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真假少年情（上）（1 / 1）
第六回真假少年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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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当日，秦慕云果然神清气爽地下了床来，张口要了一大碗人参粥吃，柳御风连呼上当，殷无名算好了开场的时间，见就算赶去也来不及了才大摇大摆地下床，开门要出去透气，却发现门窗都被锁得死死的，顿觉不对，也顾不上装病，高声呼唤，叫破了喉咙也没半个人过来，正纳闷，窗格响了两下，柳御风的声音传来：“别喊了，这附近三个小院都没人，秦叔叔还派人把住门口，不让人进来。”
殷无名奇道：“舅舅这是做什么？”
柳御风道：“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起不来，秦叔叔逼着霜霜代你去考试了！”
“什么！”殷无名大惊，一叠声道：“都怪我都怪我，舅舅怎么那么糊涂，这可是欺君大罪，是要抄家灭门的啊！别的不说，入场检查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秦叔叔说，检查的官员与他交情很深，他又事先知会过，就算发现霜霜是女儿身也不会怎样。”
“还是不妥，御风，你快去把她拦回来！”
“不可能，就算我轻功再高，这时也赶不及了！”
殷无名顿脚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柳御风无奈，“我也是刚刚偷听到。”
此时的考场，殷霜霜看着前面的人不断减少，手心里全是汗。科举考试第一要务就是防止考生作弊，为避免夹带，进场前的搜身是极为严格的，幸好都是读书人，不可能有当众脱衣搜检的不雅事情，但……被一个陌生男子全身摸个遍总是……
好容易抡到殷霜霜，殷霜霜虽是豪爽女子，但张起手来脸上立刻红了，那半老官员面无表情，正要开搜，忽听一个男声笑道：“秦将军的外甥和他可大不相同啊，竟然生得这么粉嫩标致。”说话间行来一个青年公子，二十上下，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殷霜霜，殷霜霜见了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倒似在哪里见过一般，殷霜霜暗道：看他的穿戴，应当是王爷，怎么感觉他……。
那官员见了他，顿时冷汗都流了，连忙过去：“安平王爷，您怎么进这里来了？”
安平王露齿轻笑，“小王在外边翻弄名册，看见秦将军外甥的名字，所以进来看看，正好遇着。”说罢转而对殷霜霜道：“无名，好久不见了。”
殷霜霜先是冷汗刷刷地流，随即安下心来，安平王和哥哥在极年幼时认识，当时他还是王子，靖康之乱时流落在外，过了好几年才同其母静妃一同回宫，正值朝廷初定，皇上见了他大喜，赐号安平，及长，封王拜爵，不在话下。如今过去十几年了，怕也认不得幼年伙伴了，只是千万别考中，不然日后难免出事！想罢，殷霜霜学男子的模样向安平王行礼唱喏，安平王忙挟了她的手，笑道：“咱们兄弟之间，何必如此，这些年来，小王可是想你想的紧哪。”
殷霜霜陪笑道：“无名又何尝不是如此？今日在此一见，真巴不得与王爷畅谈三日，只是，如今就要开考，累后面学子等候可就大大不好了。”
那官员搭腔道：“正是正是，王爷您……”
安平王笑道：“无名不是还未搜身么？小王亲自检查，也好多与无名说会话。”那官员听了此语顿时面无人声，再看殷霜霜，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得任由安平王将一双玉雕般干净修长的双手探入衣襟，顿时呆若木鸡，安平王脸上神色古怪，但只一会，又恢复原来模样。
安平王拍拍殷霜霜的肩膀，笑道：“无名，好好考吧，将来同朝为官可是大大的美事，小王虽为今科的主考，对你可不会有什么照应。”
殷霜霜逃也似地奔进考场，险些和一个富贵公子相撞。
秦慕云听了殷无名一番话，直气得要昏死过去，如今是惊也知道了怕也知道了，直连哭都哭不出来，日日派人到考场打探消息，虽说没有被逐出考场，但在考场里一呆就是好几天，再加上派了小雪这个卤莽丫头当她书童入考场，秦慕云天天担心她们二人会露出蛛丝马迹。秦慕云暗地里不知给了那张老脸多少巴掌，直骂自己猪油蒙了心，鬼迷心窍，竟然为了一己之利累全族担上这么大风险！
那日他以死相逼，殷霜霜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殷霜霜一向争强好胜，虽自知文才并不怎么样，却也跃跃欲试，也算是半推半就答应下来。到了考场门口也早后悔了，此时却也身不由己，生怕引人注目，此时身在考场，全场人聚精会神如临大敌般，她却心猿意马，三下两下胡乱写完，独自在那里胡思乱想。巡视的考官还当又出了一名风流才子，对她多多留意。
把殷霜霜和小雪接进府里，秦慕云心里悬的石头总算落了半块，一听殷霜霜说了安平王之事，险些又昏了过去，直叹道：“这安平王是皇上最信得过的人，最是正直忠义不过，这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哟！”
接下来十数天无事，殷霜霜又说她是胡乱答题，绝对考不上的，过几天就和兄长，柳御风，小雪，小荷回岳阳去，再不来临安了！
秦慕云无法，只得打发人打点行装，尽快让他们上路。船终于缓缓离岸，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小雪舒了一下懒腰，见殷霜霜懒懒的没精打彩，推了她一下，笑道：“好啊，才出临安，就想那俊俏的小王爷了？”
小雪和他们行了一路，柳御风等人人对她真诚友好，处处为她着想，吃喝不必发愁不说，还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脸上的寒冰日渐溶解，也爱说爱笑起来。殷霜霜笑着要打，想起那日的事情，脸上也红了，两人追打笑闹好不开心，小雪躲之不过，嘻嘻哈哈的要出舱躲去，被殷无名拦了下来，“好妹妹们，这儿还没出临安呢，再惹来个宰相之子可不得了了。”
两女相顾嘻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当夜，船不泊岸，众人枕着潺潺水声沉沉睡去，一丝月光打在柳御风脸上，长长的睫毛阴影覆在脸上，他的脸安静平和，微微带着一抹微笑，宛如孩童，蓦地，他的双眼睁了开来，满目冷竣之色。翻身几个轻点窜上上层，深秋的晚上凉风飕飕，柳御风目力过人，也不掌灯，静伏在一个暗影里。
不多时，只见一条黑影负着一个人出舱，柳御风嘿嘿冷笑，也不拦他，那人自他身边路过竟也不觉，柳御风笑道：”嘿嘿，三更半夜，朋友拜访也不打声招呼！”说话间已抄手将那黑影背负之人抢过来。
那黑影自认为行踪隐蔽，忽听有人发声，愣了一愣，小荷眼见就被夺过去，那黑影反应也快，转手抓住了小荷的脚，一股内力透过小荷直逼柳御风，柳御风大惊，一般要抓小荷的人无非是为了寻找她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她的，这人却是歹毒，柳御风若运力抵抗，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误伤小荷，柳御风无法，只得引了那内力来，引于体内奇经八脉中游走一番，化去对方劲气。这招是离痕当年教给他的，与离痕相遇时他内功极差，离痕和他交手不耐烦，就教了他这招，如此面对内力相差不是太悬殊的对手亦不吃亏，后来武功大成后再不屑用这招，没想到今天还派得上用场，但如此一来，小荷不免被夺了去。
那黑影也不恋战，回身便逃，柳御风看她脚下功夫了得，只怕和自己在伯仲之间，柳御风只道离痕的身法轻功是天下第一，自己便是第二，这下还了得？是以快步追了过去。那黑影背着一个人脚下却不输给柳御风，直看得柳御风暗暗咋舌。柳御风在船头截住黑影，喝道：“阁下是哪路人马！快放下她来，不然莫怪柳某不客气了！”
那黑影哼了哼，隐隐的兰香之气透将过来，也不打话，伸掌疾拍，柳御风却也不避，只去抓她背上的小荷，身子只是微微一侧便已躲过，一手已搭到小荷身上，那黑影右手直指柳御风腋下，柳御风也不回手，手一屈，手上一绕搭住了那黑影的手，那黑影一惊，身不由己和柳御风缠斗，柳御风背着一只手，脸上似笑非笑，一手对一手，却也公平得紧啊，只是那人背着一人，左手不得空，柳御风一但出空余的手他必败无疑。待要丢下小荷却又舍不得。那黑影越斗越躁，破绽百出，柳御风深怕此人是正道人士，所以下手不敢过重，只与他纠缠。
船儿本是顺水而下，忽然，船儿掉了头，直上临安去了。柳御风大惊，难道他还有同伙！难怪他在上面打斗半日殷无名等都不出来查看，心语至此，手上也不再客气，空余的右手以迅雷之势直欺对方面门，那人大惊之下后退一步，柳御风只抓得面巾在手，正要给她致命的一击，柳御风却呆愣住了，月光下，一张惊世脱俗的脸出现在柳御风面前，柳御风愣了半晌，喃喃道：“原来是你……”
那女子冷冷地看着他，一声清啸踏水而去。柳御风担心殷无名等，也不敢追，听得下面脚步声凌乱，轻叹一声掠下船去了。
殷无名看见又回了临安城，哭笑不得，殷霜霜直怪柳御风，骂他是好色之徒，一见了美人就话也说不出，任由人把小荷带走。柳御风有苦难言，只默默领骂，本想打发他们回岳阳，自己在临安寻找小荷就好了，但那伙人也不知为什么，拿小荷一人去还不够，连殷无名等也要一同带去，柳御风在时都保不住，柳御风若不在，又当如何？众人无法，只得先回将军府住着。
殷无名道：“御风，这伙人的行事很像残月盟。”
柳御风眉头纠结，默然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奇怪，他们三番两次要抓我们到临安是为什么？难道他们的据点在临安？”
此时的安平王府，殷霜霜和小雪打扮一新前来，家丁报说秦将军的外甥殷无名来拜，引来的却是两名美貌少女，安平王一头雾水不知所以，两名女子走近了，款款敛衽行礼，安平王还了一礼，方才细看那为首的女子，这一看自己的脸上也微微红了红，笑道：“原来是‘无名’。”
殷霜霜面不改色，道：“半月前多得王爷相助，不然小女子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安平王道：“这却从何说起？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殷霜霜，这位是我朋友小雪。”
“敢问小雪姑娘贵姓。”
小雪迟疑莫对，殷霜霜道：“小雪无父无母，不知姓氏。”十年前与小雪相遇小雪从不对人说姓什么，近日遇见也是支支吾吾的不愿告诉别人，殷霜霜也不强她。
“原来是殷小姐，小王与无名多年未见，但心中时常牵挂，早听说他得了个文武双全又貌美如花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罢只看着殷霜霜，殷霜霜暗骂道：他位高权重又是个儒将，还当他会温文尔雅，没想到也和哥哥，柳大哥一样不正经。
殷无名听家丁说殷霜霜和小雪去了安平王府，如今已大半天了还未回来，又急又怒，忙教下人拿了自己的名帖投安平王处，拉了柳御风前去“救驾”。
两人被引到后花园，满园菊花开放，幽香袭人，殷霜霜和安平王在花丛中相对博弈，棋盘上黑子白子往来热闹。安平王略胜一子，含笑道：“承让承让。”那架势哪像个朝廷大员，皇亲贵胄，倒像个武林汉子一般，殷霜霜樱唇微翘，不服气，“再来！”模样娇俏可爱，仿佛面前的不是她刚认识的人，而是她的哥哥一般。远远瞧见了殷无名等，殷霜霜笑道：“哥哥，柳大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两人厮见毕，安平王笑道：“无名，小王自大考之后十来天不得空，你也不来看我，那日在考场见后，小王时常想你。”
殷无名呆了一呆，还礼道：“无名心知王爷公务繁忙，不敢打扰，今日听闻王爷得空，这才登门拜访。”安平王大笑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咱屋内说话。”
五人坐定，饮了一回茶，安平王笑道：“方才霜霜和小王讲了写柳少侠的事迹，柳少侠的大名小王虽居朝廷，却也略知一二，据说和盟主令剑有关的那位初小荷姑娘与少侠同行，改日真想见见这位小姑娘。”
柳御风笑道：“王爷却是晚了一日，小荷昨夜已被人抓走了。”
安平王惊道：“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连柳少侠都制不了那匪徒么。不知那起强人是什么来头。”
柳御风道：“这个柳某也不清楚，正待察访。”
“有什么小王可以效劳的尽管开口。”
“如此说来，倒要麻烦王爷了。”柳御风也不客气，道：“几个月前，临安城中某地定有大批武林人士聚集，柳某怀疑那是那伙强人的处所。”
安平王心道：临安城这么大，有武林人士往来再正常不过了，你要我帮你查几个月以前的事，可是够不客气的。却也喜他不卑不亢，正要应允，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沉吟不语。
小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妇人抚着她的脸，小荷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娘，你是……娘？”
方菲菲把她揽在怀里，笑道：“当然是娘了……可怜的孩子，这几个月里，吃了不少苦吧。”
小荷紧搂着母亲哭道：“娘，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在担心你。”
方菲菲拍着她的背道：“傻瓜，娘这不是在这里么。乖，别哭了。”
小荷正要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几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眼角譬见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倚在门首，冷冷地看着她们，小荷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子，但她眼中的寒光却让小荷混身一战。
“娘，她是谁？”
方菲菲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满面寒霜，将小荷挡住，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那女子道：“义父要见她。”
方菲菲怒道：“休想！不是早说好了么，他休想见小荷一面！”
“可是义父刚刚改变了主意。”
“我亲自和他说！”
小荷扯住母亲的衣袖，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娘，什么事？你要去哪里？”
方菲菲微笑道：“没有什么，你在这里，娘去去就来。”
“不要，小荷要和娘一起去！”
“不可！”方菲菲怒道。小荷乖乖地松了手。
方菲菲走后那女子却不走，只看着小荷，小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鼓起勇气问道：“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柳大哥他们呢。”
“我叫楚小雪，这是我和义父住的地方。柳大哥？叫得可真亲热。”小荷听得这话冷冷酸酸的，问道：“小雪姐姐，你，认识柳大哥？”
“何止认识，熟得很呢。”
小荷笑道：“小雪姐姐，你和我认识的小雪姐姐好像哦，她和你一样，说起柳大哥也是这样的表情。他们认识十年了，同甘共苦，好羡慕。”小荷见了方菲菲，多日的忧虑一扫而光，也不管小雪不快的表情，高兴地说。
“什么？她和柳御风怎么同甘共苦了！”
小荷就把柳御风如何饥寒交迫，如何和小雪相遇，如何与小雪千里迢迢回山西简略说了一遍。楚小雪哼了一声，也不作辞径自去了。
一抹黑影掠到将军府屋顶，其速真如流星弹丸，将军府中来来往往的下人虽多，但都是肉眼凡胎，又有谁能见得？那黑影在屋顶上静伏了一会，似乎在辩明道路，从她那双亮如星子的双眸里可以猜出她的身份。
一股劲气直逼殷霜霜后颈，殷霜霜恰到好处地偏身躲开，翻手疾拍，口中笑道：“柳大哥，还玩偷袭呢……”话未说完却愣了，面前的哪是什么柳大哥？竟是一个双目美丽的黑衣蒙面女子！楚小雪一击不中，转剑削殷霜霜拍来的手掌。殷霜霜的速度虽不快，但长年与柳御风交手，早就悟出了对付速度快的对手的方法，以静打动！但手上没带兵器不敢硬接，楚小雪又剑剑狠辣丝毫不留情面，速度亦和柳御风不相上下，不多时，殷霜霜被割伤了手掌，楚小雪持剑指着她的脖子，低喝道：“带我去见那个小雪，要是被人碰到，我就先杀了你！”
殷霜霜受制于人，无奈何只得带了她去。脑子里却是一堆的问号，她竟然是寻小雪的，奇怪奇怪，小雪一个小贼，如何能得罪这等武艺高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