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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家家粉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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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河是曲江的一支分流,被誉为“九衢的母亲河”。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九衢便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特别是位于九衢城中内河,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行走的船只雾里看花,尽是飘飘然,朦朦胧胧,好像这河上蒙着浓浓一层脂粉,故而得此名。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旧时,更有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九衢城有名的凤鸢水榭便座落在蒙河南岸,最是曲江的风雅之薮。

作为金粉荟萃之所,诗酒风流之邦,蒙河每两年便会举办一次规模盛大的会演,比试内容多为歌舞表演,由九衢城中颇有名望的风雅人物在众多风尘女子之中选出三甲,拔得头筹者便被冠以“烟月皇后”的美称。这也算是古时流传下来的旧例,唯一不同的就是过去参加会演的多半是这河上花船中的娼妓,而现今则多是各个娱乐场所的头牌,或者是级别较高的□□才有资格参加。若是哪一家的姑娘获胜,得的却不止一个名声,更是滚滚财源。

幽兰阁作为九衢城中有名的风月场,每届比试都会派出最出色的女子。六年前,就是幽兰阁的尤嫣红在眉飞桥头低吟一曲,倾倒众生,一举拿下“烟月皇后”桂冠,打破了凤鸢水榭一直独占鳌头的历史。可惜,自此之后,幽兰阁便再也找不出这样卓绝的人才了。所以,当马斌找到明容商谈此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由曾是烟月皇后的尤嫣红亲手□□出的绵竹。

贾六服饰店就坐落在酒坊街,店面并不大,店里的人也不多,但里面的衣服价格贵得惊人,因为它是九衢城最好的裁缝贾六开的店。贾六是留过洋取过经的,手艺精湛,九衢城大半的富绅贵胄都要在他这里订做服装。

嫣红与贾六算是老相识,交情匪浅,所以当得知嫣红光临时,贾六还特别出来迎接,丝毫不因为她的卑微身份而有所怠慢。

“我说嫣红呀,”贾六笑眯眯地指了指正在店内挑选衣物的绵竹,“带着这么个俏娘子出来逛,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又戴上眼镜仔细看了几眼,忍不住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嫣红也看向绵竹,却是浅笑不语。

贾六看了看一脸高深莫测的嫣红,又瞅了瞅背影袅娜的绵竹,撇撇嘴道:“不想说就罢了,反正迟早全九衢的人都会知道她是谁。”

绵竹轻轻抚摸着挂在墙上的每一件旗袍,这入手的丝滑叫人爱不释手。

“怎么样,看了半天衣服,选好了么?”嫣红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已等得有些不耐。

这几句话似是打断了绵竹的思绪,她马上回了一个浅笑,应了声:“好了,就这件。”

她拿起的却并非墙上的旗袍,而是一件大红色的礼服长裙,大片雪背□□在外,一侧开叉很高。嫣红皱了皱眉,并不十分赞同。这裙子确实漂亮,若是穿在她尤嫣红的身上自是性感诱人,可绵竹这只青涩的小猫怎么适合?

“为什么选这件?”嫣红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连一旁的贾六也忍不住摇头。

绵竹并不为所动,默默地付了款,然后转身看向门外匆匆走过的身影,低眉轻笑起来。未等嫣红继续发问,绵竹便走到她身旁,向她伸出手,微笑道:“接下来,就麻烦美丽聪明的嫣红姐姐帮我挑选一位适合的人了。”

嫣红眼中的疑惑不觉更深、更浓。

晚饭过后,嫣红一手拉住转身要进门的绵竹,双眼牢牢抓住她脸上的每个表情。良久,嫣红才缓缓开口道:“喜欢么?”

“喜欢什么?”绵竹并没有回头,而是定定地站在原地。

嫣红终于放开拉住绵竹的手,也背过身去,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一番吞云吐雾之后轻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绵竹不觉笑出声来。

一支烟的时间原来可以这样短暂。

放下手中的烟蒂,嫣红习惯性地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睛却灵活地转了起来,道:“不错,的确没必要后悔。明容这个男人并不可靠。”

“和明少有什么关系?”绵竹的笑有不易觉察的一瞬僵硬,却没逃出嫣红的眼睛。

嫣红支起下巴,懒懒笑道:“难道你不喜欢他?”

绵竹终于再笑不出来,轻叹一声,道:“我们是好姐妹来着,姐姐千万别乱说。他是救了我一次,还不至于以身相许。况且……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女人呢,怎么敢胡思乱想?”

嫣红终于憋不住,爆发出响亮的笑声,甚至流出了眼泪。她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滴一边笑道:“明容呀明容,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要去练习了,不跟你在这儿胡扯!”绵竹被笑得羞红了脸。

“去练习吧。”嫣红站起身走到绵竹身旁,掐了掐她的嫩脸,意味深长地说:“你要学的东西的确还有很多,不过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学会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别被表象所迷惑。”

绵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到了蒙河斗艳的日子。为了熟悉场地,绵竹很早便赶到了城外的蒙河岸边,却迟迟不肯进那比试现场,而是独自在河边徘徊。

此刻恰是正午,阳光炽烈,逼得人几乎睁不得眼睛,但绵竹却十分享受这河畔的骄阳。虽然夜晚时灯火璀璨,那是浓妆艳丽的蒙河,是笼着一层胭脂泪的蒙河,但与此刻艳阳下流淌着温柔绿水的清湛的蒙河相比,还是稍逊一筹。美人以纱掩面固然多了重神秘,殊不知最令人期待的仍是那面纱下的绝代容颜。

绵竹伫立在眉飞桥上,眺望远方,遥想当年嫣红夺魁时的情景,那夜色中的嫣红一瞥,那婉转动人的倾诉,还有那一场梦幻般的爱恋,曾经,一定很美很美……

斗艳的地点就在蒙河北岸的笼月楼。据闻,几朝之前,这笼月楼出了一位艳绝天下的名妓,竟令天子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于是此楼便闻名海内。一楼正中央的大舞场正是选手表演之地,周围设有各种档次的看台座位,而几位评委则是坐在二楼包间里面观赏评鉴。

刚到酉时,笼月楼内便已是人满为患了。虽然入场券贵得惊人,但仍是一票难求。毕竟能一睹美人的风采,绝对物超所值。

马斌和左锐到得较早,可一走进二楼最豪华的那间包间,就见到明容已经端坐在里面。左锐几大步便走到明容身边坐下,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调笑道:“你这小子怎么这样紧张?难不成等会儿上台表演的那个什么竹的是你的相好?”

明容瞪了左锐一眼,道:“是紫瞳,不是什么竹。不要别乱说话,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

“哟,咱们明少这样就生气啦!”左锐咂咂嘴道,“现在你再说和这个什么竹的没关系,我可真不信了!”

“三少呢?”明容不理睬左锐,而是转头问身后的马斌。

“正在赶来的路上呢,他叫我们俩先来。”马斌暧昧不明地笑了一下,“昨晚折腾得太晚,今天过了晌午还不想起来呢。”

“原来是这样。”明容回了一个了然的笑,然后便正过身,目光落在舞台正中不再移开。舞台的帷幕还未拉开,可明容恨不得长了一双长手,只要一伸手就能拨开这层阻碍,将里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楼下的看客越来越多,连后面的空地上也站满了人。一时间,笼月楼内变得嘈杂无比。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参加本届会演的几位美人,她们相貌如何,身段如何,歌声舞姿又如何,甚至还有人聊起了她们在床上的销魂滋味。

就在场内灯光一齐关闭,周围变成一片漆黑的瞬间,明容终于把眼睛从台上挪到了包间门口。因为,他来了。

“三少。”包间里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对着门口的人开口问好。

那人笑了一声,道:“好了,都坐下吧。今儿可是来找乐子的,别太严肃了。”

左锐马上嘿嘿一笑,问道:“三少,那小水仙怎么没跟来?看她那个样子,恨不得就长在您身上呢!”

那人又哼笑了一声,在明容身旁坐下,身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懒懒开口道:“那个小妖精,真是缠死人,叫人办不得正事。我就把她送给强华和振威了,现在正舒服着呢。”

另外三个人听到这话,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数左锐笑得最响。在某些方面,男人之间是有着很强的默契的。

三少转过脸对着明容说道:“我对你选的人可是万分期待啊。”

左锐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连体力都保存好了!”

马斌听完扑哧一笑,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明容却是笑得含蓄,或者说是有些勉强,但他掩饰得很好,因为他已习惯了克制自己的感情。

“绝不叫您失望。”明容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台上。马斌也极少搭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处发呆。几人之中最为兴奋的要数左锐,自顾自说个不停。

戌时已过,台上璀璨的灯火霎时熄灭,只余两点,照在主持会演的两个人身上。他们正在一唱一和地逗弄起观众的兴致。原本吵闹的环境因为他们的出现而顿时清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静待。

节目报完后,台上的两点灯光也顿时熄灭。整座楼内陷入黑漆漆的一片,也静得出奇。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若有似无的歌声,宛若香魂一缕,不可断绝,接着渐渐变得清晰。在那轻烟起处,隐约可见袅娜的舞者飘然而至,如她口中吐出的歌声一般飘渺。片刻之后,台上灯光骤亮,那舞动着的水绿衣衫下婀娜的身姿便是一览无余,竟是旧时打扮,如画中走出的人儿。舞台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竹桌,上面纸墨笔砚俱全。只见舞者长袖翻飞,桌上的纸便飘了起来,如悬挂在空中一般。与此同时,绿衣女子拿起沾了墨的毛笔,手腕用力,笔锋便在空中的纸上描画起来。不过刹那之间,那绿衣女便已收笔,纸也稳稳地落回到了竹桌之上。

“这个玲珑,果真是生了个七窍玲珑的心。”三少嘴角轻轻翘起,又转过头对着身旁的明容说道:“你也来品鉴一下,舞蹈大家。”

看过这场表演,明容明显轻松了许多,笑道:“形未动,神未领,形已止,神先止,她只做足了一半,神韵不足。”

三少点了点头,又对马斌说道:“她的歌呢?”

“模仿的味道很浓,可惜较之嫣红的歌声则逊色多了。”马斌轻笑道,“果然这些年来,没人能超越她。”

左锐待马斌一住口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对三少道:“不用您问,我自个儿就忍不住要说了!她这两笔字实在不济。就连我那个八岁的小侄子,空中写的字都不知比她强了多少。”

三少抿嘴笑道:“你们都是专家,她这歌、舞还有书法自然入不了你们的眼。可要将这些本事全部学来,你们也未必及得上人家。”说完又抿了口清茶,眼神专注于杯中的茶叶,缓缓道:“可惜,她的悟性并不强,每一样也只能学得皮毛罢了,形似而神不似——”

三人听罢,只是默默坐在位置上,并不再答话。

“下一个是哪家的姑娘表演?”待玲珑退场后,三少便将身子舒服地倚在柔软的沙发上,慵懒地眯起眸子低声问道。

“是凤鸢水榭的姐妹花。”马斌恭敬地答道。

“哦。”三少懒懒地应了一声,然后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伸懒腰,愈发没了精神。

左锐见状,忍不住笑道:“三少也不是精钢做的身子,一定要好好休息。”

明容虽努力克制,嘴角却还是不停抽动,过了良久才挤出一句话:“如果没记错,上次就是这两姐妹叫三少吃不消吧。”

左锐听罢拍腿叫道:“哎呀,明少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上次那个凤老头非要献宝,弄来这个桃花组合给三少品鉴。他明知道那些西洋娼妓既不保守也不羞涩,在床上煽情□□,肆无忌惮,还让咱们三少独个儿挑战两个洋妞。这一战就是三天三夜,那可真是昏天暗地、惨不忍睹,最后还两败俱伤——”

“左锐——”三少的眼神犀利,能杀死人,立刻吓得左锐把未出口的话生生噎了回去。虽然左锐马上识相地住嘴,不过却在用眼神和另外两人交流,仿佛在说,怪不得三少一见她们俩出场就觉得累呢。

这对双胞胎姐妹花,姐姐的艺名叫桃花,妹妹叫桃叶,至于她们的本名叫什么,估计连她们自己都说不出口了。桃叶因幼年时生了一场大病,说不出话,但弹得一手好琴。姐姐桃花倒是生了副好嗓子,唱起歌来婉转动听。这对双胞胎来自北方邻国,是流亡过来的没落贵族,为生计所迫,只能出卖肉体以糊口。初时落魄之际,甚至在低级的娼窑里面接过客,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一律来者不拒。后被凤鸢水榭的老板谢小凤所赏识,花重金从东北的窑主手上将姐妹俩买下,带回到九衢城精心打造成如今的招牌姐妹花。

姐妹俩携手登场,二人俱是高鼻深目,姿质明莹,正是“肌肤嫩白眼生波,腰细裙宽着地拖。面障轻纱频频顾,西方妙妓亦多情。”

桃叶端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键上,微微俯身,胸前的双峰呼之欲出。桃花则在麦克风前站定,先是解下面上的轻纱,然后对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众人只觉一阵目眩,全都呆愣地注视着台上的二人。待桃花轻启朱唇,学着那些中国□□的神态语调,唱起洋味儿十足的“七八摸”时,有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左锐抱着肚子笑到嘴抽筋:“哎呦,笑死人,钢琴伴奏的中国传统小淫曲儿!你们看她挤眉弄眼那个样子,还捏个兰花指,该不会是和饭店小姐学的——”

马斌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扫了眼隔壁包间,压低声音对着左锐说道:“小声点儿,别给自己惹麻烦。”

左锐马上住了声,看向马斌所指的方向,见到包间里谢小凤正陪着几个西洋人。老头子见几个洋人很满意姐妹花的表演,居然兴奋得站起来鼓掌叫好。左锐忍不住冷哼一声,道:“那些洋鬼子,在咱们地盘上有什么嚣张!那个凤老头真是墙头草,现在洋人进了租界,在九衢有了势力,他就处处讨好,恨不得给人家舔鞋!以前还不知怎么吹胡子瞪眼的!今天要是叫这两个洋妞得了皇后之名,咱们也不用在九衢混下去了……”

“都给我老实点。”三少轻声说道,接着极不情愿地睁开眼,揉了揉额头,叹道:“那两个丫头真是吵得人不得安宁。”

马斌见三少起身,马上递上一杯茶水,道:“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儿有我们盯着呢。”

三少听后摇头笑道:“这种风流节目怎么能少了我?”说完舒展着修长的身子,活动几下后,又对着明容说道:“况且,我对小明强烈推荐的人可是寄予厚望呢。”

听完报幕,左锐震惊得大叫了一声,发觉众人的目光剑一般投射向自己,他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可还是喃喃自语道:“白晶晶这丫头,我只知道她脱衣舞跳得还不错,床上功夫倒是一流,真想不到居然也能跑到这儿代表九重天来表演……”

“她要跳的的确是脱衣舞。”明容面无表情地说道。左锐听后,嘴巴张得足可吞下一枚鸡蛋。就连一旁的马斌也边摇头边叹道:“时代不同喽……”

一阵欢快的音乐声突然响起,接着便从舞台两侧冲出十几名身着长裙的女人,跟着快速的节奏,掀起如花瓣一样的裙摆,尽情地踢着精光的大腿,脸上绽放的笑容好像一朵朵水汪汪的花儿。一会儿,她们像是被一阵狂风席卷至天际,一会儿又像是翻飞于惊涛之上,轻盈的身姿跃动起青春的活力四射。现场的气氛马上被带动起来,许多人都不自觉地跟着节拍扭动起来。突然,从这兴奋的舞者里面跳出一个柔美的女人,一身白纱裙,宛若仙子般纯洁动人,正是白晶晶。

白晶晶的相貌在众多表演者中只能算作中上,跳舞的姿质也很平平,但人如其名,她的皮肤又白又嫩,仿佛掐一下就能掐出水来,在舞台上炫目的灯光照射下,更是莹白如玉。不止如此,她身材傲人,当胖的地方绝不瘦,如人肉炸弹一般,跳起舞来晃得人眼晕。这次脱衣舞表演并没有像平时那般讲究速战速决,反而在身上裹了很多层衣服,还要一层一层慢慢地往下剥,一边还变幻着各种姿势和动作,脸上还要摆出圣洁的神情,可以说是极富难度的。不过跳到最后,倒真的是□□地展现在观众面前。白晶晶还在不停地搔首弄姿,做出各种撩人的媚态,那诱人的表情似乎在说:请快快搬来一张大床把她带走吧。敢在这样的场合表演这样的节目,当真是前无古人,勇气可嘉。

于是,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红着脸偷偷跑了出去。

“别在嘲笑我啦!”左锐终于被马斌和明容笑得烦了,搬了一个凳子做到三少身边,还不忘回头对那两个人吐了吐舌头,道:“我承认是我庸俗,喜欢白晶晶这样的女人。不过,你们也未必比我强多少吧!”

“好了,别再做无意义地争执。”三少终于发话,“还是仔细瞧瞧下一场表演吧,喜春可是月乃家的花魁。”

黑暗的舞台之上只有一束光,投射向缓缓登台的身着华丽和服的年轻女子,她的左手正压在腰带到裙摆间的一段上面。台上的她面容沉静,从敞开着的衣领中露出洁白而优美的颈项,如白天鹅一般。她的一张俊脸涂得惨白,却在眼角点上红色,宛若一瓣坠落的梅花,恰巧遮住了眼角的一滴泪。配合着陌生而古怪的音乐,喜春跳起舞来。她的舞像她的人一般,于沉静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她还在歌唱,歌的名字叫做“清元”。异国的文字从她的口中流出,却能够轻易地引起共鸣,没有了国界。

只是,再出色的演出,如果没了伯乐,也只能算作对牛弹琴。虽然她的歌声能够轻而易举地俘获人心,可那在大家看来略嫌生涩僵硬的舞姿,还有那稍显诡异的扮相,实在谈不上动人。

“哼,什么卖艺不卖身,这些个日本艺妓就会做做样子罢了,打扮得像个人偶似的。我最看不惯这些人。”马斌冷冷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样打扮挺妩媚的,”左锐怡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们日本女人有多么温驯可爱,在男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且言听计从!我认为,女人一旦爬到床上就该是这个样子。”

明容并没说话,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舞蹈大家,明少大爷,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呀,这个喜春到底跳得怎么样?”左锐轻轻推了推明容,不耐道。

“我也不喜欢这种表演。在我看来,最适合艺妓的地方,并不是舞台,而应是宴席之中。在那里,她们就是翩飞的彩蝶,温婉手臂只需一折一回,沏上一杯香茶,便能让人心神摇荡。还有她们的温言软语,像是抚上心头的小手,理顺了如藤蔓般纠结的烦恼,总能让你获得心灵上的轻松和愉悦。”明容闭上眼,似乎是在遥想,只见那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轻轻晃动,“可是,在下面那个空旷的台子上面,无论怎样点缀,她们的脸都太过苍白,她们的身影也太过孤单。见了这样的她们,我只觉得心痛。”

“凭倚竹窗,茫茫然看着流水,她们总是令我欢喜。”三少轻叹着,“永井荷风说的不错,艺妓的人生就如同窗外那潺潺流水一样,能够带给观众瞬间的欢乐,之后剩下的却只有回忆,只有回忆。”说罢,三少和明容便相视一笑。

演出结束后,喜春如登台时一样,脸色沉静如水,辨不出喜乐。像台下的观众轻轻鞠躬,然后便缓步退出。

“这个日本女人可真是冷淡。”左锐不屑道,“有意思,改天一定要去拜会拜会。”

“看来,日本人也是蠢蠢欲动呢,竟会派艺妓来参赛。”马斌对三少附耳低声说道,“他们在国内也是积极准备,咱们需得小心防范。”

三少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马斌,笑道:“好了,我都知道了。斌爷,咱们今天可是来寻欢的,这些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下一个表演者登场了,所有人的眼睛便都被吸引到了台上,嘈杂的室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就连三少也稍稍坐直了身子,微眯起眼睛盯着台上那火红的身影。得到这样多的关注,原因无二,只因为她是云乐,九衢城第一流的□□,书玉街绝对的头牌,唯一一个曾拒绝过三少宠幸的女人。

云乐本名蒋佩珊,自小便被爹娘卖入娼门,因天生丽质,被鸨母相中,送到原九衢花魁笑意老四身边拜师学艺,学习演奏管乐和琵琶等技艺,还会说书、擅唱歌,而她最擅长的却是作诗,其中许多都称得上是很在行的好诗。书玉街中一处蓝顶洋房便是云乐的居处,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销魂,无人知晓,因为她从不在此接客。

正因她才华最高,人又极美,因此嫖资是九衢之最,而且有权利挑选入幕之宾。九衢城最是风流不羁的林三少就曾被拒门外,其中内情也只有云乐自己清楚。不过她的艳名却因这“一拒”而愈发响亮,不少人就是慕此“名”而去的。

在舞台正中,云乐静静地站着,仿佛独立于山巅之上,周身笼罩着孤独的气息。她的目光并不看向一旁的舞伴,也不看向台下的观众或是包间中的评委,只是骄傲地微微眯起,和三少的眼神很相似,仿佛睥睨一切,又好像天下都不在她的眼中。

云乐拥有的无疑是一张精致绝伦的俊脸。宽阔光洁的额头如大理石般,硬而冷;挺俏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昭示着她的固执与坚韧;尖尖的下巴将巴掌大的小脸削成瓜子状,却流露出一种冷峭的气质。正是这种流走于周身的气质,使她看上去娇而不柔,充满了韧性。再配上这一身火红的舞裙和燃烧的两片红唇,就是冷艳,也有人说这是假清高。她的气质中最能够打动人心的,正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如寒梅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征服。

音乐响起,传来的是陌生的曲调,节奏明快,独特鲜明。台上表演的二人舞步华丽高雅、热烈狂放且变化无穷。一系列旋转跳跃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清高如她,也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样热情奔放的舞蹈之中。她的外表是冰,内心却是狂热奔放的火焰,仿佛那台上舞动着的不是她冰冷的躯壳,而是那燃烧着的盛放出夺目光彩的灵魂。看过她的表演便不难想到,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孩子,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真想不到她竟会跳得这样好。”左锐摸着下巴笑道,“我以为,像她这么骄傲的女人,跳起舞来也是冷冰冰的吧,应该就和刚才那个喜春差不多。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刚一见到那套火红色的性感舞裙,听到这曲异常熟悉的曲调,明容便再也看不下去什么演出,只能惊得瞪大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脸色惨白,冷汗直流。马斌最先留意到他的异常,拍了拍明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明容如梦初醒一般,抓住马斌的手,咬牙道:“糟了,这舞蹈竟和紫瞳准备的表演一样,连衣服和音乐都分毫不差。”

听到这话,众人均觉诧异,甚至连三少也忍不住看向明容。

“我要去找她。”明容猛地起身,眉头深蹙。谁知刚迈开一步便被三少叫住。

“你现在去找她做什么?”三少挑眉问道,“难不成是想临时更改节目?”

明容拳头死死地攥着,两片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你觉得,现在去还来得及么?”放下手中的茶杯,三少抱臂看着僵立在门前的明容,又换上了懒洋洋的语调,嘴角微翘,“难道,你不想瞧瞧你的宝贝疙瘩会有怎样的表现?”

左锐也站起身拉住明容,道:“三少说的正是。你现在去,只会乱了她的分寸,根本于事无补。况且,能这样子针锋相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能清楚地分出个高下。”

“嗯。”明容终于妥协地垂下头,慢慢走回座位上坐下,并不再说话。

演出结束,掌声跟欢呼声象雷雨似的倒下来,连隔壁那几个洋人也笑着鼓起掌来。左锐瞅了眼明容,叹道:“看来,这个云乐的探戈跳得不错。”又稍有不忍地看向身侧的明容,没在阴影中的他若雕塑一般,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三少盯着舞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明容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不知不觉间冷汗已浸湿衣衫。

云乐是这样强大的威胁……且不说她的舞已跳得无懈可击,单是那遍布九衢上流社会的交际网便是绵竹望尘莫及的。可以说,还未开始比赛之前,绵竹便已输了很多投票。获胜的希望十分渺茫。而且,这场会演的最后只有一个皇后诞生,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是最后一名。得不到冠军,她就是失败者。

明容并不是为自己的前程担忧,而是一直想象着落败的绵竹回到幽兰阁会受到怎样的冷落。毕竟,让她来参赛,名不正言不顺,已经引起阁中许多“大牌”的不满。绵竹只是籍籍无名的小小舞女,并没有所谓的资历和后台。

接下来的几场演出明容已没心思去欣赏,只能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默默等待着绵竹的出场。登场顺序是在表演前抽签决定,绵竹抽到了最后一名,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马斌走过来拍了拍明容的肩膀,微笑道:“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的。”

那一瞬,绵竹明媚的笑在明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穿透厚重的乌云直射心头。从这一刻起,明容躁动的心终于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终于,他抬起头对着马斌粲然一笑,道:“没错,我应该对她信心的,谢谢。”

面对这样的笑容,马斌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搭在明容肩上的手,而是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渐渐地,心底油然而生一种陌生的情绪,煎熬着一颗空荡荡的心,几乎燃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这便是嫉妒。

他在嫉妒明容对绵竹的了解,还有他那份坚定的信念,对绵竹的,也是对他自己的。

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一段旁人不知的故事吧,那是他们共同拥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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