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有诗云:
蒲柳命,磐石心,贵贱荣辱若浮云;
玉含笑,金蕴情,离合悲欢系琴音。
第二回:冷宫红烛泪方流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晢晢。君子至止,鸞聲噦噦。
夜如何其?夜鄉晨。庭燎有輝。君子至止,言觀其旗。”
—— 《诗经鸿雁之什庭燎》
长夜未央,少女闺房,却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十六年来,这叹息在宫闱中就未有停息,自己为何带蔷而生,自己为何不为父王所喜。宫中所有的人都说自己是个怪胎,自母亲珠胎暗结时便异象连连,偏都是克父之兆,产时又几乎令母亡命,真正是个不祥之身。如今,自己二八嘉华,却被冷落在这后宫深院里,父母不爱,兄弟不喜,孤苦伶仃,虽在这公侯之家,却比那市井小儿女更加寂寥。
烛光之下,这个从未从过宫门的绝美少女,叹自己生于王公贵族之家奇$%^书*(网!&*$收集整理,却是怎样一副枷锁,让她羡慕那远方的鸿雁,让她思慕自己的哥哥。
这哥哥却不是她同父同母亲生的公子康,而是那个只比自己大半天的表哥,父王姐姐的孩子——姬蛮。
那姬蛮的面容不可谓不美,却又如此之阳刚,如金石铸就的金甲将军,又如天神下凡,往哪里一站,都是那么显眼夺目。手中更有一把生来就带着的神戈,举国皆称他为战神爷!当真是风华绝代,英姿飒飒。
少女轻抚已面,却已想得入迷,那容颜渐如三春芍药醉,四月桃花开,竟露出惊人憨美之态。
可转念又想到:这都城里哪个少女不爱他,自己又凭何而争?
自己身处这冷落清宫,姬蛮不过跟着母亲拜访过两次,见到自己也只颔首问安,从未正眼瞧过自己。却怎知自己早已芳心暗许,心中坚定:此生非姬蛮不嫁。姬蛮是父王最喜的外甥,平日就住在宫中,说不定自己可以找到田内宰,让他带着自己去找姬蛮,就算只是看一眼也胜过这相思之苦。
夜风凄冷,烛火飘摇,却不知那边蛮哥哥挑灯夜读,又或练习武艺。少女思念着那梦中情人,辗转反侧,时而起来向着男子住的那边望去,却因回廊隔开而不见灯火。借问那天上月吧,许他也在观那天月。
侍女惜花熄了花烛。刹时,月色如银洒落屋中,在那月色里,少女散开发髻,乌云长发披卷至腰间。在金盆中净了手,侍女怜月递上玳瑁梳,少女自梳长发,那丝般润滑之感受如月光泻落,她也不禁欣赏起自己的美貌来,却又一心寒:自己再美又如何,蛮哥哥都不看奴家一眼。
遂轻褪罗裳,抚着自己如丝般娇肤,滑入绸褥中,做那红绡湿透的春梦去了。
次日里,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一清早,少女听得有人敲门之声,略觉诧异,叫那侍女怜月去应门。
因为父王少到她这里来,其他的妃嫔、夫人也不愿意往这里跑,空耗气力,连那些个内竖、阉官都不屑于讨她欢心。她倒也看得淡了,这么些年下来,背地里哭过多少回,人前却硬撑着,不能让人瞧扁了。如此一来,她这门前是非也少了许多,落得个清静,看看书,绣绣画,不愁吃穿,无事烦身也就是福,当惜福。
今日这么早的敲门声,却是罕见,令她心中一颤,知道定不寻常。
“美儿公主,快起来。”进来的是田内宰,这人倒不势利,待公主如其他主子一般:“大事不好了,楚国人打过来了!”
“这却是怎么说的?”少女美儿半裸着身子,玉肩掩在香云之下,斜倚绣榻,左右的怜月、惜花二奴已经花容失色,她却冷冷淡淡,言语中听不出半点惊慌的影子来。
“这事我也倒不清楚,只是前宫里已乱成一团了。公子康和阮姬夫人已经卷乘而走了。”
“知道了,你也走吧。我困了,怜月,送田内宰。”说完,却又滑入丝被中,只是将黛云向外,玉颜朝内,再不理不睬。
田内宰悻悻而出,忙办别的事儿去了,现下这宫里乱成一团,少不得自己可以浑水摸鱼一把——阮姬那件紫云衫自己不是偷爱了很久,趁这乱,取了来吧。想着,这平日里看似忠实的老狗,竟真的甩步向阮姬寝宫而去了。
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美儿公主当真是不怕事的少女么?
这十几年来困在宫里,一步也不得移出,别位夫人、公主有说有笑,有玩有乐,常常去那街市购采不说,还出得城外采风,平日里也常常串串宫门。自己呢?
这次难说不是个机会,自己等大家都不留意了,非要出去看看不成。大不了避开楚军就是了。再说,这楚人若真是攻下了这偌大的新郑都城,我们这王亲贵族却往哪儿逃都是无用,还不若就在这宫里,等那郑国的威武之军,赶跑那来犯的虎狼!
却说这女儿,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却比那许多大男子懂得事理:想想覆巢之下,岂得完卵!此孩童皆知的道理,那些个人顾起性命来,却全抛到云霄之外了。
第三回:谁言巾帼不英豪
前面大殿之上,此时却成一团乱丝卷了!
任谁都知道,此时哪能逃走?!这一逃,就是丢了国都,就是丢了黎民百姓,就是亡了国啊!可偏偏有人想逃!公子康和阮姬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在他俩之先,大夫逢孙、扬孙已逃到数十里之外了,还不是轻车简乘,却把一大家子人都带上了,看来真的不打算再回郑国了。
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话要从昨个夜里说起。
这郑国却是个奇妙的地方,当真是美女如云,偏个个本领高强,竟有个美人帮。莫要误会,这美人帮可不是打家劫舍、争强斗狠的,更不会去做那背弃女人天生玉洁冰清、令名嘉誉的事儿,她们可是有真才实学,在这争来斗去的几国间,做大宗的皮革买卖。
若说这女人天生爱洁,也是不假,可她们若真做起这正事儿来,绝不比男子差。她们这买卖在几国间虽非最大,却是利润最高,源在她们善于在各大国、门阀势力间周旋,八面玲珑,且待人接物绝没有男子那些傲气、坏癖性,温温婉婉的让人如沐春风,却也柔中带刚,由不得些个登徒子纠缠。
这一日,却是商会宗主娴娉带着大批的活牲、制革,向着南边的楚国而去,途经滑地,却在那里听到一奇闻:说是楚大夫蓝叔在郢都自缢了。
娴娉是个多聪明的人,别人说笑的事儿在她耳里听来全不是那么回事,她前后打听,用了自己的楚国眼线,不过一天,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她心里就盘算出来了。
娴娉是郑人。按说这商人都是只认阿堵不认亲的,偏她们这美人帮是个异数,人人入帮,先讲得是个义字,再讲得是个情字。她竟撇下自己的众多货物,装冒成郑君的使臣,去拦向那楚军的头里,拼了自己这二九年华的娇躯,也要为郑国挽回这场浩劫。
却别想偏了,她怎会做那龌龊之事,向那虎豹蛮人委屈求全!
她扮作一个温婉的内侍,选出四张皮革和十二头犍牛来,带着下手的一众人等,截在楚军灭滑之刻,大大慰劳了一番,并说是郑国穆公体恤楚将远道而来,灭了那天天叫嚣的跳梁小国——滑,亦为郑国出了一口气。
这便是后世所说的“打草惊蛇”。这女子果不简单,在万军之中、万戈之间来去从容,颜色不改,把那头脑简单、空有蛮力的西乞秫、白乙丙二员大将忽悠得不辨东西南北,更将楚军主帅屈孟明的侥幸之心点破。
屈孟明心道:难道果如蓝叔所言,此去伐郑,天亡我楚?!
却也在将信将疑间:此次北征,虽路途遥远,但郑积弱已久,就算知晓我军来袭,也未必能战得过我这数万大军,却怎可被这小小内侍吓着。一边佯作回军楚都,一边却另路北上,继续伐郑之途。
却说那娴娉,早已料到此着,出使楚军之时已派自己手下第一谋士,也是胞妹娴婷去往那新郑报讯,以期郑军以逸待劳,打赢这背水一战。
娴婷来得这郑都,却已是次日清晨,累得花容如染,娇喘连连。但算算脚程,那楚国大军也就是明后天就会兵临城下,不得不咬紧银牙,一催座下雪龙驹,向那王台而去。
待得到那巍峨台下,却再无半点气力,勉力拉那缰绳。神驹“咴”地仰首高叫,猛地一顿,竟将这如花妙女郎摔落尘埃,眼见就要坠地而伤。
却在此时,一双臂膀接下少女,轻抱入怀。
娴婷眼神迷离间,却见那是如此之俊一少年将军,金盔金甲,颜面如玉雕石刻,冷酷中带有万种风流,心内一阵恍惚,却道:
“快!快,告诉郑王,楚军来了!”
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玉胸,就此在那少年将军怀中晕了过去。
有诗云:
海棠扶醉倚金戈,冰肌带露夺玉钩。
无意无心凭君立,却看风雨欲满楼。
第四回:未战先谋运神筹
若是等这女子醒来口述战报,却也太显得娴娉智慧不足。她早已写下一片竹简,就放在娴婷的身上,却未想这傻妹妹,竟放在了自己的贴胸之处。
却看那少年,居然想也未想,探手入那少女玉峰间,将青简抽出。看得一旁的兵士,眼睛却也直了!果然是风流倜傥的战神,果然是英俊无敌的姬蛮。也只有他日日万花丛中过,偏偏一叶不沾身了。
看得那战报,直惊得这少年战神冷汗涔涔,十步并一步,飞跃上那郑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