什么奇怪?一个老太婆有个年轻俊朗的相公才是天大的怪事呢!
离痕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滚下来的泪水擦了又擦,再聪明的女人一旦想到和心上人有关的事情都会想象力丰富,爱钻牛角尖,比如说情人一日不回,也无讯息,刚开始还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事,再等不到就开始想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比她更美的女人舍不得回来,一旦想到这点就会越想越气,越想就越觉得是真的,先前还为他担的心,现在却巴不得他去死,再也不要回来也就罢了!离痕此时想着,怪不得他迟迟不愿和她成亲,原来是早打算好青春永驻,到那时什么样的美貌姑娘没有,哪里还会来守着我这老太婆?其实她只要冷静一点就不会如此误会昆仑天翁了,昆仑天翁数月前才遇到那中原人,才知道有这两样宝物的存在,哪里是什么早就打算好要青春永驻?她与昆仑天翁相处了数十载,早就清楚他的为人,昆仑天翁从来不去想学好了武功要去如何如何的,他人生的意义仿佛就是习武,然后再传下去,是天下第一的爱武之人,在他心中学武是一等一的重要,什么儿女私情自然是放在一边的,雪茯苓要是有两个,他自然会想到离痕,既然只有一个,他哪里会舍得给她?
离痕头脑已经糊涂了,咬牙切齿地偏偏要一口吞了那雪茯苓,还要在师兄面前吞掉,气死他!此时天已微明,离痕听到师兄那边有响动,他们起身去摘取双宝了。离痕悄悄地起来,跟在他们后面。原说离痕和昆仑天翁的武功也是不分伯仲,但昆仑天翁习的是狠辣一路,只讲究狠、稳,滴水不漏,不像轻巧一路的见缝插针以极快的身法攻破敌人的防护,所以轻功和小巧腾挪是万万比不上离痕的,离痕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别说那个中原人,就是昆仑天翁也无法察觉。昆仑山脉不似南方的山林,很是平整空旷,很多地方都没有什么树木可以藏身,但两人就算不经意间回头,离痕也能瞬息隐去。
就这样跟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前,洞口有很古老的经人精心掩饰过的痕迹,要不是那中原人按图打开机关,离痕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山洞。里面湿湿漉漉一洼洼的水,一块五色的石头立在洞中,一红一白两棵异草并蒂而生,形状却是相异,那白的便如茯苓一般,红的却是一根紫茎,长着一串红得发紫的果实。两物顶上却有一丝光亮透入,是山体有裂痕恰有冰凌反射阳光之故。
那中原人小心奕奕地将两宝齐根切断,将白的部分递给了昆仑天翁,昆仑天翁奇道:“都云好药的根是最好的,老弟怎么不取其根?”那中原人笑道:“别物还可,这东西却是上面是宝物,下面是至毒之物了,连这两棵宝物,也不能由一人服下,不然,到了腹中也是剧毒。大哥,这霜华实要炼制后效果才好,雪茯苓却是要新鲜的服下,大哥快服下它吧。”
昆仑天翁正要一口吞下,忽然人影一闪,劲风直向昆仑天翁手是袭来,两人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会有人跟踪,那中原人武功虽不如昆仑天翁,临敌应变之术却不知高出昆仑天翁多少倍,当下出击,但他又怎么是离痕的对手?待昆仑天翁反应过来,那物已经在离痕手中,两人见是离痕,双双愣了,就这一愣,以离痕的身法,又哪还能让他们再挨近身边?
离痕一晃便离了他们八九步远,朝昆仑天翁冷冷一笑,一口就吞了那雪茯苓,昆仑天翁怒吼一声,扑过去就死死掐住离痕的喉咙,掰她的嘴要她吐出来,那雪茯苓入口即化,哪里还吐的出来?离痕以为师兄不过是生一下气,谁想反应却这样激烈,一下子也呆了,那个他说不负师命只是借口,其实是想得到更多貌美姑娘的念头更是笃信不疑,禁不住泪如泉涌,昆仑天翁只凭气愤掐住她的脖子,并未用半分武术的手法,离痕运劲一挣便挣脱了,反手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满脸的幽怨,摇着头哭着跑出去了。
昆仑天翁半世住在深山,两脚行走的人都没见过几个,人情事务全然不懂,更不懂如海深的女人心了,离痕要不打他这一下,他也许会认命,将自己的想法交给离痕代为实现,离痕这一打,他昏头昏脑的更是糊涂,本来就气,这一巴掌又莫名其妙,昆仑天翁就塞了满心的恨意。那中原人怕离痕出事,跑去追了,昆仑天翁顿觉委屈,怎么搞得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他又怎么懂得那中原人是爱上了离痕,自然事事以她为先?
楚星遥顿住道:“柳御风,你可知那中原人是谁?他便是后来创建了神剑门的神剑老人,你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