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骨肉天涯（下）（1 / 1）
第二回骨肉天涯（下）
--------------------------------------------------------------------------------
柳御风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姓名可以改变，学了半生的武功却是改变不了的，你耍两招给我看看，至少可以知道你娘的门派所在。”
小荷点了点头，场地不够开阔，小荷细思一会，展开身形，使出几招擒拿手。只见招招精妙，防守合宜，时而如苍鹰出击，锋芒毕露，时而如江河入海，可纳百川。几招使完，见柳御风愣愣的站在那里，小荷害羞道：“使得不好……”
柳御风心中大怪：怎么和离痕前辈的招式有些相似？前辈向来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这些年来不见她与谁相厚，小荷的父母难道和离痕前辈有莫大的干系？这些招式虽外人看着大不相同，但他从小领教离痕的武功，虽有些不同，但绝对有密切联系，决不会错的。柳御风面露喜色：“小荷，离痕前辈应该认得这套武功，只需问她一问就知道你父母的事了。”
“真的么？那她在哪里？”
“她就在岳阳城内，我就是追杀她跟到此处。可惜半个月前被她大败一场后失了她的踪迹，不过我们经常见面，总会给你问明白的。”
小荷奇道：“柳大哥要杀她？她是柳大哥的仇人么？既是仇人，柳大哥提起她怎么那么高兴呢？”
柳御风笑而不语。
殷家是岳阳城里的首富，，岳阳城大到酒楼妓院银号赌场，小到杂货棺材香烛纸马，都有他们的商号，有钱能使鬼推磨，也难怪官府都得买殷家的帐了。
殷家的镖局近年来好生兴旺，世道不太平，富人们个东西出个门都提心吊胆的，少不得不时光顾镖局，身怀武功的人在这世道里最好的工作就是当镖师，殷家开出的工钱高，竞争的人不少，挤来挤去，倒真把有本事的挤进来了，这可乐坏了殷霜霜，她时常溜到殷家的镖局，缠着镖师陪她练两招，她的实战经验大多是从镖局得来的。
这天，殷霜霜一进镖局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向镖师们打招呼，他们就赶紧找事忙去了。都被这大小姐打怕了呀，她还口口声声地说是诸位叔叔伯伯让她，不必在意我的身份，霜霜要是死在诸位的手里也只怪我学艺未精，我保证我爹娘决不会为难诸位。
镖师们冷汗直冒，当初她年纪小时是让着她的，但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又加上得了柳公子的仇人的教导，赢她越来越不容易，到后来想赢她也赢不了了。这大小姐还当他们是谦虚，非要他们尽全力。为这把老骨头，还是能躲就躲吧。
殷霜霜今天来倒不是找人陪练的，镖局有个大练功场，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供无事的镖师闲来练练，殷霜霜拉了柳御风和小荷直奔练功场去。
殷霜霜和柳御风在场上你来我往打得起劲，小荷在边上看得好生羡慕，心道：若有柳大哥那样的武功，像柳大哥那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该多好！可惜娘怕暴露身份引仇家追杀，嘱咐我非到危急时刻不得使用武功……可是现在娘被抓了去，我要找娘，一定要把武功练好。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连累柳大哥。
练了半日，殷霜霜脸上冒出密密的汗珠，殷霜霜挡了一下刺目的阳光，娇喘细细，“柳大哥，休息一会吧。你内力高强，这半天还不觉得累，我真羡慕你。”
柳御风微微一笑，向小荷招手道：“小荷，过来。”
柳御风把长剑丢回剑架，对小荷道：“你来，和柳大哥过两招，日后遇到麻烦，也可以自己应对着些。”小荷微一点头，一招“苍天孤雁”揉身直取柳御风，柳御风知她往胸口的一击乃是虚招，他只微微一侧，用他自创的“秋去无声”化了她这一招，打落她戳向小腹的手指，右肘横过封死她直取肋下的一击，小荷一击不成，不待招式使老，反手直冲咽喉，柳御风蹲身躲过，横腿直扫小荷的下盘。小荷情知躲避不过，反迎了上去。柳御风虽心赞小荷这招解得妙，但若真正临敌，只怕她内力不足反被其伤。柳御风想知道小荷的武功修为到了什么程度了，所以尽管小荷招中有不少的破绽也不去提醒她，明明有数次打败她的机会却只是点到即停，等她想出应对的招数。
柳御风十三岁就和离痕天天交手，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他苦心琢磨过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要用他琢磨出的招式教可能是离痕同门的后人，真是世事难料。待她把那三十六路擒拿手使了几遍，两人收式停手。柳御风丢给她一把精钢铁剑，指了指场旁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扬手“锵”一声插了下去，直像插在豆腐上一样直没至柄，殷霜霜和小荷看得几欲欢呼。柳御风向小荷道，“你来。”
小荷学他的模样扬手直插，“咯”一下，剑身没入一半。柳御风点头微笑，霜霜的内力比她犹为不足，这丫头就是少了实战的机会，带她到江湖行走两年，定能成为又一代武林新秀！
柳御风又陪她将她所学的剑法拳脚掌法过了一遍。施展拳脚掌法时，小荷被柳御风逼得狠了，慌乱之下使出母亲交代过万万不能轻用的掌法来。柳御风惊道：“碧云掌！”
小荷大急，“柳大哥……这是，这是……”
柳御风摇手道：“小荷，不要瞒我，你会的不止这些，告诉柳大哥，你到底懂多少碧幽山庄的武功？是否是你母亲亲传？这对于你寻找母亲很重要。”
“碧幽山庄？”殷无名沉吟半日，摇头道：“碧幽山庄乃武林名门，创立至今已有百余年，三代庄主中就出了一个武林盟主，一个代盟主，武林各派莫不唯首是瞻，碧幽山庄一向门风严谨，百多年来，竟然从未做过一件引人非议之事。由他门下出的男女弟子也不多，都是有名有姓的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名头，未曾听说哪位和谁结仇啊。”
殷夫人是将门之后，少女时代亦和今天的霜霜似的舞刀弄枪，时常扮做男儿同武林人士交往。后来嫁给一个儒商，不得不悉数收起，安心相夫教子。外人看着一个安静娴雅的夫人，实在想不到女儿时这么淘气。也是因为她，殷霜霜才得以任性枉为，连殷老爷都奈何不得。如今殷夫人性子虽收了爱好却没变，殷无名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时候三教九流的都会遇到，殷无名少不得细细地和他们打听武林故事，一方面是为了熟络熟络，将来好办事，一方面也是为了取悦高堂老母和任性小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所以江湖故事柳御风还不如殷无名懂得多，柳御风时常恨恨地叫他武林八卦。
见小荷面露忧色，柳御风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还可以从离痕前辈那里入手。”
殷无名又道：“碧幽山庄现任庄主，武林代盟主方天阙，本是众望所归，但是因为盟主令剑失落，所以武林盟主之位还是已经故去的碧幽山庄前庄主方剑笙，方天阙曾放出话来，无论三教九流，武林白道人士，只要寻到盟主令剑，不但大力举荐为新的武林盟主，还要赠送一套碧幽山庄不传剑法，以洗刷中原武林和碧幽山庄的耻辱。其实方天阙的举荐倒不算什么，真正让人动心的是那套不传剑法。我对盟主令剑遗失一事一直很感兴趣，但是不管是碧幽山庄的人还是武林中其他门派人士，对十七年以前的事情都讳莫如深。小荷姑娘的家仇应当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不然要真和碧幽山庄有关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十七年前小荷还未出世，那至少十四五年前小荷的父母还是在一起的，但小荷却从未见过父亲的面，其中应当发生了些故事。无名，你想想十四五年前碧幽山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殷无名摇了摇头，“碧幽山庄收取弟子十分严格，所以碧幽山庄的弟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二三十个，小荷的父亲或者母亲若是出身碧幽山庄，出点什么事情是瞒不过天下人的。”
柳御风叹道：“看来除非知道碧幽山庄十七年以前的事，不然只能从离痕前辈那里入手了。无名，拜托你调查离痕前辈的行踪可有了线索？”
殷无名笑道：“柳兄嘱咐小弟的事小弟哪敢不上心啊！再说你那位前辈整天戴个破帽，眼睛都不露一个，特征那么明显，想找不到也难啊。作为谢礼，你把你和离痕前辈的故事讲给我听好不好？”
柳御风一脸坏笑：“等我和离痕前辈的故事成为武林的千古绝唱以后再告诉你。老兄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问殷伯母去。”
柳御风和小荷乘船到东洞庭湖连接长江口儿上的一个大镇上，东西南北的货物皆在此处聚散，洞庭湖入长江的航道上帆影连片，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正值祭水神的大祀，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街上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小荷脸上也一扫平日的阴霾，拉着柳御风的手好奇地问这问那，柳御风买了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零食给小荷，小荷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她自幼就和母亲为生计而奔波，居无定所，从未像今日这样轻松自在过。柳御风干脆把寻离痕的事情放在一边，陪小荷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晚上逛完夜市，就近寻一个客栈投了，打算明日再说。
夜半，柳御风被一阵异响惊醒，不待披衣便翻身掠至窗边，从纸窗的缝隙中观望，只见一条黑影，腋下挟着一个人从小荷的房间出来，柳御风大叫不好，忙从窗口穿出，身子一长追了过去。
那黑影轻功了得，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镇外树林之中。柳御风拼命追赶，到得树林时已失了那人所在，柳御风游目四顾，依然没有发现那黑衣人的踪迹。柳御风长叹一声，无奈道：“晚辈认输知错了，前辈出来吧。”
只听一个不辩男女不知年岁的怪声哈哈笑道：“好小子，过了这些日子还是没有一丝长进。殷家的大鱼大肉都喂了饭桶了么！”
柳御风一头两个大，心想今天怕又要落一身伤了，也不敢嘴硬，只连声称罪。蓦地，西北方小土坡上多了一条人影，但见来人头戴遮尘，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件灰色长衣，还披着硕大的披风，只从胸前的高耸看出是个女子。
柳御风忙行了个大礼，道：“多日不见，离痕前辈还是这脾气。”
离痕哼了一声，骂道：“混小子，老娘如此关你屁事，要嫌碍眼，早早来杀了老娘，一了百了。”
柳御风叹道：“前辈莫催，晚辈知错了。只是这姑娘和在下非亲非故，前辈莫要吓坏了人家。”
离痕哼道：“非亲非故还那么紧张！小子，看在你内力又精进的份上，这丫头还你吧！”说罢单手一丢，柳御风忙探手捞住，后退几步化去劲气，柳御风暗暗吐舌，这前辈出手还是这么毒辣，要是他不知这一扔乃是试探，寻常接住，岂不是和小荷双双受伤？幸好柳御风知她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下手伤人的，柳御风小时候吃了她不少大亏，早就学会面对她要时时防备了。
离痕掏出一块牌子晃了晃，“小子，废话少说，动手吧。”柳御风忙道：“等一下前辈，今天我们先不打架。”
离痕哪里听他说？话未说完人已如鬼魅般欺上前来，小荷被点了昏睡穴尚未苏醒，柳御风既空不出手来给她解穴，离痕又不给他把小荷放在地上的机会，柳御风本来速度就稍逊，更何况还抱了个人，真个是只有挨打的份了。
柳御风叫道：“前辈欺负人！”
离痕得意道：“混小子，他日你要是又要保护心爱的女人又要临敌呢？给我专心点！”
柳御风哇哇叫道：“就算如此，可是敌人不是前辈您啊。”
“少拍马屁！老娘不吃这一套！”
说话间柳御风的左肩挨了一掌，钻心地疼，怀中的人儿险些抱不住。原本应该向左一侧再化开她这招的，但柳御风担心离痕的掌风扫到小荷，只好不闪不避，硬接了去。实力相差悬殊，这一掌的后果可想而知。
柳御风“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委顿于地。
离痕冷冷道：“看不出你小子对小娃娃感兴趣。不过也算你有眼光，这丫头再长两年可不得了了。”
柳御风抹尽唇边血迹，给小荷解了穴。小荷睡眼朦胧地睁开眼，见自己身着贴身的单衣躺在柳御风怀里，柳御风也是衣衫凌乱的模样，脸上大红。十四岁的少女已渐知风月，见如此情形焉能不脸红心跳的？柳御风倒没注意到她脸上的颜色，只对她说：“那位就是你一心想见的离痕前辈，快过去拜见。”
小荷忙整衣肃容前来参见。离痕奇道：“我可不认得这丫头！小子，你娘的搞什么鬼？”
柳御风道：“前辈，这位小姑娘，可能是前辈门中的后人。”
离痕倒退一步，哼道：“老娘早和本派没有关系了，这丫头与我何干？”
“前辈且息怒，小子并无他意，只是这孩子身世离奇，看她武功倒是和前辈颇有相似，所以来请教前辈，好找这孩子的亲人！”说罢将与小荷相遇的种种简单说了一遍。
离痕冷笑道：“如此说来，她的父亲我倒是认得的。”
小荷惊喜道：“真的吗？前辈真的认得我的爹爹？”
“但是我不想告诉你们！”
柳御风和小荷大惊，不知其意。小荷哀求道：“前辈，求您告诉小荷吧。我娘被坏人抓去了，我要救娘，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她！前辈，求您帮帮小荷吧。”
离痕道：“小荷？这名配上那姓倒是极美……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你父亲的名字，但你须答应我一件事。”
小荷喜道：“好！不管前辈说什么小荷都答应。”
离痕冷笑道：“话别说得太满！我要你放弃寻母，拜我为师，离开中原去西域。你答不答应。”
小荷万料不到是如此条件，要说后面的还无所谓，但不寻母亲却是万万不能。小荷哭道：“母亲生死不明，当女儿的怎么能不去寻找？”
离痕哼道：“不答应就拉倒，死丫头，老娘看中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老娘再问你一句，你答不答应！”
小荷哭得花枝乱颤：“小荷多谢前辈抬爱，但是不寻母亲是万万不可的。若是别的条件，小荷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求前辈慈悲吧。”
柳御风也觉得大不可思议，正要出言相问，离痕拂袖道：“多说无益！乖乖答应了老娘，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老娘这是为你好。”
“前辈但有所命小荷不敢违抗，但此事是万万不可，求您……”
“闭嘴！好你个死丫头！臭小子，你跟我来！”说话间伸手一探，起身而去，柳御风尚来不及尖叫，又何言反抗？
可怜天地间空空荡荡，小荷望着漆黑的夜空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