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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十六章 花开彼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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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出乎意料的漫长,毋青竹的不安,不是没有缘故的。次日拂晓,観娃宫的撷芳殿前又多了一具死尸,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而这具尸体就是张昭容。也许是她的命不好,昨夜孟昶召她侍寝,她刚走出撷芳殿,就被雷劈死了。很快,她也被人们遗忘了。偶尔有人提起张昭容,记得的只是她做的“鸳衾”。

日子如同溪水一般,慢慢的流淌着,丝毫不顾及人如麻的心事。孟昶又回到了庄宜人宫。

秋高气爽的时节,在庄宜宫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株无义草开花了,那花朵大片大片的,鲜红如血,妖异浓艳,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此花盛开在墓地附近,人称“花莫见,草莫见”。常年生长在荒岭野冢之间,轰华灿烂却孤冷僻孤寂,透着无限的悲凉。花期是七月,加之叶落花开,花落叶发,永不相见,因此,此花便带上了死亡和分离的不祥色彩。

知琴是带着惊恐的神情告诉毋青竹这个消息的。因为谁也不知福那株无义草是何时栽植在了庄宜宫。

当那些绚烂的花朵呈现在毋青竹的面前时,她怔住了,一时间,她忘了身边还有成群的宫娥,竟然任由泪水横流。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见叶不开花,花叶不相见,生生相错。”这句话是她进宫的前一天,韩王向自己说过的。

无义草别名就是彼岸花!原来,他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而自己却不知道。

无义草的花和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却不知,这是永远的相守。他们曾是三生石上的旧精魂,千年相伴,看尽人间尘缘,悲欢离合,生死轮回。那日,佛说‘你们需入红尘。’三生石上的他向佛问他们的姻缘,佛闭目,“一生只得一面之缘。”

前世一千次的回眸,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

前世一千次的相遇,换来今世的一次相识。

前世一千次的相知,换来今世的一次相爱。

可是当真?佛笑而不语。

他落于忘川彼岸,生在三途河畔,那里阴郁而凄冷。只有一座桥,和桥上那个年年岁岁都守着一锅汤的老人。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走过,走上那桥,喝下那碗中的汤,又匆匆走下桥去。 一些人走过的时候,他会听到缠绵的呜咽,生生世世的承诺,他恻然,而那桥上的老人却似什么也听不到,依旧平常的乘着汤,送于上桥的人。日子久了,他才知道这桥叫做奈何桥,这老人,唤做孟婆。

他问孟婆,那响起的是什么声音?孟婆说,那是铭心刻骨的爱,铭心刻骨的恨,是人世间最没用的旦旦信誓。

原来,孟婆那碗中的汤,叫做孟婆汤,是可以忘记前世的,上桥的人喝下去,便会将这时间一切的恩怨情愁统统忘记……然后等待下一次的轮回。

他问孟婆,他是不是也会忘了我?孟婆不语。

他问孟婆,“我什么时候会开花?”孟婆说,“到了开花之时便会开了。 ”

他盼望着花开,盼望绽放最美的容颜,盼望着和她一生一次的想见。

孟婆看着他,叹一声,又要是秋彼岸了!

他疑惑。

秋彼岸初来的时候,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绽放出的花朵扑满了整个三途河岸。

孟婆说,有了彼岸花,这黄泉接引路不再孤单了。

一年一年,他在每个秋彼岸的时候准时绽开,一片片的。终没有看到她来。

她终究还是来了,在他还没来得及绽放的时候,匆匆的来了。匆匆她我身边走过,他拼命的叫她。

她似全然失去听觉,就这样匆匆走过,让他连她的衫角也触碰不到。

他哭泣。

每年秋彼岸的时候,他依旧静默的开放,送过一个一个来来去去的亡魂。

一千年里,看着她匆匆的过,没有停留,也没有看他一眼。这一千年里,她却从没在他盛开的时候到来。

又一千年的时间在一开一落中开始,又走向结束,她变幻着身姿走上奈何桥,端起孟婆的汤。他的心,碎了又碎,他呼唤她,你不记得了么?

终于,在一个秋彼岸的时候,在他绽放了花朵的时候,她来了,带着满身的风尘,一脸的憔悴,来到她的身边。他曾以为她又会匆匆的过,匆匆的喝下那让她把自己越忘越远的孟婆汤。然而,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竟然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只那一望,心中干涸的泪又如泉水般涌出;只那一望,便将心中数千年的积郁化作泪水;只那一望,万般的幽怨都如云散。

那个秋彼岸的时候,他开得格外鲜纯。

又是数千年的等待,数千年的一年一见,她每次回头的一望,都让他心里裂开一道深深的痕,一年一年……

不记得这是多少个千年的相遇了,她突然停在我的面前,喃喃自语,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他惊异,心在那一颗彻底碎裂了,原本白色的花,在那个瞬间惨然的变成红色,如火,如荼,如血……

她受惊般的退上桥去,孟婆汤从她颤抖手中的碗里洒出……

从此,在秋彼岸的时候,忘川里便开满血色的花,夺目、绚丽而妖异。

她又在花开的时候来了,在他身边徘徊着,徘徊着,在走上桥头的那一刻,竟然回头,嘴里喃喃,呢喃的是他的名字!

他已无泪了。

孟婆长叹一声,这是这近万年来,我听到的唯一一声叹息。

至此,人们都说,在秋彼岸的时候,忘川的三途河畔,会绽放一种妖异的血色花朵,花香有魔力,可以唤起人对生前的回忆,这花,叫做彼岸花。

千次的回眸、擦肩、相逢、相识、相知,佛语都一一成了现实,于是他平静的开,平静的落,平静的等待千年之后的爱。

爱来的很平静,却很震撼。

他恍然的望着她,难道她不记得佛说,我们只有一生一次的相见么?

她笑着看他,波澜不惊的采下一株花藏在袖中走上桥去,我看到她微笑的看着他慢慢的喝下汤去。

孟婆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笑。

佛说我们违背了天意,从此永生永世不得相见。她却在笑,笑得很舒心。

于是她化作他茎上的叶,叶落方可花开,花开叶已落尽。

她说,“我们不要一生一次的相见,我们不要陌路相忘。这是我们永生永世的相守,不再分离,不再忘记!”

于是,佛经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是的,毋青竹和韩弢就像眼前的无义草,该永不相见的。否则就是违背了佛的旨意。既然决定选择了放弃,为何还要为眼前这盛开的无义草流泪?这样的自己毋青竹很不喜欢。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

众人见毋青竹流泪,皆心下骇异,不知其故,谁也不敢相问。知琴大约知道是什么缘故,忙遣散了众人。因向毋青竹道:“这花开得过于妖艳,只怕不吉利,奴婢叫人拔了可好?”毋青竹想了想,便说:“我从不信这些,留着吧。”知琴便不再多言。于一旁侍立着。

此时,毋青竹的心是百感交集。甚至在心里假设,如果当初不曾进宫,该有多好?六年了,她也曾因为孟昶对自己的好而动容过,她曾今也被感动过,可是,很快,她对孟昶的好感,又会因为孟昶的荒唐和无能而消失得了无踪迹。甚至有些厌烦。

因为这株绚烂的无义草,毋青竹病了。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的妃嫔都来看毋青竹。甚至连那些个未曾承恩露的秀女也来了。因为这场病,庄宜宫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毋青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儿高兴。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在乎。因为她觉得这并不重要。

淑妃也来看她了。她现在对淑妃没有半点的忌惮了。从一开始,淑妃对毋青竹都带着敌意。后位本该轮到淑妃的,可却换作是她了。对无一男半女的毋青竹,淑妃原本是看不起的。因为她有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可是三个皇子死了两个。淑妃是忧虑的。而毋青竹身边却有了一个皇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淑妃知道,这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毋青竹在宫里的位置得到了巩固。后来有了花蕊夫人,和赵馨儿这一帮年轻的美人儿,孟昶疏远了毋青竹,淑妃认为自己和毋青竹平等了,至少在心理上是这样的。

再后来,淑妃又有了身孕,她以为可以藉此翻身,可偏偏生下的是个公主。

淑妃看起来很不好,她先是礼节性的向毋青竹问了安,接着又问些毋青竹的病情。

毋青竹觉得淑妃比自己更虚弱,更需要照顾。淑妃轻声说:“娘娘,我遇到麻烦了。我刚刚跟皇上吵架,现在他都不愿见我了。”

毋青竹便把贴身的宫女们都支走了,淑妃才说:“现在丝雨死了,那班大臣又说她死得离奇,其中必有隐情。说是因为后宫争宠,才导致丝雨的死亡,相继夭折的三位皇子也……也没找出凶手,那些个相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找不到人了。三位皇子多半也是因为后宫争宠才……”毋青竹立眉嗔目道:“都是些什么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干预起后宫的事?”淑妃道:“我可不敢说。”

毋青竹道:“凭他是谁,也不该对后宫之事妄加评论的,后宫还有太后在呢呢!”淑妃道:“如今大臣们要求皇上整肃后宫。因为后宫争宠会导致妃嫔相互残害,又说后宫有人失于妇道,更会祸及皇家血脉。那意思好像是我害死了丝雨,娘娘您是知道的,我是这样的人吗?”不等毋青竹回答,淑妃又说:“可是皇上他罔顾事实,就是为了平息那些人的话,要裁减我的日常用度。他怎么能这样呢,只听他们,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这件事毋青竹也听白苏苏说了,她心里想了一下,笑着说:“皇上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现在听那些人胡说八道的,一时恼了,也是有的,你只管放心,等过些日子,皇上自己就把这事给忘了。祸害皇家血脉这事,若说是别人,我也就信了,你是万万不会的。毕竟你也是受害者。三位皇子离奇死亡,该刑部查明,他们查不出,是他们无能,那些个人也不该说这些话。皇上要裁剪你的用度,我也不好为你求情,你若果真短了什么,只和我说,我打发人给你送去,可好?至于皇上那儿,你这时候去闹可不好,他怎么会听你的呢?”

毋青竹明白,后宫的事虽说是皇帝的家事,大臣们原不该插嘴,只是近年来闹出的事实在是不小。那些大臣们大约以为她这个皇后和他们的皇上一样的无能吧!

淑妃有些不高兴,她什么都没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谣言,皇帝要裁剪她的用度,更重要的是皇帝对她有些不耐烦了,这让她很是不安。同时,梅妃也得到了和她一样的待遇。

此时的承前殿里,梅妃已经彻底的失控了,她纵声大哭了起来,她拽住孟昶,又撕又打,还用头去撞他的胸口。她头顶的金钗把孟昶戳痛了,孟昶一把将梅妃甩开了。梅妃的手腕被捏得又辣又疼,她操起书案上的砚台就往孟昶身上砸。孟昶被她的忽然发作大为诧异,还是本能地闪开了,砚台刚好砸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弹到地上,被摔得粉碎。

孟昶被砸得眼冒金星,吓了一跳,伸手揉了揉。天啊,好疼。

从没有见过那么刁蛮的女人,还是大户人家出身呢,她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孟昶也气狠了,抓住她的胳膊,伸出巴掌就要去扇她。梅妃凛然地挺起胸膛,闭上眼,把脸迎上去:“你打吧,反正你也早看我不顺眼了。”

孟昶的手不由得松了下来了。他这辈子都没打过女人,连宫女奴仆都没打过,他下不了这个手。然而巴掌自身的愤怒还没泄掉,他一把推开了梅妃。

他怒吼了着:“你滚,朕不想再见到你了!”

梅妃脸上的胭脂都被泪水化得稀里哗啦了。她擦了擦眼泪,推开殿门就走。门口一众宫人赶紧滴溜溜地一路小跑,跟着,扶着梅妃上了肩辇。

孟昶连夜召集欧阳炯、李昊、王峦等人,起了一份心的诏书,表明前议不便。众大臣见孟昶额头上隆起一块,就像一座小山丘。都在面面觑,想笑又不敢笑。看着众人的表情,孟昶忍不住摸了一下额上的伤,无可奈何的悄叹一声。

次日一大早,梅妃和淑妃二人都相继接到诏书。梅妃哭了一场也就罢了。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娘家有的是钱,不差宫里的这点俸禄。伤心的是淑妃。那诏书上面写的是什么,她早就猜到了。读着,读着,她笑了。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每一回,淑妃只要想到孟昶曾经对她的好,心里有个坎她就过不去。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孟昶每次对她的拥抱都像是下了死力似的,只有爱了,百感交集了,才会有。替她梳头替她簪钗,那种细腻雅致,把她像一朵花似的含在手心……他的心柔软得像一个女人,她是到死也不会忘的。可就是这,让淑妃更恨了。这几年,各种各样的女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抢走她的孟昶,瓜分她的孟昶,而她犹自蒙在鼓里。他曾给她的有多美,夺走的时候就有多么残忍;捧得越高,就跌得越重。

到此时,淑妃才明白,她走近了绝路。原来她早被毋青竹拿捏得死死的了。淑妃觉得毋青竹就是一个魔鬼!可怕的魔鬼!再没有谁把借刀杀人这一计使得如此的出神入化了。

就在丝雨死的前一天,在烟波楼里,淑妃遇到了毋青竹。当时毋青竹正站在楼上眺望着远处嬉戏的孟昶、丝雨二人。

见淑妃来了,也不说别的,只是指着远处孟昶和丝雨的身影说:“你的心里现在的不是有点吃味儿?”

淑妃笑问:“娘娘这是从何说起?皇上是天下人的,我吃醋是吃不过来的,”

毋青竹浅浅一笑,说:“丝雨她没有做娘娘的命,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你没看出来吗?”

淑妃说:“我不懂娘娘的意思。”

毋青竹道:“你懂的……”

是的,淑妃怎么能不懂呢?自己做的每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毋青竹都知道。她能怎么样呢?她是别无选择的,只能继续做刽子手,是的,那些在含元殿里出现的所谓人证,全是淑妃找来的,梅妃 硬要到太后跟前邀功,太后的嘉奖,原来不是这么好领的。

一时间,众人都以为丝雨是梅妃和淑妃给害死的了。可谁也不敢说。毕竟她们是当朝权贵的女儿,即便是有人出来干预,孟昶也不能重罚她们。这次裁剪她二人的用度,起因是因为淑妃和梅妃二人平日里太过奢侈了,平日自己吃的是山珍海味,每季的衣裳都是几百套,一高兴了,赏赐给奴才的绫罗绸缎更是不计其数。

孟昶偶尔提起,梅妃便说:“我又不四处购置房产、营造宫室,吃吃喝喝能花多少钱?皇上嫌我过于糜费,何不直接请太后废掉我好了!”

很快,冬天来了。这些天,孟昶一有空就在郁仪楼里呆着,他喜欢上了这里。有几个黄昏,他都带着毋青竹,到楼上看夕阳西下。郁仪楼是高台基,大屋顶,大屋顶的垂脊呈弧形,屋檐也微微翘起,整个坡面呈‘旋轮线’形。‘旋轮线’是最速降线,如遇大雨,屋顶上的积水可以最快速度流走。同时‘旋轮线’形,不仅屋面形象很美,还起到一个重要的平衡作用,加强了柱子的稳定性,对房屋结构有利。这是艺术与科学的巧妙结合,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屋脊的两端饰有‘鸱尾’,使整个建筑更加壮观,更富有神采。兴庆宫的建筑还采用硕大的斗拱,挺拔的柱子,绚丽的彩绘,高高的台基,有机地结合为统一体,显示出尊贵、豪华、富丽、典雅的建筑文化特色来。曾经,毋青竹是很喜欢这里的。在这里看夕阳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不觉中夜很浓了,黑得就像墨一样。孟昶扶着毋青竹的肩,另一只手轻按在毋青竹的腹部。毋青竹慌乱的闪开了。

孟昶叹到:“朕是多么的希望你能为朕诞下一男半女……”毋青竹不自然的笑了笑,说:“皇上,您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您该去祥云殿的,芸妃又有了身孕……”

这是他和芸妃的第二个孩子了。如今,皇嗣虽不算是单薄,可皇妃有了身孕,也是极大的喜事。前些天,孟昶是一直呆在芸妃身边的。毋青竹看到,孟昶趴在芸妃的肚子上,听孩子的声音。芸妃笑说:“皇上,他才三个月,还不会动呢。”孟昶当时讷讷地抽回了手,挽住了芸妃。毋青竹明白,他是很喜欢孩子的,同时,也明白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好,这样一来,毋青竹觉得他对自己的好,是如此的苍白!

两人在黑夜里头站着,谁也不再说话。孟昶喜欢这种沉默,沉默之中,仿佛有着比言语更稠的浓度,让他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眩晕感,隐藏着某种叫幸福的东西。孟昶只觉得毋青竹那么好,那么好,他不相信天下还有比她更聪明、更善解人意的女人了。

毋青竹很平静,她只是不太喜欢那种情调。在这里,似乎有一种脱离了平凡和日常的气息,让她有点陌生起来。他和她,只适合在世俗生活的维度上共存,可现在这样,仿佛孟昶看她的神采里有了爱的意味,她没来由地觉得抵触,只怕自己拿不出同等的感情来回报。每次孟昶突如其来的浪漫和柔软,只会令她变得更为僵硬、别扭,可是又无法表露。毋青竹总是觉得心虚的。

郁仪楼里有很多的书,看到这些书,孟昶不由得想起来,在毋青竹刚刚进宫的时候,他们常常会到这里看书。郁仪楼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和毋青竹在一起的回忆。六年过去了,两人之间的情分越来越薄,可薄情的不是他,孟昶说不出毋青竹是哪里不好。但是,她的眼里分明藏着一些东西。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像是破了的镜子,即便是修好了,终究还有一道裂痕在那里。不管怎么去修补,也很难修补到当初的样子。

女人总是很麻烦的,孟昶有些苦恼,他碰上的女人,有的太吵,有的太安静,有的要求太多,有的是要求太少。以前他总是嫌梅妃、丽妃。成天的聒噪个没完没了的,又爱搬弄是非。可现在,他觉得像毋青竹这样一副无所欲求的样子,让他无所适从。因为自己永远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讨她的欢心。

相比之下,到紫竹院和牡丹院这两处,要轻松自在得多。为此,孟昶一得了空,仍旧是往紫竹院和牡丹院走动。

近日来,雨雪不断,无事孟昶也只能在宫里呆着。从朝堂上下来,他转道去了奉玉殿。他悄悄进去的时候,毋青竹正围在火炉前看书。猛一抬头见他来了,赶紧让座。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何故,孟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没有看到毋青竹的热情,她的举止分明就是一种仪式。不久后,两人无话可说了。气氛就像现在的天气一样凝固了。

孟昶不明白了,当初才认识的时候,凡事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美目总是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挂着暖洋洋的笑意。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娴静美好,可现在她怎么就成了寒冰一块?没有半点温度。

孟昶吃了一盏茶,觉得没趣,就想走,示意祥公公取斗篷。谁知毋青竹忽然说:“皇上,为何到了奉玉殿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是臣妾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孟昶冷笑道:“你是天下第一贤后,当世第一才女,岂能有错?”

毋青竹心下想着:那你的脸色是要摆给谁看?谁哭着喊着让你来这儿了吗?强忍住不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臣妾无能,只知守臣妾的本分。”

孟昶一听这话,火气更甚:“当然了,你是本分,谁敢说你不本分?既不打算为父兄谋利,也不与嫔妃们争闲气,对生活从来没有要求。甚至,朕来与不来,你都不着紧,也从不在乎,朕没说错吧?”

毋青竹心里“咯噔”一下。他说对了,她真的不怎么在意。正因为他没有冤枉她,她忽然觉得难过起来。她曾经也很想好好待他,可是……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他知道别的妃嫔想要什么,也知道太后想要什么,就算是她们尖酸刻薄,他也能忍,可是,他不知道毋青竹心里在想些什么,六年了,他就从来没有弄明白过。

毋青竹踌躇半响,才说:“皇上对臣妾有何不满,不妨直说,臣妾可以改,只是,臣妾自问,自打进宫以来,臣妾从未对您提过分的要求,也未来没有卷入纷争和流言飞语中,侍奉太后更是尽心竭力,对诸位姐妹们也的极为周到的,不是臣妾在这里自说自话,您不管去问谁,相信他们都会这么说,为何皇上对臣妾还是不满意?”

孟昶到:“你是当真的不明白吗?还是故意跟朕装糊涂?这些年来,朕说什么,你听进去过吗?朕对你的好,你知道吗?朕总以为,你贤淑大方,和你在一起会一直很幸福,可朕百般讨好你,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你的心真的是冰做的,还是你的心一直在谁的身上?和你在一起,日子久了,越发累了。”

毋青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愣愣的坐在凳子上,不知是动还是不动好。孟昶说完,总算把心里的怨气给发泄了,他在这里是没法子再呆下去了。抬起脚就往外面走。、

:“皇上……”毋青竹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孟昶站住了,难道毋青竹是要解释什么吗?他转过身来,只见毋青竹快步上去,一把抱住了他,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里。孟昶吓了一跳,这还是毋青竹吗?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啊?毋青竹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是臣妾不好,臣妾该死,不会侍候皇上,臣妾罪该万死……”说着,说着,她哭了。那两只手把孟昶箍得紧紧的,弄得孟昶动弹不得,好不自在。

每个女人都会这一招,就连毋青竹也会。孟昶见她泪花盈盈,这么急切想证明什么呢?要取悦我?还是要求得我的谅解?说实在的,孟昶仍然对毋青竹的冷淡心存芥蒂,他害怕她连拥抱也是虚与委蛇的,她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可是,到底是抵挡不住的柔情,孟昶也抱着她,没有放手。

毋青竹只想着如何的高风亮节,却不知,她让周围的人都很累。她的不愠不火总是让孟昶生气。当初,孟昶直接册封费慧清未贵妃,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此女秀外慧中,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和毋青竹赌气。最好把毋青竹活活气死。

从歌姬一跃而成贵妃,这在历史上,确属罕见。曾经有一段时间,不仅仅是在后宫中,就是朝廷上也有些人赶紧的打听这位花蕊夫人的背景,意欲笼络,只是他们很失望的发现,花蕊夫人父兄早亡,只有一位年逾六旬的寡母。

至今,人们都还在揣测,花蕊夫人是如何得宠的。别说是他人,就是花蕊夫人也是害怕的,平日里可谓是处处谨小慎微。孟昶一连数月都陪在花蕊夫人身边,花蕊夫人的确是非常欣喜的,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岂能看不出来,孟昶只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缺少的是一份太深的眷恋。她不敢奢望能长久的霸占着孟昶,只想着,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而唯一一个猜测到个中缘由的只有毋青竹,她知道,孟昶是故意的。他的多疑,猜忌都只针对她一个人。有好些个与他承欢多次的女子未得到册封。先是花蕊夫人,后又是文钰,再后来又是丝雨……

孟昶的情绪,毋青竹何尝不知?这两年来,蜀国并无战事,孟昶不是在专研医术,就是修书。总没做什么正紧的事。她以前还心存侥幸,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去正视国计民生这头等大事,然而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溃散得不成样子。她的心已经冷了。

其实,孟昶还算是一个秉性良好的人。见毋青竹声泪俱下的,亲自为她重新梳洗打扮过了,又低声下气的说:“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雪,咱们出宫赏雪品梅去,可好?”

毋青竹没有接话,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孟昶又说:“很久没有与你一道赏雪了,上一次,已是两年前了。”毋青竹起身说:“皇上如果需要臣妾陪同,臣妾自当遵旨。”这个回答,显然令孟昶很不满意,半点儿热情的意思都没有。毋青竹见孟昶脸上不好看,忙道:“皇上,今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一暖一化,路上恐怕难走呢……”顿了顿,她又说:“就是马车也不好行走的。再则说了,惊动了别人,可就不好了。”

孟昶道:“这有何难?咱们共乘一辆马车,悄悄的去,再悄悄的回来,别人只当是你出宫,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毋青竹觉得这个建议无趣至极。何况是这么一个荒唐的建议。也不思忖,她便说:“汉成帝的妃子班媞曾说过,但凡圣贤君主的身边都是名臣俊士,而几位末世之主才会由美人陪同在身边。皇上不应仿效那些末主,让臣妾同辇。”

孟昶一听这话,心里大为不快,冷冷的问她:“你非要这样不可吗?”毋青竹道:“都说忠言逆耳,这话果然没错。” 这话里带着一股子凌厉的寒气,一个冷颤对着孟昶扑面而来。他的心沉下去了。他的面色铁青,吐出一句话来:“这么多年,你根本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对我,你差不多就是强颜欢笑了吧?你倒是敷衍得不错啊,知书识礼,顾全大局。你当朕就这么傻,这样都看不出来吗?”

毋青竹脸色煞白,急切的解释着:“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令皇上有此误会,真是罪该万死。”

孟昶拂袖离去,毋青竹喃喃的自语道:“我这是在做什么?明明已经好了,为何又要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呢?”他走了,毋青竹就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知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说:“娘娘,您好歹也起身走走吧,天冷,可别再冻着了。”毋青竹道:“冻死了倒好。”知琴道:“娘娘再这个样子,奴婢走了也不得安生。”

她这才想起,知琴今日就要出去了。便问她:“你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知琴道:“早收拾好了,才将去给太后并诸位娘娘们磕了头,奴婢特来向娘娘辞行……有些话奴婢原不该说的,若不说出来,以后只怕是没机会了……娘娘既然是安心留在宫里了,总是这个脾气可不好,开罪了别人,也旧罢了。皇上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依奴婢看来,皇上对您着实够好的了,您还动不动的就给他脸色看,难怪他不高兴了。”毋青竹道:“我何尝不想领他的情,只是,越发不能忍受他的昏庸无能。成天只知道去讨女人的欢心,我……算了,不说了。你走了,要再找个可心的人,就难了。”

听她如此说,知琴有些难过。见她有不舍之意,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向毋青竹磕了头,道了声:“娘娘,珍重,奴婢走了。”毋青竹欲送知琴出丹凤门。知琴说:“外面天儿冷,奴婢自个儿出去吧,华老板亲自在宫外来接奴婢,只怕他等不及了。”毋青竹道:“如此,我就不送你了,你也多多保重。”

知琴走后,毋青竹立于窗前看雪。嗬!好大的雪啊!树木、房屋,全都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银条儿和雪球儿簌簌地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无穷无尽的雪花从天穹深处飘落,如同窈窕的仙女穿着白色的裙子,用优美的舞姿向所有的生物致敬,然后轻柔地覆盖在房顶上、草尖上、树叶上,雪花用自然的力量点缀了万物,将一切变得神秘起来。

雪花越来越密,在空中无休止地散落着。它们就像淘气的小精灵一样的无拘无束,欢快地、盈盈地在空中演绎着一场绝佳的舞蹈,也许是在天宫中呆久了的缘故吧,它们似乎把全身的能量都释放出来了,渲染了一切。

它们冰冷洁白,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雪,飘飘悠悠地从天空中落下,她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掌里,瞬间便融化了,变成了一两滴小水珠,安静地躺在她的手里。凝视窗外,无数的雪花在纷飞,在飘舞,在歌唱。是谁?是谁在挥舞翅膀时掉落下来的羽毛?是谁?是谁在着装时掉落下来的绒毛?

每一片飞雪都是一面镜子,它们相互映照着。于是,一个原始的世界敞开了。 窗外的雪不时的飘进来,她突然感到生命的虚度。在小炉子上温一壶酒,倒上一杯,小酌一口,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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