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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四、另一位夫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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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试卷的那天,传来厄瓜多尔联谊大学所在地区地震的消息。

地震于下午2时10分发生在25英里深的地下,波及沿安第斯山脉东科迪勒拉山脉,尤其是厄瓜多尔中部高原1500英里的范围,震级为里氏7.5级。

学校马上召集了全体学员大会。

张小齐坐在会场里,看到屏幕上满目疮痍的大地和痛哭渺小的人类。

她的眼里,竟然一滴泪也没有。

厄瓜多尔的总统对人民说:“我不想看到你们的眼泪……我们没有丧失勇气,厄瓜多尔不会流泪,我们将开始工作。”

她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校长这时候关掉了电视,脸色很平静。

入学的第一天,办理手续的时候她见过校长一面。那位女士当时正在处理大批文件,头也没抬,就匆匆在她的入学申请上签了“同意”二字,然后淡淡一句,“欢迎你,蓝子棋小姐。”

这一次她也没有让小齐失望,手里拿着稿子,推推银边眼镜,头也没抬,“学校希望每位同学能为我们的兄弟学校募捐一笔款项,无论你是让你自己的家族买单,还是出去拉赞助,看你们的啦,孩子们。”

然后依旧头也没抬,离开了会场。

各位少爷小姐优雅的交头接耳一番,也安静的陆续离场。

小齐有些讶异的看向凌辉,他淡淡回答说,“这属于实践考核,不合格者要被留级重修。”

小齐抿嘴,“学校不怕得罪这些家族吗?”

“真正培养人才的学校在这个阶层更加受尊重。毕竟,得到最优秀的继承人是每个家族的愿望。”

“哦”,小齐做出一副明了的样子,“既可以历练学生,又可以捐款,还可以做出名校的高姿态,真是一举多得啊。”点点头,一脸期待,“呃,请问我的试卷,拿到了吧?”

凌辉看着她,点头。

小齐扶一下眼镜,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63分。”春风不度的声音。

然后看着小齐像抽掉气的皮球,慢慢的软软的瘫在座位上。抽噎一下,眼睛里冒出一团泪。

凌辉起身,眼神温柔含笑,“夫人说,就子棋小姐以前高数平均40分的实力,考到63分,同意你打个电话给她。”

张小齐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一下子钻进他怀里,喃喃道,“太好了!谢谢!”

凌辉清清喉咙,手放到她圆润的肩上,推开她,“子棋小姐,这里是公共场合。”

“哦,”少女连忙松开他,红了脸,“淑女永远不能过于激动有失礼仪。”

凌辉点头,“现在想想你的实践考核吧。”

张小齐只想起她那只小书包。里面的小珠宝们是她唯一的财富。

********** **********

是在深夜打的电话。

这个时间,妈妈通常在看书。凌辉说已经为她在海边找到新的住处,不大,但干净整洁。乡下老太太跟着女儿一起搬去美国,她女儿的很多书留了下来。有很多很多。

有那些书陪伴,也许她不会那么孤单。

她在电话里说她的近况。

说她的学校,很有意思。同学们,都高贵有礼。蓝家,比梦中的皇宫还要豪华。断断续续的找话说,有时候忍不住落下一滴泪,便很快擦掉。

妈妈始终很沉默。

她一向这样。

小齐告诉自己,妈妈的爱太深太沉,不能用语言表达。你感觉不到,那是你自己的错。

她擦掉眼泪,“妈妈早点睡,晚安。”

她依旧得不到回应。从有记忆开始,就无法改变的事情,应该习惯它。睡着之前,她安慰自己,至少还是听到了呼吸声,至少,妈妈在听。

那个女人太可怜了,她被命运折磨的发不出声音。所以无法说爱你。

她一定是疼爱女儿的。二十年了,看着女儿这样长大,她怎么会不心疼呢?

她唯一的盼望,唯一的盼望就是你。

想着想着,便睡去了。

凌辉一天工作的结束,是以蓝子棋睡着为终点。

他推开门走进来,蓝子棋正趴成圆乎乎一团,憨憨的在枕头上流口水。

他笑了笑。离开。

夜间的蓝湖别墅让人有种萧瑟的感觉。

从他第一次听说蓝湖就在他脚底的泥土之下开始。

现在他觉得蓝湖别墅散发着氤氲的惆怅和绵延的忧伤。

从蓝子棋告诉他,她觉得自己站在一滴巨大的眼泪上面开始。

凌辉问自己,你的生命里,究竟承担着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为什么内心总是充塞而空洞。

其实并不喜欢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无法给出答案的问题,就像鞭笞。

手机响了,他拉起衣领下的耳机塞进耳朵。

“是我。”应道。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怎么样?”

“高数已经顺利通过。子棋小姐很拼命。执行力很强。”他慢慢的踱步,然后补充一句,“她非常在乎她的母亲。不过,那位母亲对女儿的感情却有些——复杂。”

他皱了皱眉头。觉得复杂这个词也许不是很恰当。

“允豪呢?”

“允豪少爷最近常来看茸儿小姐。”

老爷子又咳嗽一声,“嗯。”

电话挂断了。

凌辉来不及说一句。保重身体。

********** **********

午饭时间在西餐厅听见那些孩子们的谈话。淡而柔的声音和节制的用词。

他们一般向家族子公司或是合作供应商寻求赞助,得益于继承人的身份和高超的谈判技巧,已经得到不少的捐助。

他们运气真好,一出生就有种种高贵的便利。

然而要承认的是,好运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妈妈说,小齐,你不具备这一部分是我的错。但是怨天尤人,就是你自己的错。

她至今还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在蓝家,这简直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天知道,老爷子没有得到一个孙子,却拥有三个足够优秀的孙女。

蓝子瑕,她的外交官身份令她在各国大使馆自由穿梭游说。成绩不会很差。

而蓝子落,在两周时间内举办了三场音乐会,钢琴独奏。门票的价值小齐不知道,因为她拿到的是贵宾券。但是不得不承认蓝子落的拥护者非常之多。

而茸儿公主,则拍卖了自己的作品,五幅宫廷工笔花鸟,并且抱病亲临私人拍卖会。是目前靠自己的力量捐助款项最多的学生。

张小齐笑着跟自己说,以为这些富家子弟们只是学一些附庸风雅的花拳绣腿呢,原来眼睛所看到的,常常不是事实。

应该是这样吧,想要在一群优秀的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候选继承人,他们自身所具有的力量怎么可能轻易被你看出来。

张小齐,如果你输了,妈妈会怎么说?

半小时后,她收到妈妈的邮件: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力量,它们也属于你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她仓促的笑笑。滑落了一串眼泪。

写给妈妈的无数邮件,只有这一封得到回复。

********** **********

凌辉站在学校望月亭。空中飘着细细凉凉的雨丝。

他背着手,站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

一周后也是他参加考试的日子。没有那么的在乎。但是为了那一天他也准备了很久。

导师说,凌辉你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譬如,你自己的理想。

他自己的理想。

听到轻微的咔嚓声。他很快睁开眼睛。

看到圆乎乎的蓝子棋。正在用一只手机扮演狗仔队的角色。

“凌辉真好看。”她几乎有点谄媚的说。

凌辉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

蓝子棋巴巴的粘上来,递上一把伞,“我来给你送伞的。”

凌辉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一眼,然后平淡的接过来,“谢谢。”

她又递上一盒寿司,“和风料理的外卖寿司,绝对好吃。”

凌辉背着手,看一眼,没接。

“好吧,”她一副“败给你”的样子,“凌辉,能帮我个小忙吗?”

他看着她。

她微微笑笑,“你只需要换几套衣服而已,然后站在镁光灯下面,然后会有人帮你拍几张照片,就在下周三。”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便点点头。

“你同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对不起,子棋小姐,我下周三有别的安排了。”

她有些焦急起来,“你不是说什么都会帮我做吗?”

凌辉又点一下头,“那指得是工作日。下周三我休息。”

她忽然安静下来,清清淡淡的笑,“对不起,我忘了,我是你的工作。” 推推眼镜,一本正经,“可是我什么时候安排你下周三休息了?”

凌辉的高度,可以轻易俯视到她眼角的光泽,他移开视线,温文有礼的回答,“我的工作时间是由蓝老先生直接安排的。”

蓝子棋冷冷淡淡的哦了一声,“那我先走了。”顺手夺过他手里的伞,“真抱歉,我只带了一把伞”。

果然爱憎分明。

不过她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脸上堆着一撇笑,像一朵清澈的雨花。

“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

为达目的,不讲原则。

凌辉站得像一棵树,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望去远方。

蓝子棋淡淡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她身边的一切力量,原来只有她自己。

凌辉很多年之后才知道,那是蓝子棋二十年来第一次主动向别人求助。从前没有过,此后也不再有。

她说,那时候想要信任自己一次,也想要期待别人一次,后来才知道,那只是我一个人自私的无理取闹。

然而对凌辉而言,却是一块逢雨便疼痛的伤口。

这一天,也是他第一次开始考虑,关于自己的理想。

********** **********

同一天同一时间被同一个人拒绝两次,对张小齐而言,是次特别的体验。直到最后一天,她咬着牙问凌辉,真的不能帮她一次吗?

凌辉说,非常抱歉。

她便彻底死心了。

只好冒名顶替。

尿遁逃课。

往校园外奔跑的时候,忽然撞上了一辆哈雷。

她尖叫一声,闭上眼睛。

哈雷打了一个急转弯,连人带车摔到地上。

她吓坏了,从地上爬起来,跑去哈雷旁边,“对……对不起。”眼泪先落了一大串。

摔在地上的人爬起来抓过她衣领就要开打,“走路不长眼睛吗?知不知道很危险!”

小齐捂住嘴巴,闭上眼睛,准备挨打。

“是子棋,允豪学长。”

紧紧抓住她衣领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大力的甩开,小齐在惯性力量下,控制不住的往后退,重新跌落在地上。

“子棋没事吧?”蓝子瑕过来扶起她。

她站起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阎允豪淡淡说,“拜托你爱惜自己的生命,也爱惜别人的生命。”

“对不起。”她把头垂的低低的。

阎允豪却扶起哈雷径自离去。蓝子瑕看了她一眼,转身匆匆追上去。

“她不是故意的,允豪学长。”蓝子瑕说。

“我不会责怪一个从小缺乏高尚教育的人。”阎允豪回答,“真看不出来她哪一点具备成为蓝家继承人的潜质。”

即使前一刻被摔的很狼狈,也能在很短时间内恢复自己应有的姿态。

她果然无法同他们相比。

即使她身上流的血,据说也是高贵的。

真是的。她想,但愿脸没被刮花了才好。

真是的。她又叹了一口气,自己留给阎允豪的印象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不过,她笑了笑,张小齐你有几个脑袋,还是先应付眼前吧。

**********

跑去市场买了一套T恤牛仔板鞋,然后跑去理发店把头发理得更短。

理发的姐姐说,“小同学,现在男生已经不流行板寸了。”

张小齐美滋滋的抬头说,“姐姐,我没多少钱,就给剪个板寸吧,还能节省洗发水呢。”

她大大咧咧的走进这栋楼之前,站在楼梯口先练了几声嗓子。

地方有点偏。她绕了很久的路。才看到那扇门上贴了一张纸。

男装模特面试。

楼有点旧,好像正在翻修,有一股刺鼻的涂料味道。不过跟网上提供的地址一样。她小心翼翼的核对着。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玄关零零落落站着几个男孩。她走上去,站定,微微忐忑的等待。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搏这一次,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

然后就放松下来。

并且嘲弄一下自己,张小齐你实在不必担忧。你有什么好担忧的。谁能把你怎么样呢。

听到一声“凌辉!”

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急急的应了声,“到!”

几个男孩子一阵悉悉索索的笑,张小齐红着一张脸站了出来。

她用他的名字报名,然后却忘了适应这个名字。

真是一头猪。她默默的骂自己。看到一张桌子两个男人。桌子上有两个名牌:摄影师。面试官。

“满18岁了吗?”面试官问。

“嗯嗯嗯。”点头如捣蒜。

“头发有点土了。身形也有点胖了。”摄影师细声细气的说,“能把眼镜摘了吗?”

“哦,好。”她挺干脆的回答。

眉角那里擦伤了一片,为了面试没敢贴创可贴。她的一双眼睛有点无处着落。只好盯着摄影师看。

“怎么跟网上报名的照片不像啊?”面试官对比着手里的资料。

凌美人本尊,她哪敢比啊。要是他能来,你们眼睛还不得看直了。

“啊,”她眼睛忽闪,不好意思的说,“就,PS了一下。”

“你倒挺诚实的。”摄影师看了她一眼,点头,“眼神挺特别。”

小齐立即追问,“那能选我吗?”

摄影师回答,“你急什么啊,这么多人排队等着面试呢,当然要选个最好的。”

小齐立马眼泪落下来,“能不能选我啊,我需要钱,妈妈有病住院,我还在上学,饿着肚子跑过来的。”

面试官笑了,“还挺有表演天分的。”

小齐恶狠狠的想,真是,什么世道,连说真话也没人信。

“我没骗人。”她擦一把眼泪。

“行了,”摄影师手一挥,“跟我进来拍几个镜头试试吧。”然后对面试官小声说,“你面试下一位吧。”

“真的?”她擦干眼泪,脸上绽开一朵轻轻浅浅的笑。难道有戏?

摄影师看着她的笑,清了清喉咙却又没说什么。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胡乱摆了几个POSE。

然后被客客气气的否决了。

“没经验是吧?”

“嗯。第一次。”她憨憨的回答。

摄影师走上来,小齐才发现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并不难看,只是过于瘦了。

“读高中?”

“大二了。”

“看上去还像个孩子。”

“嗯,长的显小。”

他抬起她的下巴,声音细细的低低的,“下巴要微微抬一下。”

“哦。”她连忙点头。

“身体放松,手臂放自然。”他的手握了握她的肩,然后沿着肩膀滑下来,放在她腰上,“腰要挺一下。”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她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抬头,盯着他。眼里蓄满了泪水,“我不拍了,让我走吧。”

男人抬手沾了她一滴泪,然后淡笑了下,“你一摘眼镜,我就知道你是个女孩。你长相英武可爱,可是这双眼太妖娆。”

“是我贪财。我错了。你让我走吧。”小齐觉得自己有点害怕。然而这种害怕有些茫然苍白。

摄影师笑了一声,“我挺喜欢你这种长相的。释放男人的洛丽塔情节。”他的手放在她肩膀上,“我不喜欢强迫人,但是如果你愿意……”

小齐觉得全身像爬满了蛆虫。她推开他,摇头,“我不愿意。你放我走吧。”

男人笑了一下,忽然拉过她,贴住她的唇。

她的眼泪崩落。然后狠狠咬下去,满嘴血腥。

男人用力甩开她,捂住嘴巴。张小齐被摔在地上,她迅速爬起来,冲出那扇门,跑了出去。

跑得飞快。在最后一截楼梯上摔倒,滚落到水泥地上。

迅速爬起来,一口气跑了十五分钟。但很快没有力气,看到一座科技化工大楼,高高的台阶上面站着两个穿制服的门卫。

她同意自己停下来。

坐在台阶上,哭了一阵子。这是你自找的,缺乏经验,急功近利,投机取巧,旁门左道。所以没有资格难过。

可是依旧愤恨难受的喘不过气。

她的初吻。竟然就这样没了。

就像嘴巴忽然贴上一块令人恶心的冻牛肉。

想起来就浑身爬满蛆虫一样令人作呕的惊惧。

她摇摇头,想要甩开这种感觉。结果眼泪却更多。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

张小齐,这样也许是好的,永远别再犯今天的错误。初吻又有什么呢,两片嘴唇相碰而已。你只是有了一次不愉快的接吻经验。这些与爱情无关。而爱情与你无关。

哭完就好了。她对自己说。

此后的很多年,蓝子棋也和男人亲吻过。但是心底里始终无法摆脱厌恶的感觉,厌恶靠近,厌恶碰触,厌恶男人。即使后来,这些感觉也随时光淡淡消弱,然而却一直存留在她的噩梦里,一生都不曾消散。

只是那时候,她习惯性的忽略自己的感觉,以此得到迅速的恢复。因为觉得没有人珍惜她,所以自己也不必珍惜自己。

********** **********

不久之后,看到那台香槟色的车慢慢驶过来,停下,司机急急跑出来。却站在她周围徘徊不前。

看到那台熟悉的车,某一刻她的心跳的飞快。因为有所期待。她期待一个怀抱,让她可以闭上眼睛大哭一场。

二十年来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怀抱收容过她。

即使是妈妈,她也已经不敢再期待。

但是凌辉。即使那是他的工作,然而全世界却只有他那么尽职尽责的工作着,至少在她看来,只要假装欺骗自己,就可以幻想那是真的。因为凌辉的怀抱真的宽广而温暖。

她淡淡嘲弄自己,你怎么敢期待?

司机站在那里,大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好自己站起来迎上去。

“是我。”她擦擦眼泪,戴上眼镜,“我剪了新头发。”然后淡淡笑着。

“子棋小姐。”司机终于肯定了她的身份,“让你马上去医院。”声音低了低,“茸儿小姐住院了。”

张小齐的后背一下子紧缩起来,呛得她狠狠的咳嗽,收回去的眼泪又咳嗽了出来。

********** **********

八岁那年跳蹦极的感觉,依旧留在心里。

那时候义无反顾的要跳。就是想知道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觉得自己非常需要那种感觉,因为她渴望那么做,却不能那么做。

跳之前,管理人员忿忿的跟导演抱怨,设备才刚装上还没经过安全检验呢,出事儿了谁负责。

她闭上眼睛就跳了下去。心里想,无论结果怎样,对她都将是一次解放。她第一次触摸到死神,绝望的,冷冷的,毛茸茸的,像一头冰箱里走出来的怪物。

事实证明,安全设施还是挺完善的。

那一天她喜滋滋的拿了800块回家。第一次手里握着这么多现金,让她的心都发烫。

推门进去,就看到了雍容华贵美丽优雅的蓝家夫人唐舞衣。

这是她们第一会面。在张小齐觉得自己死而复生的那天。

唐舞衣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回身。妈妈坐着,沉默不语。

“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来通知你。”美丽的女人冷冷淡淡的说,“你当然应该知道,我什么都做的出来。”然后她优雅的抬手,擦掉眼角一滴泪。

那时候张小齐看着她的眼泪,觉得异常的美。她想那滴眼泪落下来的话会不会变成一粒水晶。

八岁的小齐追着车子跑出来。

“你会给我钱吗?”她气喘吁吁的说。

女人看了一眼瘦瘦小小的她,点点头。

“会给很多钱吗?”她又问。

女人又点头。

张小齐便笑了,“那好吧,我答应了。”又加了一句,“你不要再来找我妈妈,她不愿意看到你。她已经够惨的了。”

妈妈是一个战败的公主。

她被一个男人掠夺了爱情,又被这个男人的妻子掠夺了尊严,最终几乎连生存的权利也被掠夺了。

**********

十二年过去了。她长大了,妈妈也老了,那个胜利的女人却几乎没什么变化。她站在加护房里,守着她的茸儿公主。

虽然她恶毒。可是,她那么爱着她的女儿。

小齐站在医院走廊,擦擦眼角的泪。

他静静坐在医院贵宾室的沙发上,看到圆润的蓝子棋顶着一个糟糕的板寸头走进来。如果不是那副眼镜,他一定会以为走进来的是个小个子的初中男生。

她看上去有些狼狈。被一股隐隐默默的哀戚包围着,瑟缩着。

他是被从考场上叫回来的。

试卷只做了一半,手机就响了。

监考官看他一眼,摇摇头,“凌辉,这么重要的考试……”

他没有关机的权利。听到召唤,必须离开。

张小齐看到他,一愣,然后裂开嘴笑笑。她的嘴角有一点淡淡的血迹。那么淡。

他们都想起,那天他拒绝的话:今天他休息,他有别的安排。

凌辉站起来,往她身边走,一步一步。觉得自己应该要跟她说些什么。

夫人忽然推门走出来,“凌辉,茸儿叫你呢。”

他的脚步顿住。看到蓝子棋脸上一瞬间无法遮掩的惊讶和几秒钟后迅速恢复的淡笑。

他转身,走去了病房。

茸儿苍白的像一只蝴蝶。

她看着他,笑一下。

“谢谢你来看我。”

“不要多说话,茸儿。”他回答。

“我真的没事吗?”

“你很好。”他坐的笔挺,眼神垂在自己交握的手背上,“因为募捐拍卖会,累到你了。”

“就只是劳累吗?”她眼角湿润,“为什么又要做手术,不是说我完全好了吗?”

“只是小手术。”他淡淡回答。

静静的沉默起来。

很久之后,她皑皑的笑,声音里却含着一份苦涩,“你有多久没有抬起眼睛好好看我了?”

凌辉终于抬起头,看向那张美丽异常脆弱似天使一样的脸,眼角凝着一滴泪,楚楚动人的看着他。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抬,最终还是重新放下去。

“茸儿小姐,好好休息。手术一周后进行,你要保持体力。我再来看你。”他起身,优雅的弯身,便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蓝子棋正在备受关注的询问。这些询问来自一位母亲。

她说,你去哪里了,怎么受伤了。医生,这样的伤口会不会感染,要不要紧。

她乐呵呵的听着。但是眼睛里是意兴阑珊的雾气。

医生说,“我先带她去检查一下吧。”

小齐笑着说谢谢,便跟着医生离开。脚步有些凌乱。她虽然一副轻松的表情,但是他却看的出来她的颤抖。

于是便想起她脚上的伤。最终他也没能带她来医院,因为她恶狠狠的对他说,与其来医院,不如去死。

她厌恶医院的程度,竟然用生死来表达。

他就站在那里。

她跟着医生走过,自始至终都没再看他一眼。仿佛他是空气,仿佛他是她根本无法看到的。

“子棋小姐,”医生边走边说,“等一下帮你做检查,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么我就要为你注射造血干细胞生长因子,一共五针,每天一针。这五天,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伤。五天后就是手术。”

蓝子棋扶扶眼镜,对着医生笑笑,“嗯,我知道,张叔叔,这些话您都跟我说了十二年了,怎么都不嫌烦呢?”

医生回头对她笑笑。眼神里有些怜惜,“怎么瘦了?”

“啊,”蓝子棋憨憨的笑,“那我得赶紧胖回来。”

凌辉静静站在那里。

十二年。

所有的事情都会变成一种习惯吧。

**********

夫人照例是要在医院里陪着茸儿。

他带蓝子棋回家休息。

为她开车门的时候,她非常有礼的说谢谢。身体靠在后面,闭着眼睛。

然后便一路无语。

凌辉正视前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风景刺痛了他的眼睛。

“今天有好好听课吗?”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怎么会受伤?”

蓝子棋睁开眼睛,淡漠的看着他,然后冷冷清清的笑一下,“医生已经说没有问题,不会影响手术。现在请让我休息一下吧,我很累。”

凌辉看着她,她的眼角流下很多泪。她抬手擦一下,重新闭上眼睛。躺回去。

她的话里还有其他的意思。

他听出来了。

她其实真正想说的是,收起你假惺惺的关心吧。

她已经学会,像淑女一样表达自己的情绪,真实,并且毫不造作。

那时候他却想起她曾经的嘲讽:凌辉,你真高端。

他的心空洞一片。

你真的关心她吗。还是,你的那些关心其实跟唐夫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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