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二、岸为谷(1 / 1)
居为邻开到第四家分店,名字还是阎仕爵取的,叫岸为谷。
取自诗经,“高岸为谷”。为了连锁店整体名字的统一意境,舍去了一字,稍有断章取义之嫌,但读来也别有韵味。
那一日,他只是开车偶尔路过滨州路,一家新起的茶店忽然映入眼帘。他偶尔投注了一下视线,就发现了一身灰色土布罩衫加身的蓝子棋。
她还太年轻,穿不出雅人居士的风清,只因为清丽的容颜妩媚的凤眼,却又平添几分别样颜色。
几个小姑娘围着她欢呼雀跃。这样一对比,却又觉得她宁静成熟。
停车推门而入。门廊上悬着一只铜吊铃,随他的动作响一下,音质清醇宁雅。
蓝子棋闻声回转身,讶异之后柔而娇涩的笑,“您怎么会来?”
阎仕爵一时没想到应对的答案,只温和的问,“又新开了店,装修的怎么样?”
“就差一个店名。选了很多,就是还没决定。”引他入座,忽而娇憨的抬头甜笑,“要不,您给取一个?”
他也只是即兴想起某日翻过的诗经,就那么冒出一个名字。
蓝子棋似乎格外喜欢,立即吩咐人去定制门头,并亲自煮了一壶雨前龙井。
他们坐在泛着淡雅光泽的梨花木座椅上,各自捧一杯清清浅浅的绿茶。24岁的蓝子棋看上去异常自在,不紧不慢的说着客套话,神色里却始终有一种恋爱中少女的娇羞,这真让人迷惑。
她又留起了短短的梨花头,柔和顺滑,荡漾在脑后。
用一种充满尊重和感激的眼神望着他。阎仕爵一度开始怀疑,有一天她会不小心叫他一声爸爸。
蓝子棋轻轻俯身,往他的杯盏里续水,头发划过腮边,让人有一种想要摸上去的冲动。不知道她留一头长发,会是怎样的风情动人。
谈话照旧从装修风格开始,尔后渐渐延开去。
与有智慧的女人聊天会很舒适并且自得,但是与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聊天,就得有一点克制力,避免心猿意马的走神。
蓝子棋在他面前,自有一番小儿女姿态,不同于允豪心目中那令人爱恨纠葛的女子。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好奇吧,让允豪移情别恋终至发狂的女孩究竟妖魅到何种境界。
“怎么开这么多茶馆?”语气很随意。
“哦,”蓝子棋放下杯子,“因为这是属于我的,让我有安全感。”平和而坦诚。
阎仕爵轻轻啜饮一口,茶香沁入心脾,暖烫的温度异常适中的滚过他的理智。
于是起身道别,清清淡淡的离开,就像清清淡淡的出现。
蓝子棋送他至车上,午后暖熏的风将她的头发揉乱。
“听说在我生病的时候曾咬了您,真是非常抱歉。请您一定给我机会赎罪。”她妩媚清甜的笑着,有一丝羞愧。
阎仕爵阅历风月无数,不至于完全的失神,于是也清浅一笑,“算了,我不至于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
蓝子棋忽闪一下眼睛,“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只小狗,至少我咬了人之后还是要道歉的。”
阎仕爵点一下头,忽然笑道,“不然我也咬你一口?”
两个人都被这句话萌的不行,尔后又各自配合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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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重新在她面前展开。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懂得妈妈说过的那句话:
所有的事情最终都要付出代价,所以一开始就要安静的准备迎接。无论好的,坏的,都只有咬牙挺过去,如果不能,就平静的接受失败。
她是张凝然的女儿,此生此世,也或许,来生来世。没有任何人可以割断她们之间的牵扯,那点可笑的血缘当然更不能。
事实上,她也是现在才明白,妈妈并不曾完全的孤独,至少有她陪伴。所以清心寡欲也并非糟糕透顶的生活,至少现在,除了应付爷爷分配的任务,她大多数时候都觉得内心祥和。
如果妈妈还活着,不知道会怎么说。
妈妈只在遗言里希望她能够成功。那个半生飘零的女人一定是觉得,对一个女人而言,自身的成功比别人给的幸福要牢靠得多。
这大概是经验之谈。所以她一度的扩张茶馆,开成连锁,野心不是很大,只希望无处可去时,至少还有个地方是属于她的,可以暂时被收留。
现在张凝然躺在祖林,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像一个有扶手的座椅。半山腰一道奇石遮蔽,似屏风一般,远看让人以为前方无路可走,过了这道石门,才知别有洞天。这石门叫做罗泉门。
风水师说这是宝地,子棋只觉得,妈妈和她的祖辈一起,终于不再孤单,满山满海的风景,也终于可以有时间慢慢看得通透。
凌辉被爷爷召回,去陪伴茸儿。
在她迷失的日子里,他也曾全心照顾她。
夹在她们姐妹中间,始终被别人操纵,这是凌辉逃不出的心魔,他始终清冷而寂苦。
这是凌辉和蓝家的纠葛。
子棋不想过多追问。
她曾经喜欢并且依赖这个给予她人生里第一缕温暖的男人,在他最终也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她也曾心痛。
然而现在,已经无可计较。
也许,她也终于认同,人应该微笑着和命运结伴共行。
而蓝子棋决定从此娇笑着。因为她和张凝然从此共同拥有了命运,也最终得到了和解。
她和唐舞衣之后并不曾遇见。即使在蓝湖别墅,也未曾碰面。
这很好。
那一棍打下来,让她差一点死去,在她脑后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退的疤痕,也让她的右手至今无法活动自如。
那是她的亲妈。
可是她们也许没有缘分做母女。所以永远也不必做了。
她决定原谅唐舞衣,这样就不必想着她,就可以完全放下,就可以一点也不必在乎。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恍然也发觉,自己骨子里的狠绝竟是也像着唐舞衣。
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理解,蓝子棋以原谅为借口,其实是根本不希望这个女人占据她内心一丁点的空间。
她也淡淡自嘲,这样清冷的狠绝,的确可以和唐舞衣媲美。
然而,她从此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
一个女人懂得疼爱自己,是从自私开始的。
在蓝氏的日子,异常繁忙。有时候她常常忙到忘记吃饭。幸好身边有黄任之,给予种种协助,有时候甚至不惜把满桌等待签字审批的文件收走,只为逼她吃一口饭。
“我不明白你何苦还要这样努力。”他说。
蓝子棋娇笑而答,“蓝氏不仅仅是一个家族企业,它的下面维系着七千多个员工,也就是有七千多个家庭,我怎么敢懈怠?”
黄任之异常讶异而淡淡的困惑,“子棋,你也要这样跟我讲话吗?”
她浅笑,“对不起,我没有那么伟大。但这是我的治疗过程。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这样思考人生。”继而咯咯的笑起来,“怎么我的精神境界一高,你反而觉得我更不正常了?”
她的眼神冷艳凌厉,话语却软绵娇甜。
黄任之把一份外卖放置到办公桌前,“吃点东西吧。”
蓝子棋叹一口气,“好吧。”点头,“选择你是我一生最正确的决定。我觉得我们相处的很舒服。”
“谢谢。”
“不过,任之,有一天你想离开的时候,我不会拦着你,到时候把极致一起带走吧。”
黄任之没有回答,看着她微微一笑。
工作到极其困乏的时候,她站在窗前看着高楼大厦万家灯火。
然后像念咒语一样告诉自己,我的内心有一种小小的隐隐的满足,因为我用绵薄的力量庇护着一部分家庭,使灯火后面的孩子可以安然读书入睡,不必在这个失业率极高的时代里和父母一起流浪。我不曾获得过的东西,现在却可以给与别人,我应该觉得安慰。
这些话是默克写在纸条上的。要求她有空的时候拿出来读一下。
现在她已经可以流利的背诵了。
也渐渐觉得自己是个很配合的病人。如果她真的生了病的话。
默克说,子棋,也许有些东西,错失了就永远无法得到,但是还有另一种方式,那就是给与。能够给与,证明你能够拥有。这也是一种获得。
她一向讨厌心理医生。但无法把这种讨厌加在一个悉心照料过她的人身上。
默克的说法未必适应她,但她似乎也得到了一些平静和寄托。
默克说,子棋,你是一个心里有病的人。如果你不对我敞开心扉,我怎么帮你呢?
这是蓝子棋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自己“心里有病”这个问题。多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呃,默克马上安慰道,事实上,每一个人心里多少都有点阴影,只不过,你的呢,稍微严重那么一点。譬如我,就对胡萝卜非常有阴影,这大概跟我母亲老是逼我吃它脱不了干系。
默克的笑很纯粹,带着加州阳光的清爽和放松。远远不是心理医生给人的那种一贯印象,过分清冷理智或是带着操纵感的阴郁。
子棋浅笑,为什么老是要把成人精神上的缺陷往童年里找呢,为什么不直接归咎为病人本身心智的脆弱?如果我每天这样对你倾诉,就一定会好转吗?
默克眨了眨长而温柔的睫毛。
“你会不会好转我不知道,但我说不定会被吊销医生资格执照。”
蓝子棋讶异的看着他。
那个看上去永无忧伤的大男孩,耸了耸肩膀。“我也许会爱上你。”他笑道,“你实在太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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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她与默克的访谈时间,她就独自走出去,独自乘电梯,然后独自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黄任之在新闻广场等着她。
这也属于治疗的一部分。
以前只知道自己不太习惯被别人触碰,现在默克医生为这种不习惯冠以一个较为科学的名字,“肢体接触障碍症”。
果然洋溢着真实严谨的科学态度。
只是,她已经这样过了二十几年,已经习惯,实在找不出理由改变。事实上,“没有很大的困扰。”她对默克说。
默克忽然把她拥进怀里,她则像一只虾米一样倏地缩了起来。
“看吧,如果你的丈夫想要跟你亲热,他就会很困扰。”默克笑笑,然后轻轻道歉,并且放开她,“不过,就我对允豪的了解,似乎中国男人更喜欢这种反应,很激烈,很……香 艳。”他的中国话很流利,不过有些词用起来,似乎还不够得心用手,“但这是不公平的,更应该考虑你的感受,应该是紧张而享受,而不是……恐惧,噢,恐惧。”他摇摇头。
电梯里会有人碰到她。不是紧致的空间,而是这种陌生感和被逼近的感觉,令她不适。偶尔有人碰到她的手臂,她的全身就变得僵硬。
不过当蓝子棋还是张小齐的时候,她就已经适应了这种僵硬,虽然无法放松下来,至少她知道不会有危险。
走在热闹的街道,来往匆匆,少不得擦肩碰臂,她的确不喜欢,但也不碍事,她早就习惯。
默克无法了解,习惯的力量是超越恐惧的。
但她也不想跟他解释。这也是蓝子棋的习惯。
终于走到新闻广场,黄任之下车,把她送上后座,她优雅的迈进去,腰肢柔软,尔后微笑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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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董事会上,蓝敬铭、蓝昭科,各大股东列座,所有子公司老总均出席,做年度报告。
蓝氏的规矩是绝不使用视频会议。
“我喜欢面对面的交谈,我喜欢注视着你们,并且能够感觉到你们。”蓝敬铭说,“因为我是个老家伙,不习惯只看着一个数字技术传输过来的影像和声音。我需要跟人面对面的打交道,以保证我足够了解你们的需求。”
蓝子棋的工作是做会议记录,并且负责茶水。
“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孩子,”蓝敬铭教导说,“不要试图用录音笔或是翻译机来做这些,我不相信那些玩意儿能取代人的位置,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打字机,而是把你真正听到的记录下来,还有,他们的茶水,你最好懂得察言观色,以使宾客尽欢。而且,不要忘了,你不是以服务员的身份坐在这里,你是主人。”
蓝子落和蓝子瑕也在座。她们等着做报告。
蓝子落的手上戴了一副深绿色的薄手套,当子棋奉上一杯乌龙的时候,她优雅平淡的笑笑。
蓝子瑕挨着蓝子落坐,她得到的是一杯热可可,撅一下嘴,并且抛了一个媚眼给蓝子棋。
十几个总经理、企业骨干父辈的除了叔叔蓝昭科、姑妈蓝誉宁,其他姻亲也较多,另外几个外聘的年轻有为的干将也在座。
所有人的资料黄任之都异常仔细的编排好,交到她手里,所以他们的血型、爱好、饮食习惯,甚至内裤的品牌,蓝子棋都知道。
至于爱喝什么饮料,当然更不在话下。
但是,没有必要格外优待他们。
免得引发不必要的恐慌。一律用碧螺春招待。
四大股东和蓝敬铭差不多年纪,他们曾一起奋斗,于今功成身退,只是照例出席会议罢了。他们都对功夫茶有着浓厚的兴趣,蓝子棋也舍得花时间来慢慢学习中国的茶道。
毕竟独属于她的那份小小的事业,跟茶有关。
脑部的重伤使右手无法做细致的动作,因为它会无法自控的颤抖。只好用左手,只以右手辅助。渐渐也形成习惯,动作优雅而熟练。
蓝敬铭非常满意。
他喜欢他的后代身上都有一股传统而典型的中国韵味,而不是湮没在现代繁芜庞杂的时装和稀奇古怪的爱好上。
他的理由也异常简单,“我们是中国人。蓝家人更是正宗的中国人。”
蓝子落端庄慎言,性情温婉,骨子里也有些倔强。子棋一直觉得,她是从历史课本里跳出来的,但无比适合娶回家做老婆。奇怪的却是,她至今都未谈婚论嫁,像个清教徒。
蓝子瑕是让人一看就异常耀眼的美,青春灿烂。绯闻很多,没心没肺。不过,却非常有头脑。
她大多数时间都在纸上涂鸦。偶尔抬起眼睛看着某个人,细细的看,似乎想要看到骨骼里去。
有时候,她的视线获得回应。蓝子棋已经学会应对,淡笑,微微点头,尔后移开视线。
散会后,她走在蓝敬铭身边。
“觉得怎么样?”
“您指什么?”
“这些人。”
蓝子棋扶着他往办公室走,“四大股东年事已高,没有什么野心,只对他们子孙的利益比较关心,容易成为墙头草。总经理们属于中坚力量,正值壮年,处在人生巅峰时期,野心很大,但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有野心的人才有力量。年轻一辈,以东盛物业的庄总马首是瞻,看上去更注重职业经验的积累,很朝气,是蓝氏的新生力量,也是蓝氏的未来。几股力量相互克制,都处在一个良好的平衡状态里。”
“还有呢?”
“叔父异常得人心。”蓝子棋笑笑。
蓝敬铭亦笑笑,没有说话。
走回办公室,有些气喘,叹一声,“人老了。”
“老了好,老了才可享福。”子棋娇笑,把一个靠垫放去他身后,“会议记录两个小时之后交给您,现在您还有时间睡一下,晚上有一个酒会。”
“什么酒会?”
“洪兴集团董事长小孙子的满月酒。”
子棋转身欲走。
“丫头,你学会跳舞了吗?”蓝敬铭忽然呵呵笑道。
“子棋先天不足,没有什么平衡力和方向感,您就不要勉强猫儿看家狗儿上树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和蓝敬铭的相处,也挺自在的。
只要你遵从应有的法则,所有的人和事都可以在一个安全友好的模式里。就像交通规则一样,有了路、有了车才有了交通规则,大家都遵守,才可以道路畅通车流不息,否则,只有撞车。车毁人亡。
她穿着牛仔板鞋套着大一号的西装,走在蓝氏大厦光洁明亮的走廊里,想起妈妈的话:
要一路走下去。
两个小时之后,她把会议记录打印了一份,送去董事长办公室,老人家正在读财经杂志。
“放这里吧。”他指指桌子,“现在下去四楼,给你安排了一些SPA,顺便请人帮你挑一件礼服。晚上你和我一起去。”
这些并不在计划里。然而她只是娇笑一下,“那好,我现在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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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是一个休闲中心,有健身房、美容会馆,还有一个大大的空中露天游泳池,听上去好似空中花园一般旖旎。
做全身SPA大约花了一个半小时。她不怎么喜欢这些。
觉得有些任人宰割的感觉。
对蓝子棋过于敏锐的神经来说,简直是一场此起彼伏的盛宴。
美容师送进来全新的内衣,然后用一个大大的浴巾包裹她,“现在我们去挑礼服吧。”
她只好任人宰割的跟着走。
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转身想逃。
坐在长沙发里托着腮翻看杂志的阎允豪,起身追上,把她截住,伸出手,又小心翼翼的放下来,“我有那么可怕吗?”虽然语气依旧充满霸道,至少声音还算温柔。
蓝子棋镇定下来,“哦,我想起来了,我要去洗手间。”娇憨的笑一下。
“我带您去吧。”美容师说,“这里就有洗手间。”
蓝子棋越过矗立在她面前的男人,巧笑倩兮,“我去去就来。”
如果遇到让你紧张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把他看成一种你比较能接受的代替品,比如……
狗熊?
呃,你喜欢狗熊哦?
呃,我也不是很知道,我没有玩具。
脑子里闪过和默克的对话,她觉得这个方法并不适应。
心理医生在某种程度上和江湖骗子还是可以联系起来的。
事实是,阎允豪的脸根本无法跟可爱单纯的狗熊重合。当然指的是毛绒玩具。
阎允豪则看着蓝子棋脸红红的离开。
如果脸红真的仅仅是她的习惯,他真不愿意承认,她的娇羞仅仅是恐惧的一种反应。
默克说,她表现的越镇定的时候,越说明她在慌乱,别强迫她,别吓到她。我知道你很有自虐精神,但追求女孩子至少应该温柔一点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你会不知道?要是动作慢一点,她会被别人抢走。
放心吧,那基本上不可能。蓝子棋对陌生人更加没什么兴趣。
那你觉得她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有兴趣?
这个……在我对你有兴趣之后吧。
默克的下场是双臂被反剪,然后趴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些话即使是真话,也不能随便乱讲。
阎允豪站在众多礼服面前,脑子里却在幻想蓝子棋的裸体。
实在是,有的女人穿着衣服好看,而有的女人不穿才更好看。
最终,他为她挑了一件裁剪保守、式样简单的连衣裙。
有些私心,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妖艳。
事实是,蓝子棋的妖艳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并非一件衣服所能阻挡。
阎允豪有微微的郁闷,本来他以为蓝子棋脱下她搭配奇怪的工作装,换上他挑的连身裙会显得有些学生气。
结果却像极情趣变装芭比,只不过让男人的视线更火辣而已。
蓝子棋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不觉得我穿护士装会更令人满意吗?”她极为嘲讽的笑道,回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阎允豪眉头皱一下,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坚持要穿大一号的西装。
只是,那里是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至少三年前……
他只好禁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中间阎仕爵忽然打来电话。催促他新一期的设计稿。
他却恍然中问了一句,“如果你的马太漂亮,你还敢在白天骑出去吗?”
阎仕爵笑,“那你会因为千里马难以驾驭,而改骑一匹不入流的劣马吗?”
蓝子棋再次出来的时候,他把一件红色的晚礼服塞到她手里。
“晚上爷爷有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认识,希望你穿的正式一点,这是礼仪。”阎允豪冷冷淡淡的看着她。
蓝子棋嘲弄的笑一下,没有去接。
“穿上我挑的衣服,或者让我吻你,只能选择一个。”他说。
“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幼稚。”蓝子棋夺过衣服。
“很高兴,你也终于对我有一些了解。”
蓝子棋进去换衣服。
阎允豪则依靠在门边上一边翻杂志一边陪她说话。
她一边穿一边轻声抱怨。
“要不要我进去帮你?”阎允豪认真的说。
霎那里面鸦雀无声。
他笑笑。
已经决心得到她,唯有放慢脚步。
杂志翻到星座测试。
他记起张凝然的遗书。蓝子棋生于12月7日,射手座。
性情耿直、坦率、倔强。情绪幅度较大,骤然就会达到热情的顶峰,骤然亦会跌落到失望的深渊。时刻都准备踏上开拓者的征途。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总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巨大的能量会令周围的人,乃至于射手座本人都会精疲力竭。头脑中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新见解和想法,做事干净利落,这正是事业成功的保证。
天然生就的纯真素质,如同一阵清新的风;一种无法抑制的活力和一股奔向自由的激情,这就是射手座的女性。思想单纯,内心充满欢乐的“少女”,不愿意自己受到任何感情上的约束。
然而一旦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她将会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和家庭的中流砥柱。她需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她的工作希望得到欣赏和好评,她既关心丈夫和孩子的幸福,又懂得如何尊重各自的独立性。
蓝子棋推门走出来。
阎允豪静静抬头看着,“真美。”他克制而有礼的称赞。
事实是,太过美了,美得令人心生愤恨。
蓝子棋,你必须成为我阎允豪的女人,这一次,绝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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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挽着蓝敬铭的手臂穿行在会场,接受一些注目礼,一些微笑和一些点头致意。
爷爷开始带她出入众多场合,介绍她认识很多人,当然也教给她众多智慧。
她的裙子是红色的,款式简单,裁剪得体,只露出手臂和锁骨,手臂上又套了白色镶着细小水钻的手套。基本上算完全遮蔽。看点则在于它的布料,附着于蓝子棋的身体,像一层水,行动处波澜起伏,引人曲折了视线。
如果她盘着高贵的盘发,则妩媚高贵。
偏又蓬松着短短的梨花头,像傍晚贪睡懒梳妆的少女,一双凤眼迷离。
洪兴集团的小宝贝也一身红衣,脑门上挑着几根头发,一双眼浓黑骨碌,被洪老抱在怀里,一边吐着泡泡,一边四处观望。
蓝子棋上前道贺,把一个红包递出去,微微笑着,“恭喜。”
小宝贝伸手,一把抓住了蓝子棋的手套,紧紧攥住,呀呀几句鸟语。
蓝子棋把这类幼小无法沟通的生物基本上划归为不可理喻的外星球人。不好意思挣脱,但又不敢脱下手套,手臂上的疤痕虽然已经浅淡,但依旧不敢轻易示人。
于是两种生物对决起来,一个扯一个拉。
蓝子棋尴尬的笑,微微用了力,小家伙嘴巴一歪要哭,她连忙停止。
小家伙含着泪珠,笑了笑,专注的研究起手套上的水钻。
洪老则哈哈大笑,“蓝老爷子,看我这小孙孙还不会说话,就要找媳妇了。”索性把小家伙放去了子棋怀里。
一阵咯咯的婴儿奶笑。
满堂宾客亦开怀大笑。
子棋不会抱小孩。瞬间有些僵硬。
“姐姐不抱,叔叔抱。”有人接过孩子。蓝子棋放手,不过也顺从了孩子的力量,一只手臂跟着过去。
抬头看到阎仕爵。
“您好。”她笑笑,终于还是脱掉了手套,小家伙开心的拎着,“失陪。”她转身,握住光裸的手臂,走去了洗手间。
手臂上有一些疤痕,迷失时期任意对待自己的后果。
找不到方法。只好对着镜子娇憨的笑一下。
走出来,阎仕爵竟站在那里。看到她,温暖宽厚的笑,“我在隔壁宴会厅有饭局,顺便过来打下招呼。”他似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困窘,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展开,披在她肩上,“要不要过去坐一下,没这边这么吵。”
他扶住她肩,动作自然安详,往外走,穿过人群走了出去,然后进了另一个厅。稍小,但的确比较安静。也异常豪华。
蓝子棋坐下来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并未回答。
对面坐着一对夫妇,女的对她点一下头,然后说了一句法语。蓝子棋没听懂,只好娇笑。
阎仕爵说了句谢谢,顺手为她夹了菜。
她有点饿,便急急的吃下去。她向来没什么吃相。有点噎住了。
无论装的多么优雅,总还免不了露马脚。
一杯水忽然凑上来,“傻丫头,这么急干吗?”
她觉得很温暖,很受用,像小女孩一样便抱住杯子喝。阎仕爵的一只手放置她后背,隔着西装,温暖熨帖。
听到对面那双夫妇友好而善意的笑声。
他们亲切友好的交谈,阎仕爵的手却再也没有离开。
她放下杯子,就明白过来了。
阎仕爵大约在谈生意。对方大约很重视家庭,所以阎仕爵拉了她来凑数。刚刚也许并不是来满月宴上打招呼,而是来搜寻“合作伙伴”。
蓝子棋垂头娇笑。
阎仕爵发觉她的笑,似乎也明白她的明白,不过依旧神态自在,与对方相谈甚欢。
阎仕爵像蓝敬铭一样,不怒而威,但只要不与他冲突,也并不令人格外害怕。
蓝子棋于是放松下来,自然的吃东西,自然的喝水,自然的微笑,自然的配合,然后开始自然的打瞌睡。
法语静谧优雅,抑扬顿挫,像听不懂词句的歌。
她迷迷糊糊的想,如果做了阎仕爵的女儿,一定会很幸福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