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们一吻定婚吧（1 / 1）
一日的沉默。
太后躺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睛，没有说一句话，皇帝来回踱步，神色烦躁，大皇子谢上苏则将一方风絮絮让人交给他的丝巾拿在手里，不住颤抖。
御书房中，三人各自满怀心事。
皇帝脚步停了一停，看了一眼状似痴呆的大皇子，又抬头往窗外看去，叹了一口气。
唉，天已经亮了，他又迎来了苟延残喘的新一天，京城内的歪风邪道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一天。
皇帝摇了摇头，心中郁愤无奈，于是又在房中央来回踱步。
“皇帝，你不要再走了，哀家头都疼了。”太后终于忍受不了，睁开了眼睛。
“母后，朕实在忧心啊。”皇帝抚额叹息，“为什么尉迟家的男子都喜欢那孩子？昭儿是，就连苏儿也是，苏儿可是要当皇帝的。”
太后缓缓摩挲着涂满凤凰的指甲，慢吞吞道：“皇帝用不着如此操心，我们也赶快给苏儿找个比那妖孽更好的姑娘，苏儿的性子比昭儿好点。”
“这……能行么？”想起连昭那孩子的反应，皇帝有些犹豫，见谢上苏依然在看那块丝巾，便点头同意，“嗯，就这样吧。可是，这次我们该找个什么样的女子许配给苏儿？总不能又是住在深山，长在老林的女子吧？”
太后依旧在摩挲指甲，眼都未抬：“就和昭儿一样吧，反正苏儿是要继承大位的，多找几个也无妨，眼下也只有那样的女子才是孙儿们的最佳选择。”
皇帝赞同，心中终于有些欣慰，转脸看了大皇子一眼，见他依然沉浸在自我恍惚中，叹气：“唉，给苏儿找一个和那孩子模样相似的姑娘，让她当皇妃吧。”
“这恐怕不行，万一昭儿对皇妃起了歹心，介时又是一场皇子相争，历史重演——”
“我谁都不要。”忽然间，一直恍惚中的大皇子开了口，令在场两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谁都不要，我只要她。”
“苏儿！”
太后紧紧蹙起了两道长眉，一手捂住胸口，长长地吸着气，皇帝的脸色也越发阴霾。
“苏儿是未来的国君，做事怎可如此儿戏！”
“父皇，我不要做皇帝，我只想在家相妻教子，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大皇子谢上苏薄唇紧抿着，清秀的脸上有沉痛的表情，“可惜她……我都已经是她的人了。”
她的人？！什么！
太后和皇帝大吃一惊，隐隐觉得这个刚从凤凰山回来不久的大皇子似乎不太对劲，两人愣了片刻后，脸色越来越难难看。
皇帝终于忍不住问：“苏儿，你们……”
大皇子嘴唇越抿越紧，手中的丝巾也绞成了一团，脸色也越来越绯红，似乎难以启齿。
“造孽！造孽！皇室丑闻……皇室丑闻啊！”太后忍不住尖声利叫，从榻上猛然站起走到谢上苏眼前，紧拽住他的手，厉声问道，“是不是她强迫你的……是不是！”那妖孽专门强抢良男良女，一定是她对爱孙霸女硬上钩！
“苏儿快说啊！是不是！是不是她强迫你的！”
皇帝也瞪大了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吾儿。
“……”谢上苏沉默，忽然仰起脸，眼睛里居然有晶莹的泪水，“太后祖母，我这里很痛……心真的很痛，我清白不再，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
太后皇帝两人身子猛然震颤，连心都狠狠地抖了一抖，多日来的惊疑和怪异越积越厚。
“太后祖母，苏儿很难受，但是苏儿是心甘情愿的。那日苏儿画押之后，就是她的人了，她明明说过她会来娶我的……可是……”
在大皇子最后一句声泪俱下的“娶我”之后，两人的身心剧烈地震颤许久，那种震颤的程度前所未有，仿佛全身上下的骨骼都移了位。
——两人遭到巨大的打击，受到巨大的刺激，终于彻底明白为何他们的苏儿出山之后，言辞隐隐透着古怪。
“太后祖母，苏儿该怎么办……苏儿生平就认了那么一个人，苏儿的心很小，只能容她一个人。”
哀家的大皇子爱孙不是应该心可怀万壑、气可折山河么？
“父皇，苏儿知道自己很笨，也不会任何武艺，更没有那些男人们的花花肠子，但是只有这样的苏儿才能博得姑娘的欢心，找到更好的婆家。”
朕的大皇子爱儿不是应该胸怀韬略、文武双全、风流倜傥么？
“父皇，太后祖母，苏儿决定，除了她誓死不嫁任何人，宁愿为她守寡。”
这样的大皇子怎能当一个英伟帝王，怎能开启大胤另一个盛世？！
“苏儿，你义父平时怎么教导你的？”颤抖了很久，皇帝终于问了一句。
“义父？”提及养育他二十多年的人，谢上苏的语气渐渐缓和，“义父经常教导苏儿要三从四德、君为妻纲、母为女纲、妻为夫纲，并熟读《夫诫》，这样才能找一个好婆家，嫁一个好妻子。”
皇帝登时脸色雪白，手指痉挛，太后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只觉眼前白花花一片。
“父皇，这次苏儿回来，并不是继承大统的，是有要事和你们商量，义父让苏儿从此后姓谢，入谢家祖籍。”
皇帝脸色霎时灰败，只觉身子猛烈地抽搐痉挛，而太后一个趔趄，直直坐倒在贵妃榻中。
两人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大皇子，筑起在心中多年的期望势如破竹般倒塌。
“父皇，太后祖母，你们怎么了？”两人异常的反应令大皇子有些忧心，“你们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是否要叫御医过来？”
打击过大，皇帝太后两人早已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来，只是瞪圆了四只眼睛死死地看着大皇子。
谢上苏正欲往外宣御医，却听到总管公公忽然在门外禀告：“启禀皇上，公子觐见。”
太后皇帝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谢上苏见此，向那公公回道：“让公子进来吧。”
半晌之后，风絮絮招摇着那般玉骨扇子，慢悠悠地走进御书房，那张清雅绝丽的脸上，泌出一丝邪魅之态，那样相似的脸，看得谢上苏心中隐隐钝痛。
“大皇子也在这里，如此正好。”风絮絮摇扇笑眯眯道，却见太后皇帝两人神情怪异，“这……皇上和太后怎么了？”
大皇子摇摇头表示不知。
“皇上？”风絮絮唤了他一声。
皇帝不醒，倒是那太后猛然一震，视线疾速一转，表情蓦然收敛，眼神冷厉如刀，看着风絮絮，尖声厉喝：“妖孽……妖孽！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害哀家两个爱孙，你娘亲如此，你也如此！都是贱人！”
这一叫，皇帝也惊醒了，看到风絮絮，脸色同样大变，来来回回地看她和大皇子两人。
“太后祖母！”谢上苏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种话来，怔了一怔，“太后祖母怎么能如此失态，这般辱骂公子？”
太后手指颤颤地指着风絮絮，气得嘴唇直哆嗦，而风絮絮却只是笑了笑：“皇上，今日微臣来是有要事相商。”
见皇帝不语，她直接说明来意：“臣今日要带走大皇子。”
三人同时吃惊。
“你敢！”太后首先发难，那张老脸登时变得青面獠牙，“苏儿是皇位继承人，怎能容你一介贱民在这里放肆！”
风絮絮但笑不语，丝毫不理会太后老不死的威胁，只是忽然凑近纯情男的耳畔，不知说了什么，纯情男的眼睛骤然雪亮，看着她震惊不语。
“太后，”风絮絮笑道，“让大皇子自己定夺吧。”
纯情男谢上苏露出了一丝明亮却娇羞的笑意，仿佛一道针芒猛然刺进太后的眼里：“父皇，太后祖母，苏儿愿意跟随公子。”
风絮絮笑容更甚，杏目中如同镶嵌了黑珍珠，散发着温润迷人的光芒，纯情男看得目眩神迷，脸上登时溢满了难以启齿的羞涩。
最后，在皇帝的沉默下，太后的愤怒下，风絮絮和纯情男走出了御书房。
一路的沉默。
纯情男一直默默尾随风絮絮的身后，直到走出了宫门，他才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喜。
“原来公子就是姑娘，姑娘就是公子，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风絮絮转过身来，抱歉地笑道：“那日百花宴，人太多，我不方便透露身份。”
纯情男如玉般白皙的脸靥上立刻洋溢了满足的笑容：“我就知道姑娘绝不会悔婚，我没有许错人。姑娘何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接我？”
刚转身的风絮絮娇躯一颤，边走边回道：“大皇子，我并没有想过要明媒正娶。”
纯情男登时脸色惨淡，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脸上有受伤的表情。
“姑娘，你对我是不是有哪些地方不满意，我、我可以改。”他急急拉住了风絮絮，难堪地低下头去，“义父说，好男人不能为妾，我成为姑娘的妾，会让义父脸上无光。”
“……”
“我知道惊风护卫是姑娘的正夫，我熟读《夫诫》，知道作为一个好夫君不能善妒，善言，要贤良大度，我知道我肯定没有惊风护卫那般让姑娘倾心。”
“……”
“可是姑娘是我的第一个人，我的清白也给了姑娘，只能跟随姑娘。”纯情男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隐含泪水，“只要跟随姑娘身边，妾就妾吧。”
如此百年难遇的纯情男，如此娇滴滴的纯情小受，风絮絮心中顿时怜爱泛滥，咽喉内一阵咕噜咕噜直响。
“大皇子，并不是我不愿意明媒正娶，只是我府中近日入不敷出，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办喜事了，办场喜事需得花费大把银两。”
话语一顿，继续：“这样吧，你和惊风正室以后平起平坐，我们就一吻定婚吧。”
光天化日之下，在纯情男惊愕的表情中，风絮絮垫起脚尖，在他柔软的唇上狠狠地狼吻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