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物归原主(1 / 1)
第十一回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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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御风捂着痛处一慢慢从草丛里行来。猛可间听见一声呼啸,一个男音叫道:“他在这里!”说话间,十数条黑影朝此处飞来。都是残月盟的人。
那领头的冷笑道:“柳少侠别来无恙。”
柳御风道:“嘿嘿,蒙你家老爷关照,还没死成。”伤口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那就好,小荷姑娘一直哭闹,盟主要小的们向柳少侠借样玩具回去哄哄,不几日就还回来。”
“哦,什么东西?”
“少侠的项上人头!”
柳御风倒是奇了,楚星遥要赶尽杀绝昨夜就可动手,楚星遥饶他饶得莫名其妙,如今要杀他也是莫名其妙。柳御风冷冷道:“就凭你们也配?”说这话时后背层层的冷汗,楚星遥那两掌可不是闹着玩的,胸口那一掌已经伤及心肺,左肩一掌几乎废了他的左手,现在和人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领头似乎早知道了他的情况,冷笑着伸出两个手指,“上!”
柳御风暗暗叫苦,如今他动一动都牵牵扯扯的痛,这些人他虽然不放在眼里,但一时三刻的想解决掉他们也不容易,时间长了只怕对自己不利!那些人也不着急,猫玩耗子一般只是见机撩他一下。眼见柳御风就要精疲力竭了,一个不防,手上的布包被人拉了去,柳御风大急,顾不得伤势,咬牙夺手要抢,嘶的一声,布包从中扯裂,紫霜剑被柳御风牢牢抓在手里。柳御风再也支持不住,撑着剑半跪在地上喘息,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口中兀自叫着:“把剑还我!”
那是救方菲菲的最好的东西了,柳御风答应过小荷要帮她的。
那起强贼哈哈大笑,戳着柳御风道:“都这德行了还敢乱叫!前些日子你小子闯进我们秘密宫殿,杀了好些兄弟,害得我们在盟主面前好没面子!哼,反正带你的头回去就够了!兄弟们,别打脸,好好伺候他!”
众人摩拳擦掌正待动手,一声怒喝,“谁敢动手!”远远的一条灰白的人影闪电般飞来,眼见就要到跟前,那领头的颜色大变,失声道:“离痕!”也顾不得割下柳御风的头,纷纷作鸟兽散。柳御风看着盟主令剑远去,心疼不已。
转眼到了初八,碧幽山庄殿前练功坪上人山人海,挤满了各路人马,碧幽山庄为数不多的弟子几乎都出动忙着给声望高的前辈们安排茶水座位。场上充满了各种敷衍的问候。殷家兄妹和小荷也挤在人群中,莫建中被再四请去了,不少见过小荷的人对小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殷无名看见座上一个中年美妇经弟子指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荷,眼神复杂,似喜似忧。看她长得和方菲菲有八分相似,只是眉眼上挑,神情庄重,不怒而威,不似方菲菲的楚楚可怜。殷无名想她应该是方家大小姐方盈盈。多年前要不是楚星遥捣乱,方盈盈早和初明炼成亲,也就没有苏雪衣什么事,没有江湖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了。殷无名暗叹道,真是造化弄人。
半日,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空中掠衣声动,几条黑影挟着一个美貌妇人飞来,翩翩如鸿,美妙至极。众人惊叹,好俊的轻功,这几人却是面生,不知是何方神圣。
小荷叫道:“娘!”殷霜霜忙将她拉住。方菲菲只看着她,相较于小荷的慌乱与不安,方菲菲平静得异常。方菲菲向前几步,向方天阙和方盈盈和几个同门行了礼,眼中泪光微漾,“大哥,姐姐,各位师兄,多年不见,你们……还好么。”
方天阙和方盈盈倒还平静,那几位同门却颇有些不能自己,一别十几年,风雨几飘摇,当年那人人捧在手里的三小姐都比他们这些师兄师姐还要憔悴了。
一个年四十五六的面庞白净无须,颇有阴柔气质的男子上前几步,含笑向方天阙道:“代盟主有礼了。”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半含讥讽。方天阙暗压心中不快,缓缓抱拳回礼,“原来是慕容兄。”
殷无名惊道:慕容植么?当年慕容家也是好大的声势,但在慕容植的全盛时期慕容家却决定全退江湖,从此不干涉江湖事。慕容植含恨而去,也是因此,慕容植逐渐被人神化,要没有楚星遥后来的出现,他将成为人们心中无法超越和追赶的神。殷无名心道:苏家好大的面子……
方天阙道:“原来是慕容兄得了盟主令剑,好,好,有慕容兄出山,乃武林一大快事。”
慕容植笑道:“教方老弟见笑了,慕容家早已退出江湖,愚兄如何能出任武林盟主之位?”方天阙比他还长了几岁,口口声声唤他兄长,他也不推。
“原来慕容兄是专程送剑来了?”
“却也惭愧,盟主令剑也未在愚兄手中。”
底下忍不住议论纷纷,众人都为这桩武林公案来的,如今又要落空,要不是因为对方是慕容植,只怕早有人大骂起来了。
慕容植笑道:“愚兄虽未能从令妹口中得到令剑,却知道了个天大的消息。”慕容植声音虽不大,底下的人却全静了下来。
“三小姐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匿而不出,全赖一位高人庇佑。”
方天阙双眼一亮,暗道:难道是初明炼?看人群也微微有些激动。慕容植笑道:“错了,却是楚星遥先生。”此语一出,满座皆惊,都知道初明炼和楚星遥是冤家对头,楚星遥保护方菲菲是何用意?殷无名心道:糟了,原来苏家是想挑拨武林人士一起对付楚星遥,好报他们苏家的仇。楚星遥虽回来了,残月盟却无染指江湖的打算,并没有做好准备,此举简直就是乘人之危!
看慕容植一脸光彩,似乎跃跃欲试,也对,二十多年不与人交手,如今要对付压过自己名头的人,岂不兴奋?有慕容植这个强大支柱,那些怕了楚星遥不敢报仇的人似乎热血一下子沸腾起来,场面几近失控,已经有人带着仇恨的眼光看着方菲菲母女了。
慕容植在上面一番慷慨陈词,无非是些血债血偿的话,众人激动起来,纷纷叫喊着要杀了楚星遥和初明炼,再不要活在他们的威胁之下。
一个小子被带上台,是个残月盟的弟子。那弟子破口大骂,他一定会死在楚星遥手下!慕容植大笑。慕容植挥袖道:“去吧,告诉楚先生,残月盟的所作所为,从此我们要一笔一笔算个清楚。”那小子冷笑一声,转身而去,行到台下,忽然眼皮一翻,栽倒在地。好事者查看之下,全身好好的,亦无中毒的迹象,那小子竟是全身经脉尽断而死!众人大吃一惊,看着谈笑自若的慕容植半天说不出话来,仅仅是一挥袖,就能杀人于无形,这等武功,当世谁还见过?众人又是惊叹又是佩服又是欣慰,还有些许和面对楚星遥时一样的,恐惧。
众人都想欢呼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方菲菲放走初明炼那狗贼,杀她祭灵!再找楚星遥初明炼算帐!”
群情激愤,方天阙看着慕容植,只要他说一声就可避免方菲菲大祸。慕容植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他是挑起者,巴不得众人快些失去理智,怎么可能给他们泼冷水?白云鹤急道:“掌门师兄!”
方天阙缓缓闭目,慕容植带来的其中一个山羊须已经抽出单刀,要抓方菲菲。小荷大叫一声:“住手!”挣开殷霜霜跳上台去,护在方菲菲面前。
“是初明炼的小崽子,连她一起杀了!”
殷无名一手抓住殷霜霜,急道:“要找就找她父亲,拿孤儿寡母算什么!”又有谁听的到他说的话?
小荷叫道:“住口!”
众人慢慢停了下来,但不少在鼻子里哼哼,冷冷地看着她。小荷眼睛亮亮的,坚定地看着众人,“我不管我娘犯了什么错,但是,她武功不好,你们要杀她,不是欺负弱小么!要杀,杀我好了,杀我不算欺负人!”
山羊须冷笑道:“小丫头,你要死就成全你!”说罢单刀直往小荷头顶劈落,小荷护着母亲,也不敢躲,转腕用手中裹了布的长剑格开,那山羊须眼前一花,却是一匹布飞来挡住他的视线,劈碎布匹,只听众人惊叹,耀眼的金光晃花了他的眼睛,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小荷发狠一剑直穿心脏!
没有人理会无辜死去的山羊须,众人只盯着小荷手中的金剑。小荷奇了,楚星遥给她这把剑时说是天下第一利器,此剑一出,所向披靡。小荷因为柳御风的事情还和他生气,也不管他是真是假,拿了就走。小荷并不知道她手中拿着的是天下间人人欲得的盟主令剑,不知所措地看着众人,回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母亲。方菲菲忧伤地抚着她的头。
乘众人发呆,殷无名大笑道:“初八日盟主令剑必出!代盟主,可喜可贺啊,恭喜碧幽山庄不传秘籍后继有人了!”
众人呆了半天,一人开口叫道:“不能算!初明炼的女儿送剑来是天经地义,不在此内!”
殷无名走上前来,看着发话那人笑道:“华山掌门好没记性,当年代盟主只说无论三教九流,武林白道人士,只要寻到盟主令剑,不但大力举荐为新的武林盟主,还要赠送一套碧幽山庄不传剑法,以洗刷中原武林和碧幽山庄的耻辱。并没有说到初明炼的后人不在此内!”华山掌门无言以对。
一人哼道:“可惜啊可惜,代盟主说要是白道人士,那丫头出身如此,还不知是改邪归正还是继承父业呢!”
殷无名道:“前辈这话说得也好,既然还不知道,又如何能夺取她的权利!”
“你说的倒轻巧,让那丫头学了不传剑法,日后变成第二个初明炼你负责么!”
“您说谁学了就绝对没可能变成初明炼第二!”
小荷喃喃道:“这是,盟主令剑么?我不要什么不传秘籍,我只想带我娘离开。”小荷声如蚊鸣,但大家都听到了,压抑不住的面露喜色。
慕容植见话题全转到盟主令剑和秘籍上,脸上有些不快,一个弟子要去检验山羊须的伤势,慕容植用眼神制止了他。
方菲菲道:“小荷,娘不许你放弃不传秘籍!你让他们杀了娘,娘要你得到不传秘籍!”
小荷急道:“娘……”
方菲菲虚弱道:“好女儿,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么?”她们母女两今日安全离去又能怎么样呢?小荷永远都是人人唾弃的孽种,永远无法在江湖中立足,要报仇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她要是学到不传秘籍里的武功,不管世人承不承认,她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到时候哪个又还敢找她麻烦?
这些小荷如何不懂,但要用母亲的性命来换取生存的机会小荷怎么做的出来?小荷将剑掼在地上,“我不要它!我不要它!我们走吧,娘,我不要行走江湖了,我们依旧去种田打鱼,要找我们报仇就找吧,逃不了……我们母女就死在一起。”说着眼中滚出晶莹的泪水,眼神却依旧坚定。方菲菲忍不住悲从心来。小荷反手握着方菲菲的手,大步往人群中走。
慕容植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待她们行到人群中,安排在人群中的人煽动众人,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出她们!人们的心又会被仇恨的火焰点燃。眼见着小荷离愤怒又摇摆不定的人们越来越近,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方天阙,如此盛事,不等老娘就结束了,你倒越活越回去了!”两个鬼魅般的身影在远处微微一闪,便到跟前,原来是离痕和柳御风。
离痕辈份是极高的,因此台上众人纷纷起身,连慕容植也不得不抱拳施礼。
离痕一一回礼之后看着慕容植,声音尖利:“慕容植,你小子还没死么!你那死鬼老爹怎么样了?”
慕容植微微一笑,还是不得不敷衍几句,二十年前他就认为他的成就胜于所谓的四大高手,但离痕的辈分毕竟比他要高,一个不防头被说成不敬长辈就有的他受的了。
小荷见了柳御风,大喜,似乎瞬间多了许多勇气。柳御风坏笑着对离痕说:“前辈,早听说慕容前辈的大名,只是听说慕容家早已退出江湖,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柳御风虽然说的是慕容植,却是对着离痕说的。离痕心中暗暗问候他,虽然她和苏家也很熟,但是欧阳莫兰这种为了报仇不惜拉人陪葬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柳御风臭小子有本事就明明白白地骂慕容植这老小子,跟老娘说有个屁用!
慕容植面不改色,笑道:“浩劫当头,也管不了许多了。为了武林同道,只好出面主持公道。”
柳御风骂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脸皮果然随着岁数增长,这老小子的面皮比我厚了不止一倍!却惊呼道:“前辈果然是心系苍生,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离痕道:“老娘也不和诸位废话,十年前的事方菲菲是有错,但这么多年来被穷追猛打也吃够苦头了,她也罪不至死,小荷那丫头虽说是初明炼的种,却连半面都没见过她老爹,大家都是明理之人,父债子还未免也太无知了吧!方菲菲和小荷,哪个再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就是和老娘过不去!”离痕也算的上德高望重,虽然说话行事时常得罪人,但欠她人情的人太多了,所以也算是一言九鼎,再说这几句话也是在情在理,方菲菲顶多算愚昧无知而已,要杀她实在是说不过去。众人也不免嘀咕,离痕和初明炼方菲菲非亲非故,做什么要这样帮她们母女?离痕对慕容植道:“老小子你既然为了武林同道连你老爹的话也不要听了,也算你有良心,对的住武林同道,方菲菲当年不过一时犯糊涂,顶多是蠢了些,罪不致死,你就高抬贵手,放她们母女一条生路吧。”
慕容植佯惊道:“前辈此话是怎讲?此事武林自有公断,哪里轮的到晚辈说话?”
离痕冷哼道:“慕容植,在你娘面前也搞鬼么!”
正无法,小荷忽然哼了一声,捂腹扑地,汗如雨下。
小荷不过是内伤未愈,强用真息伤了经脉,休息几日也就好了。方菲菲坚持要带小荷下山调养,白云鹤劝道:“三小姐,山下的人没有明确答应不再找你们麻烦,小荷又伤成这样,你这样下去,不是要送死?”
方菲菲道:“就是送死,也强似在这里!”
方天阙行到门口,手停在门口半日推不下去,终于还是转身走了。柳御风和离痕看着这一幕,离痕哼了哼,“……拿什么面目见她……”
柳御风将紫霜剑和秘籍放在桌上,方天阙狐疑地看着那两样东西,问道:“这……柳少侠是从何得来?”
柳御风道:“这个前辈应该比晚辈更清楚吧。”
方天阙道:“那天在书房见到的是你。”
柳御风道:“晚辈不是有意盗窃。不过,令剑不出,今日的事情也不能平安解决。慕容植拉了一群人要去找楚星遥报仇,前辈应当知道是什么后果。慕容植武功如何晚辈不知道,但是,楚星遥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此贸然领人前去寻仇,只怕不妥。”
方天阙叹道:“少侠所说的老夫如何不知,只是慕容植声望武功都远在老夫之上,老夫如何能改变他的心意?数十年未见,老夫也不知道他的武功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若能与楚星遥抗衡,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柳御风知道多说无益,习武之人最重名声,打死也不愿意承认不如人的,方天阙如此直接地承认代表着他已经毫无办法了。方天阙抚着秘籍的封面,柳御风道:“前辈可知道这本秘籍是谁给我的?”
方天阙叹道:“不是他,又还有谁?没想到你们能遇上,真是天意,他既然托付给你,你就拿去吧……”
柳御风看着手里的秘籍,愕然道:“前辈!”
方天阙黯然道:“照顾好小荷,不然,就把它放下。”
原来这秘籍是初明炼的,不知怎么到了楚星遥手里,方天阙是误会了。柳御风把它放下,方天阙道:“你不想照顾她?你不喜欢她?”
柳御风摇头道:“前辈误会,这秘籍,不是初前辈给我的。”
方天阙惊道:“什么!”
听了柳御风的一番叙述,方天阙脸色阴沉得可怕,柳御风问道:“原来秘籍是初前辈的?”
方天阙道:“没错。先父觉得他有能力练不传秘谱所以将秘籍传给了他,指望他发扬光大,将来继承爹的衣钵,没想到……”
柳御风冷笑道:“原来是这样,晚辈却明白了。前辈拿不传秘谱当诱饵,是因为知道盟主令剑不可能有人送来,因为它从未失去!前辈,您如此戏弄天下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您知道小荷她们活得多苦多累么!”
方天阙苦痛道:“当年,老夫也是年轻,为报父仇,什么也不顾了……如今,看到三妹这样,我很后悔。她不愿留在这里,是还在怪我这个当大哥的……她吃了那么多苦,却没有告诉别人是我欺骗天下人,我很惭愧。”
柳御风不忍心再责怪他,看他满脸忧容,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完全没有了那指点天下的气概。方天阙道:“当日小荷来到碧幽山庄,我没有接纳她,是怕天下人以为我已从小荷那里得到令剑,再不去寻初明炼的下落,如今盟主令剑出现在众人面前,我想好好照顾她们母女,柳少侠,请你帮老夫好好劝劝三妹,我想补偿这些年亏欠她的一切。”
方天阙决定让小荷拜入碧幽山庄门下,理由是是她将盟主令剑带来的,理应由她得到不传秘籍,但她修为不够,秘籍在她身上只怕不安全,所以收入碧幽山庄。这个理由虽然勉强却也没有人反对,外人正和慕容植准备着复仇大计呢,碧幽山庄里的人大都是极宠方菲菲的,巴不得她们母女留下。方菲菲虽对兄长有怨气,但为了女儿的未来,也就没有反对。
小荷穿上绿衣白裳,出水芙蓉一般,碧幽山庄上下无人不满心喜爱,方盈盈拉着方菲菲的手看着练功坪上如嫩绿的小蝴蝶一般穿梭飞舞的小荷,方盈盈道:“三妹,你看她,像不像你当年?”
方菲菲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人的微笑,她的脸在那一刻美如少女。年少时,父亲虽然不让她习武,但她在一旁瞎练也是不管她的,父亲虽不指点她,师兄师姐们常留意看她,偷偷告诉她那里不对。想起当年那些美丽单纯的日子,方菲菲心中漾满了幸福。方盈盈道:“三妹,过去的就算了吧,莫再和大哥怄气了,这样对小荷也好。”
方菲菲的脸一下子黯淡下来,摇头道:“小妹我有何颜面去责怪大哥?明炼的罪我永远无法怪他,就如你们永远无法原谅他一样。姐姐,我又以何颜面住在这里。”
夜晚,方菲菲在花园流连,母亲是爱花之人,这儿的花花草草全是父母亲手种下的,如今物是人非,教人黯然神伤。一人分花拂柳而来,长发如墨,目如星子,是楚星遥。楚星遥还来不及说什么,方菲菲道:“带我走吧。”
楚星遥道:“我是来贺喜的。为什么要离开,和我一起你不怕被天下人唾骂?”
方菲菲摇头道:“要怕十八年前就怕了,如何等到现在?他日若大哥真随慕容植去杀明炼,叫我如何是好,还不如和你一起去寻他,生死一起也就罢了。”
楚星遥嗤笑道:“就凭他们也配杀他?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找到他再来接你吧。”方菲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愿回头。柳御风行了过来,方菲菲叹道:“柳少侠,有什么疑问么?”
柳御风道:“伯母,难道,楚星遥也在找初伯伯?他不会伤害他么?为什么你要和他一起去?”
慕容植在苏州城内置了房产,慕容世家重出江湖,实乃武林一大喜事,各门各派武林豪侠皆带着礼物名帖前去祝贺,一时间群雄云集,胜况空前,慕容世家挣足了大把大把的面子。但奇怪的是除了慕容植和他带来的几个手下,人们没有看见其他慕容世家的人,问起慕容植,只说慕容家的人不愿出来,旁人也不好再问什么了。方天阙虽正式成为武林盟主坐在上首,却形同虚设般,整个宴会下来说不了几句话。慕容植在席上号令天下的气势,俨然是一位武林领袖。
有了慕容植撑腰,各路人马都积极寻访楚星遥和初明炼的下落,方菲菲忧心忡忡,十多年不见,方菲菲真想知道他是否还活在世上,过的好不好,但若被人寻到,难免是一场大祸。方菲菲辗转难眠,夜半挑灯,枯坐窗前。
月圆之夜,清辉将庭院照得清楚,方菲菲瞧见一个男子的身影掠上墙头,方菲菲心中一喜:莫不是楚星遥来告诉她初明炼的消息?那黑影静立了一会,却往东南方向去了。方菲菲奇怪,披了衣裳追了出去,不几步,听得离痕一声断喝:“野小子,敢搞鬼么!”言未罢,已掠过树梢,追出墙外去了。
离痕立在树枝上,左右瞧不见人,离痕骂了一声,回身要走,一个男人飞落眼前,“前辈。”
竟是慕容植,离痕倒吃了一惊,“是你?”她还以为是柳御风,心道:是他!这小子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偷偷摸摸找我出来绝对没什么好心!
慕容植微笑行礼,说不出的怪异,“前辈见谅。”
柳御风听了方菲菲的叙述,心中蓦然升起不祥之感,忙四处去寻,林文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柳兄……”
柳御风随他走到树下,难怪那些碧幽弟子都不敢认那是离痕前辈,离痕一手拿着纱巾,一手死死地握什么,雪白的花朵落在她那青春饱满的脸上,翻滚着落下去了。柳御风只觉得手足发凉,说了一声“前辈”喉中哽得难受,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方菲菲行了过来,将一块牌子递给他。“前辈死时手里紧紧抓着的,好象,是你们神剑门的东西。”
柳御风接过来,在手里握了许久,不必看,他知道是什么,半日,才张开手,“这是什么?”令牌中一个血口字。
方菲菲道:“不知道,前辈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写的,难道是凶手的名字?”
柳御风沉吟半日,忽然心有所感,离痕前辈给他吃了霜华实,但效果并不如传说中的惊人,难道霜华实还有第三颗?
柳御风紧张地看着方菲菲,方菲菲默默告罪净手后,轻捏着离痕高挺的鼻子,张开她的嘴,仔细检查一遍,半日,失望地对柳御风摇摇头。
柳御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伤痛无比,其实之前他也料到霜华实应该是藏在前辈的喉管之中,这样的话要取出就得割开前辈的吼管,这是柳御风最不愿意看到的。听说玉先子前辈为了帮病人吸出堵在喉道的东西练就了一招吸星掌,请他帮忙就不必破坏离痕前辈的遗体了。
玉先子看到离痕的遗体大吃了一惊,“是楚星遥那厮下的毒手?”玉先子丝毫不惊讶,看来是早知道离痕不老,柳御风摇头道:“我不知道。”
玉先子愤怒道:“不是他还有谁!天下间能杀的了离痕的还有别人么!”
柳御风虽对楚星遥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无证无据,柳御风也不好多口。柳御风将来意说了,玉先子眼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柳御风此刻正沉浸在悲伤中也没留意,玉先子笑道:“没想到我的吸星掌还有这样的用法,柳御风,这吸星掌和江湖上恶毒的吸星大法不一样,不是吸取别人内力的,所以使用起来有点难看,你出去等着吧。”
柳御风苦笑道:“不要紧,我在旁边看着便好。”
玉先子有点发怒,“滚出去!”
柳御风无奈,只得到门外候着,也不知道玉先子何时变得那么讲究起来,大概因为这次面对的是死者吧。想到这半年多来发生的种种,柳御风不禁心酸,虽然他年幼时就和离痕一道闯荡江湖,但是一直有离痕罩着,去到哪里都吃不了亏,经历了这许多的事,莫名其妙地趟了许多混水,柳御风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身不由己。离痕与他虽非师徒却胜似师徒,她无端惨死,此仇岂能不报!无奈间,柳御风不得不深陷江湖。
柳御风一行想一行喝茶,倒了又倒,不知不觉眼皮打架,伏倒在桌子上。
柳御风醒来时已是半夜时分,睁眼看见满地冷辉,屋里冷冷清清黑灯瞎火的,柳御风心中疑惑,忙三步两步抢进屋内,打着了烛火,眼前的景象让他热血上涌,双手捏得叭叭作响,只见离痕颈上血肉模糊,开了个大口子,而玉先子早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