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六、童话(1 / 1)
索摩尔离开中国,蓝子棋陪同蓝敬铭一起送机。
拿到秦思的新配方,似乎使她在蓝氏的地位高了一等。有时候在最高会议上,她也拿着工作计划煞有介事的大喊大叫,像一个冷静而张狂的接班人。
蓝敬铭并未完全认同,所以也不会宣布。
但是他也没有对她的大呼小叫表示什么。仿佛仅仅在观察。或是忍耐。
他的这种态度让蓝昭科和蓝誉宁都低调起来。
终于在某一日,蓝子棋也清淡得对着电话说,“要是谈不成,你也别回来了,嗯?”
在座所有都讶异的窥视她,蓝子棋因此学会了在一片讶异的视线中,妖娆的赠送一个微笑。
蓝敬铭则似乎笑得更为开心。
春末,一场强烈寒流忽然席卷南方大陆。这场无可预知的天灾,使农耕业损失惨重,完全来不及防御。
那一天,蓝子棋没有参加蓝氏高层会议,所以错失了凌辉精彩的报告。
她在第一时间赶去了岭南,去了何其方的大本营。
筹建中的数字化多媒体防护层只保护了几种珍贵的菌类,露天生长的作物基本上全部被冻伤冻死。
何其方的损失无以数计。
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包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微张着嘴巴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蓝子棋只好走上去拥抱了这个也穿得像个粽子一样的男人。
“一夜之间,你应该从巨富变成穷人了吧?”她呵着气笑道,“允许我同情你一下吧。”
何其方抱紧她,哈哈大笑。
蓝子棋所不知的是,他的产业已经遍布全国,在欧洲和巴西也拥有产业。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说。
蓝子棋摸着自己冻红的脸颊,娇柔的笑起来,“你是我见过最高端的农民。”然后递出一张支票,“我以为这次可以有机会还你人情。”
何其方沉默的笑,盯着支票看了很久,依旧只是笑。
“是我所有。”她继续说,急于表明自己的内心,也急于感谢他曾经给与的一切帮助。
何其方接过了支票,温柔一笑,“资金周转不开,正需要呢。谢谢。”
听来安慰她的成分居多。
蓝子棋心里明白,感激的笑起来。
何其方忙于补救措施,和补救规划。
大多数时间她一个人瞎晃,看到乐呵呵的员工,围着火吃冻伤的小红果子。
外面包了一层冰凌,从树上摘下来,冰封在仓库里。她也吃了一只,因为零度以下的低温而变得软绵爽口,味道异常奇特。
何其方玩笑道,别吃了,我打算把它们换成钞票呢。
蓝子棋撅起嘴巴笑笑。
她承认自己不是心地纯良的人。别人为寒流痛苦的时候,她流连在结了冰凌的花花草草枝枝树树中间,觉得它们被一层冰包裹的样子惊心动魄的美。
三天过得很快。
她是悄悄离开的,不想继续叨扰繁忙的何其方。
结果他还是赶来机场送别。
那时候她想,如果她是个正常长大的小女孩多好,也许会在春天的田野里和编着草戒指的何其方相遇。他会给她很多平和与宁静,而她会回赠美好与温暖,一起过细水流长的日子。
他把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谢谢你能来。”他说,“知道吗,你给了我力量,这重过一切。”
“你是我最好并且唯一的朋友。”她回答。
何其方沉默了一下,笑笑,“到了打电话给我。”
她点点头,眼泪涌出来。
似乎世界上只有他,是远离了金钱、利益、权势、血缘,远离了所有纠葛之后,和她没有任何原由的彼此珍惜。
爱情只会玷污这种纯净的牵绊。因为爱情里永远无法避及欺骗伤害背叛。
她身边所有的例子都在告诉她,所有的爱情都是无法长久的,最终的结果是把世界上曾最珍视的两人送往直线两端南北两极。
就像张凝然和蓝又时。就像蓝又时和唐舞衣。就像蓝子茸和凌辉。
她舍不得爱何其方。舍不得毁了这种牵绊。
更重要的,她从小就受够了疼痛。至于有关爱的那些疼,她一开始就做好了防备。
所以何其方令她觉得珍贵。他们没有走向两端,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走得更近。
她擦擦眼泪,掏出一张照片,“是在你的橘子园里照的吧。”
何其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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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去总店居为邻。是因为张凝然的死。
她以为自己一踏进去就会流出眼泪,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天气寒冷,愿意出来喝杯热茶的人变少了。
她像只懒惰的猫一样瘫在沙发上,抱着一只软绵绵的毛兔子抱枕,裹了一条大毯子,听暖气嘶嘶的响。
居为邻。野之苹。河之洲。岸为谷。
这些名字,都带着张凝然的味道。有时候她在想,如果有一天,会有第五家分店,用“罗泉门”来做名字怎么样。
不久之后,阎仕爵就出现在她面前,店里的小妹似乎都对他格外熟络。
“这么巧。”他温和的说。
她已经不再单纯的害怕他,而是防备他。
因为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因为知道他有所图谋。他是一本无字天书,她无法看懂。
“我不觉得巧。”她窝了窝身子,“为什么我每到一家分店不出二十分钟,你就能赶到?”
阎仕爵只是一径辽阔温暖的笑,“你现在不用‘您’称呼我了?”
蓝子棋咬住唇。
阎仕爵盯着她怀里的毛兔子,后仰,架起腿。
一杯绿茶及时送到。
“四家店,你最喜欢哪一家?”
“岸为谷。”
“因为名字是我取的?”他笑道。
“因为赚钱最多。”她悻悻地回答。
“今天怎么跑来这里了?”他放下茶,继续盯着她。
“所有的妃子都需要皇帝临幸。”她瞪着眼睛盯回去。
阎仕爵大笑,笑得眉头一抖一抖,渐渐停住,暖洋洋的看过来,“我说,你这种丹凤眼最好不要瞪起来,就这么眯着眯着,才更风情。”他说得自得其乐,一边说一边拿自己的眼睛做示范。
他眉骨略高,显得双眼深邃,有两道窄而深刻的双眼皮,眯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大灰狼。
蓝子棋咯咯的笑起来,像个孩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很不好意思的停住,低下头,面色红润。
“我想蓝子瑕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不必多考虑她。蓝子落,尤其是他的父亲,才是你需要用心的。虽然蓝老爷子一直秉持新鲜血液才能带来新鲜生机,但是你必须证明你足够优秀超过蓝子落,足够老练超过蓝昭科,才能真正走上舞台。”他说。
蓝子棋静静听着。绝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像老师一样引领她。
“等我打败了我的家人们。你再打败我。”蓝子棋笑着点头。
“如果你没办法比他们更强大,就要试图找出他们的缺点和破绽。兵不厌诈,不必鄙夷没那么正当的手段。那也是能力的一种表现。”阎仕爵不为她的话所动,继续说下去,“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最终你到达了,没人在乎你走得是哪一条路。重要的是结果。”
她态度不认真,却一字一句都没有错过。
“你究竟怎么让秦思签约的?”她支起脑袋问。她很好奇,也想了很久。
“我开出的条件是他无法拒绝的。”他回答。
蓝子棋起身,优雅的往他杯子里添水,尔后好学的前倾,“是什么条件?”
阎仕爵也极为配合的靠前,蓝子棋闻到好闻的古龙水味道。
“我用一把枪指着他的脑袋,然后说,要么是你的签字,要么是把你的脑浆留在这份合同上。”阎仕爵的手做成枪状,指着她软软的头发。
她打开他的手,不满的扇白眼,“这是《教父》里的情节。”
“你看过?”他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重新坐回去。
每一次他都离开的非常及时,似乎在她产生压迫感之前就找好了退路。蓝子棋忽然觉得他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可怕。
“我十一岁的时候,妈妈就让我看了,看了很多遍。”她淡淡说,“她看到我读童话书会很生气。”笑了笑,没有眼泪。
“我也不看童话。”他静静说,“也许她希望你,不要沉浸于虚幻的美好。她希望你一开始就坚强。”
蓝子棋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阎仕爵看看表,起身,“我要走了。”顺手把一个粉红色的盒子放在她面前。
她起身,讶异的看着他。
“是礼物。祝贺你进步。”他说,笑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居为邻。
蓝子棋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小毛兔子,和她怀里抱得那只很相像。
还有一本书。
《安徒生童话》珍藏版。
她站在那里很久。毯子滑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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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岭南回来蓝氏,凌辉和蓝昭科像一股低气压笼罩着整座大厦。
蓝子棋临时打电话从极致召回了黄任之。
他迅速回到她身边,带着长途跋涉的辛劳。
蓝子棋丢给他一张Spa卡,附赠美发沙龙会员账号。两个小时后,他容光焕发的出现,依旧疲惫,但至少看上去很英俊。
“满意了吗?”他有些无奈的笑问。
蓝子棋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食色性也。”
黄任之也上下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也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蓝子棋站定,悻悻地,“哪里不一样了。”
几秒钟之后,他才恍然,“头发长了。你不是讨厌长发麻烦吗?”
“噢,”她顿了顿,“还没找到时间修剪。”
“中午十二点,花样年•华郡揭牌仪式。”
她看看手表,“来不及了。明天帮我预约修头发吧。”
黄任之点点头,“走吧。”
蓝子棋第一步没迈好,向他怀里扑去。
黄任之异常坦然的抱住她,等她自己站好。
“我大约少了一条染色体。”她自嘲道。顺便挽住他手臂,“为了不在众多媒体前扑向大地,你的手臂就暂且借我吧。”
黄任之淡笑无语。
他们在蓝氏大厦门口遇到项平原。
他穿了一条宽大的牛仔背带裤,哔叽蓝纹T恤上,大小不一的破洞,外戴一顶鸭舌帽,仿佛旧黄历里上海工厂走出来的技术员。
他一靠近,蓝子棋就闻到一股97汽油味,她盯着他无法洗干净的油黑的手,然后把视线放到他的脸上。
“蓝小姐。”他摘下帽子,露出墨黑倒伏的头发,一口粗犷的北方口音,沙沙的,沉沉的,“听说你到处打听我。”
“哦。”蓝子棋顿住。
从包包里翻出照片,当着本人的面认真比对了一下,“项平原先生。”她伸出手。
项平原没有犹豫,笑了笑,一只大手握了上来。很用力,不犹豫。
项平原应该叫像土匪。
她抽出手,把一张名片塞进他手里,“我要买你的那块地。你必须卖给我。”
“必须?”他咧开嘴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我会开出让你无法拒绝的、好、条件。”她说,“对不起,我现在赶时间,想好了就打电话给我。”
走出一步,又回头,“相信我,在蓝氏,没人会出得起更好的条件。”
她娇媚一笑,和黄任之一起离开。
“长得像钉子户。”黄任之淡淡说。
“没办法,必须把这颗钉子拔走。秦思说只有那块地符合标准。”蓝子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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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年•华郡基本上按照凌辉的设计建成,不过好大喜功的政府还是自作聪明的为它建了一座雄伟的大门。
蓝子棋穿着蓝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浸染淡淡山水画的白色短裙,看上去很端庄。
剪彩的时候,她有点担心那把剪刀太过锋利,跌倒的时候会把她刺穿。事实证明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凌辉一脸职业化的笑容接受采访。
出席剪彩仪式的除了苏旬阳,还有一位退休的老干部,丝丝银发掺杂,鬓角却全白。苏旬阳全程陪伴,异常谨慎。只是离开的很早,她没有任何机会攀谈。
建造这座大门的出资商忙着寄名片给众人。
蓝子棋笑笑。
她越来越喜欢这种目的明确的商人。
其实商人才是世界上最单纯的物种,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利。顺藤摸瓜,总能找到阴险狡诈圆滑快乐的根源。
名片递到她手里的时候,这个又矮又肥的男人笑得极尽谄媚,不过,并不令人格外讨厌,“门的入口很干净,没有安全栏,没有暗障,很平坦,前一米后一米都做了防滑水纹,绝不会让您摔倒的。”
蓝子棋忽闪一下眼睛,觉得自己没有听懂。
“这个市几乎所有的门都是我公司负责的,自动玻璃门,推拉门,感应门,呵呵,旋转门就不生产了,停产了。发展到今天,全托您的福。”他弯着眉眼笑,“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接过名片放进包包里,某个记者递上来话筒,她也瞬间就被聚光灯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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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图纸上一样,美丽的栈道,环绕的芦苇,春天新发的芽鞘。水的治理还在进行中,不过已经日渐清澈。
她听到脚步声,慢慢的,一步一步跟在身后。
有时候,会熟悉一个人的脚步,一旦听到就能立刻辨别。
她停下。脚步声也停下,在木质的栈道上,留下仓浊的回音。
蓝子棋回身,毫无意外的看到凌辉,他额前的碎发,他背手而立的姿势,还有他身上雪的味道,像一种遥远的记忆一起向她涌来。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的气愤。
“我以为你不会来。”他说。
“为什么不会?”她扬起头,略略长的头发在风里微微荡漾,“因为我的计划书还没有报告就被你抢先在最高会议上发表?还是因为,叔父日前也向董事会提交荐举你的书面函?”
凌辉冷冷清清的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蓝子棋只是静静看着他。
大约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以这种姿势面对面说一些他们最初都不感兴趣的话。
“你也想继承蓝氏?”她歪歪脑袋,尔后浅笑,“为了茸儿,还是为了自己?”
凌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还是很美好。让人想多看一眼。蓝子棋甚至提不起力气怨恨。于是她只好娇柔的无力的笑,“我本来以为你也只是蓝敬铭的棋子,现在看来,你像下棋的人。凌辉,我觉得你不错,娶一个女继承人不如自己做继承人。”
凌辉依旧氤氲的站在那里,眼神和水融成一色。
“你喜欢我吗?”他说。
蓝子棋不敢相信的拧起眉头。他怎么敢这样发问。
“你喜欢我吗?”他又一次问。
她打算回去。无论烧烤区有什么样的美味,她也决定就这么原路返回。
“你喜欢我吧。”凌辉说道。静谧的声音。不再像询问。而是揭露。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她的怒火,回身恶狠狠的盯着他,“喜欢。那又怎么样。我想要的是蓝氏,不是你。”眼神清冷,话语温柔,“我不会输给你。书、童。”
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歪了一下,但她没有摔倒,走得很好,走得很优雅,把凌辉抛在身后。
她没有想要留一个美丽的背影。
但是,那是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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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法睡着。彻夜彻夜的睁着眼睛,这样的状况,在默克离开之后好了一段时间,然而不久之后,重新开始。
她整个晚上都在想自己为什么睡不着。
这些莫须有的理由令她更加疲惫。
最后她的结论是,她自己不想睡。
凌晨的天光里,她抱着《安徒生童话》流泪,第一次阅读小海公主的正文,眼泪把她湮没。
这是她第一次被文字感动。
那个故事对于张小齐而言,一直是一个听说或是传说。
张凝然说的对,童话让人无力,让人脆弱,让人心生对美好的向往,却因此更加心痛。
她已经是成年人。成年人尤其不适合读童话。
《安徒生童话》之后,她陆续收到了《格林童话》、《爱丽丝梦游奇境》、《小王子》、《骑鹅旅行记》、《长腿叔叔》、《王尔德童话》、《贝阿利特•白克童话》、《宫泽贤治童话》……
这些包装精致的童话书每次都由一个叫“天涯海角”的快递公司送到。快递员每次都说,顾客说您看到就明白是谁送的。
好吧,是阎仕爵。
当全世界的童话差不多把她的卧室装满的时候,她开始收到各种各样的布艺玩偶毛绒玩具。毛兔子、毛鸭子、毛毛狗,小布熊、布企鹅、长颈鹿、毛茸茸几乎乱真的小鸡仔,可爱的水獭一家,Q形花栗鼠兄弟……
它们让她的大床变得拥挤不堪,于是她也挤在里面。
蓝子棋想,这一定是阎仕爵的心理战术,他要用这些来懈怠她。
她觉得自己不会上当。
可是她也承认,她喜欢这些生命里最初错失的美好。
当凌辉在蓝氏走得越来越高,蓝昭科的微笑越来越淡时,她只是变得越来越懒。
黄任之在上午十点打电话过来,那时她刚刚开始有些睡意。
“还不出关?”他问,“再不出来,蓝氏要变天了。”
“嗯。”她在被窝里瞪着肿胀的眼睛挣扎。
“老爷子很平静。一直很平静。我一点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么?”她迷迷糊糊的声音。
黄任之没有吭声。
“那么项平原肯把地卖给我了吗?”她从被窝里钻出来。
“先去理头发吧,我帮你预约了。这一次不要再爽约。”很久之后,黄任之淡淡说。
蓝子棋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她说。
蓝敬铭不是下棋的人,他是观赏者,他是老师傅,他是开棋牌室的。蓝子棋刷牙的时候,盯着自己的黑眼圈想。
然后她跟自己说,张小齐,都走到这一步了,已经走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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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理发师说,剪短。就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水滑过头顶,温柔的手娴熟的按摩,她觉得累,想要睡。就眯了一会儿。
然后被送去座椅上,迷迷糊糊的跟着走。
理发师擦了一会儿,就停住了动作。
她讶异的睁开眼睛,看见镜子里阎仕爵笑眯眯的脸,“真巧。”他说。
想要回头质问的时候,一条大毛巾覆盖下来,遮住了整张脸。柔柔的擦拭之后,才掀开。
“你跟踪我?”她左右看看,“还是派人跟踪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什么时间出现在哪里?怎么每一次都这么准确?”眼神凛冽起来,“我要剪头发我要剪头发,这是第四次了!”
阎仕爵张了张嘴。“别说这是巧合!”她伸出一根手指,十分有气势的对着镜子戳回去。阎仕爵识时务的闭了嘴。
头发毛茸茸的,刚刚擦干的样子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毛兔子。
镜子里的阎仕爵只是温和的笑。
“别假装善良!”她对着镜子又是一戳。仿佛真的能戳到他身上一样。
阎仕爵呵呵的温暖的笑。
“你买通了黄任之?”她忽然大惊失色。
阎仕爵的笑容顿住。扶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转过来,蓝子棋唯有在镜子里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神情,“勇于怀疑一切是很严谨的科学精神。但不要拿它来伤害你身边的人。我向你保证,黄任之是值得信任的伙伴,你没有一无所有,他是完全属于你的。”
蓝子棋安静下来。内心杂乱。
阎仕爵说的没错。但她其实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
他依旧在镜子里微笑,取过风筒,开了小风,为她吹干。大手抚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
蓝子棋没有拒绝。
这是第四次,在不同的理发店和他据说很巧的碰到。
他总是能很及时出现,来挽救她渐渐长长的头发。
她无法拒绝他为她擦干、吹干的每一个动作。因为幻想里,父亲是这样慈祥这样和善。她闭上眼睛,一颗心在嗫嚅。
她没有力量拒绝温暖。
吹干头发之后,阎仕爵付了钱,带她离开。
牵着她的手,送她上车。邹向回身点头致意,就发动了车子。
“女孩子还是应该有一头长发才好看。”他扣好安全带,暖洋洋的劝解,“你看,一点也不麻烦。你要是嫌麻烦,我可以天天帮你洗头,擦干,吹干,你看怎么样?”
蓝子棋歪过身体盯着他的侧脸,“那个,”她顿了一下,重新开口,“你其实很想留一头长发吧,但是你怕社会的舆论、群众的眼光,所以就想让我留起来,然后你就可以天天打理,就跟自己长了一头长发一样,只不过长在我头上。”
阎仕爵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放在前方,呵呵的笑了几声。
前面开车的邹向忍俊不禁。
阎仕爵伸手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车子一阵颠簸。
“Boss!”他叫了一声。
蓝子棋滑进阎仕爵的怀里,抓住他的前襟,攥得紧紧的。
“好好开车。”阎仕爵一面环住她的腰身,一面对邹向命令道。
顺手按下门上一个按钮,一面玻璃缓缓滑下,把驾驶和后座分割成两个空间。
他低头,对忽然微微紧张起来的蓝子棋淡笑。
“竟然被你猜到了。”他点点头,认真的说,“你说得很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看,我们一直合作愉快,这一次也一定是。你就替我留一头长发吧,好不好,我就这么一个不可告人的梦想。”
“我干吗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蓝子棋气呼呼的挣扎了一下。没有逃开。
“嗯,好处……”他似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环住她腰身的手顺便拍了拍,“我们联手打败蓝昭科怎么样?”
蓝子棋惊了一下,瞟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先利用我,打败蓝昭科,等你站到蓝氏权利的最高端,我们再来决斗。你看怎么样?”他温和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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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子棋在车里就睡着了。瘫在阎仕爵的怀里。像一个乖宝宝。
车子开去蓝湖别墅,她依旧睡得不省人事。
阎仕爵抱着她走去东楼的时候,她好心的醒来了一秒钟。
之后完全没有意识。
她只是觉得累。也忽然觉得安心而已。于是决定好好睡。
阎仕爵走进她卧室的时候,脸上扬起笑容。
堆满床的布绒玩具,还有到处散乱的童话书,看上去像一个BABY房。
他把她放去了玩具中间,拉开被子把她盖严。
是孩子的睡相。甜甜的,静静的,略带点不安,头发柔软安分,身上有一股奶香。
他半蹲在床前看了一会儿,揉揉额头,笑了笑。
就一个男人纯粹的视觉刺激和生理需求,他坦承,那些他亲手送上的孩子气的礼物没有阻止他的渴望,他想扒光她的衣服,云雨一番,想看她成熟的身体,听她动听的□□,想把她变成一个女人。
能让一个女孩长大的不是童话和玩具,而是男人。
阎仕爵笑了笑。掩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