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今晚要洞房(1 / 1)
如磬的夜色沉沉压着天际,整个天地仿佛浸润在深海之中,依稀有半弯弦月在云层里飘飘摇摇,若影若现。
谢上苏从倦花阁出来,沿着游廊低头慢走,不时抬头望天,今晚的月光清冷而寂寞,更令他郁结难抒。
自从那日妻婿大人将他带回从狼居,把他安顿在倦花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更别提和他洞房。
义父说过,如果一个女子,深情厚意,却对他始终相敬如宾,那么这个女子也许对他有情。但如果一个女子,三妻四妾,对他相敬如宾,那么这个女子肯定对他无情。
义父也说,如果他不幸嫁了那样的女子,只能怪他命薄。
可是,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他熟读《夫则》、《夫诫》、《列夫传》,凤凰山的人对他无不交口夸赞,夸他天性纯和柔顺,德容女工出类拔萃。可是为何惊风护卫能日夜陪伴她,而他只能夜夜独守空闺?
他真的很不甘心,所以忍耐了十多天,他终于控制不住要问个明白。
走到狼苑的时候,谢上苏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矗立在她房前的那棵巨大的青松,他知道惊风护卫肯定藏身在那树上,两人的深情故剑让他有一丝丝的嫉妒。
房内隐约有氤氲的身影在烛光里飘摇,谢上苏在风絮絮的房门前驻留了许久,终于开口:“妻婿大人还在忙吗?”
他低下了头,眼神有些委屈:“都过了十多天了,妻婿大人为什么不和我洞房?”
房中久久的沉默,无人回答。
顿了一顿,他终于鼓足勇气将心中的猜疑道出:“其实妻婿大人根本不喜欢我的吧,所以你根本从未想过要和我洞房。”
房中还是那个氤氲模糊的身影,谢上苏咬着薄薄的唇瓣,沉默了一阵,又道:“妻婿大人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妻婿大人不要休了我。我,我甘愿做下堂夫,我不想惹妻婿大人心烦,我走了……”
谢上苏正想转身,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妻婿大人!”他惊喜,却见开门的人是海盗王,脸上难掩失落和伤心,“你们……我,我走了,不打扰你们安歇了。”
那语气听之入耳,都让人为之心酸不已,而嘲琅只是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抬眼瞥见有人影从游廊深处摇着扇子徐徐走来,他的唇角不由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显得心惊胆寒。
月光氤氲如烟,斜照着那个白衣垂地的风流公子,显得虚无缥缈。然而即便虚无缥缈,嘲琅和谢上苏依然看清了她对身侧的惊风不时投以调戏的微笑,惊风不知低头说了什么,风絮絮忽然之间将他欺上了廊柱,执扇抵住他刚毅的下巴。
嘲琅不满地蹙起了眉,冷眼远看。谢上苏的心中却猛然“咯噔”了一下,薄唇抿得越来越紧,眸中也渐渐有了泪花一样的闪光。
妻婿大人果然是喜欢惊风护卫的……他就那么福薄么?
两人神情不一地看着游廊深处,忽然间皆脸色微变。
那一贯以沉默是金,冷酷是银的木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猛然之间反客为主,火辣辣地吻上了他一直尽职守护的主人,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奇异。
嘲琅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前方,在他眼里,那木头始终是块木头,就算絮儿如何挑衅,也不会有图谋不轨的举动。而那谢上苏自是不了解惊风,只是觉得心中的伤口上又被人撒上了一把盐,火辣辣地刺痛。
半朦胧的月光也似乎惊了一下,瞬间没入了云层。游廊深处,惊风还在激吻他的主人,手上的举动也越来越放肆和大胆。夜色下,风絮絮的前衫被褪下了大半,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
嘲琅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忍耐不住,疾速走去,一把将火热中的惊风拉开,这才发现这木头根本不是自我发情,而是被迫发情,他下意识朝风絮絮看去,眼里不赞同。
“不是我……”风絮絮被吻得差点透不过起来,大概十分震惊于这木头的彪悍,许久才解释,“是惊风替我喝下了那杯媚药。”这媚药果然生猛得厉害,竟然化木头为禽兽!改日一定要向对方讨要。
“属下……属下罪该万死!”惊风吃力地咬着牙,声音用力而低哑。
风絮絮显得非常不好意思,却摇头叹息:“惊风,你一向沉稳内敛,今日怎么那般急性子,我已经暗示那杯是媚药了,你何必……唉。”
远远赶来的白羽刚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眉:“公子,你确定你不是幸灾乐祸看着这木头喝下去的?”白羽回想起白日里自家主子闻到那□□的气味时,表情是如何得眉飞色舞,估计公子是想试试这药性,然后将它占为己有,再赚一笔白花花的银子,又或者利用它招摇行骗,强取良家男女。
可怜那木头惊风就是那替罪羔羊了,殉节之下,还觉得自己愧对主人。
“属下……属下相信公子。”
“……”白羽无语地看着他,心中深深地叹息,此木头已化腐朽,无可救药。
风絮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弯腰想去扶他,却被他避开。想了一想,颇为认真地说道:“看惊风被折磨成这样,今晚侍寝吧。”
“属下……不敢!”
“不敢?刚才是谁那么禽兽大胆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风絮絮笑如春风,“此等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之夜,合该是我和惊风两人的洞房花烛夜。”
白羽下意识抬头望天,天空漆黑一片,应该是羞耻于公子的无良,月亮已沉没,星辰也早已回避——天公根本不作美。
“絮儿,别胡闹了。”嘲琅终于看不下去,也想去扶惊风一把,脑中忽然闪过玉男心经,又缩了手,小心翼翼地退开了一步,只道,“把他扶进房间,让人锁了吧。”
不等他喊人,所有人只觉眼前剑光忽闪,那木头的腿上登时血流涓涓,脸上恍惚迷离的表情有些清醒。
“惊风就这么不愿意洞房?”风絮絮皱眉,想不到这木头那么烈性。
惊风低头,微微喘着息:“刚才冒犯公子,属下已该万死,怎能再次以下犯上。”
“罢了罢了,这倒显得我比地头蛇还禽兽,反正惊风迟早是我的人。白羽,扶他下去吧,好生养伤,本公子看了实在心疼。”风絮絮摇头叹道。
白羽领命,扶着颤颤巍巍的惊风渐渐走远,回廊极远处,依稀传来白羽不屑的冷怒——
“真是一块朽木,公子让你侍寝就答应啊,摆个烈性子给公子看,公子还不是要吃了你。”
“……”
“你刚才亲薄公子了吧?”
“……”
“这样也好,其实你这木头还是发情的样子比较正常。”
“……”
“算了,和你说了也白说,以后机灵点就是了。”
……
在两人离去后,嘲琅的眼中终于出现雷霆般的冷芒:“是谁干的?”
“三爷。”风絮絮理了理衣衫,眼色冷冷。
“絮儿。”嘲琅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有些心疼,抬手理顺她的鬓发,语带怜惜,“以后不要和这些商人打交道了,和我去海上吧。”
“嘲琅,我遇到麻烦了。”风絮絮难得正经地愁眉苦脸起来,“那三爷好厉害,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京城里所有的雅苑绣坊都给收购了,恐怕那三爷这次是要和我较劲了。”
她抬头看着他,抿嘴一笑:“嘲琅,你帮我收拾烂摊子吧。要不,帮我查查那三爷的老底。”
嘲琅面无表情,方才的怜惜登时消失,两人对看了片刻,他问:“今晚刚为你收拾了那些烂账簿,怎么不找个管事?”
“找管事需要工钱,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嘲琅和我情同手足,既不用工钱也不用防心,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嘲琅立刻冷了脸,你欢喜,我不欢喜!
又如同往常那般,他冷脸看了风絮絮半晌,转身离了去,毫不犹豫。
风絮絮怔了一怔,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只好抚平有些褶皱的衣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见纯情男不知在她房门前站了多久,那受伤复杂的眼神一路哀怨地向她飘过来。
“小谢?”已经十多天没有见过他了,突然深更半夜造访她深闺,她有些惊讶。
纯情男始终不讲话,蹙着秀气的眉一直看着她,那眼神时而不解,时而受伤,时而哀怨……一时间转过好几个令人费解的表情。
“妻婿大人……”好半晌之后,纯情男才凄凄哀哀地叫了她一声,听得风絮絮浑身一震,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如狼似虎起来。
每次面对纯情男这只万年受,风絮絮心中总是热火朝天,那颗遥遥欲邪的心也开始渐渐腐酸,对他的怜惜之情更是轰轰烈烈。
就像现在这纯情男用如此可怜受伤的表情望着她,她心中早已是一腐再腐,一烈再烈。
“妻婿大人,”黑漆漆的夜色下,纯情男微微低下了头,满脸羞红,似乎难以启齿,“妻婿大人……我们,我们今晚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