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VI.傀儡（1 / 1）
祝鸿生回办公室后听自己的母亲愤怒地斥责了苏晴的傲慢与敷衍许久，可是他心里还想着苏晴最后的那个表情，她眉尖轻挑，眼睛里全是嘲弄的意味，说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一点点，声音懒懒的，可是就是让人觉得是严厉的责备。说实话，他并不像他母亲那样认为苏晴在小康背后耍手段，他对于很多事都心里存疑。但他的确想不透对于和自己弟弟结婚这件事，苏晴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和动机。
其实苏晴没有任何想法。那次会面结束后，祝鸿生给她订了回国的头等机票并亲自驾车送她去机场。苏晴没有推辞，她乖顺地接受祝家的一切安排，虽然对于有钱人这种骨子里硬是狠狠地把你踩在脚底下表面上却礼貌周到的假高贵行为她很是不解，但她已经懒得去嘲讽，在昨晚之后她不希望再引起任何麻烦。说来可笑，她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不惹麻烦而答应了祝鸿康的邀约，没想到一步步被迫陪着他走到现在，事情会发展成这种失控的状态。当祝鸿生问她怎么想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想冲到祝鸿康面前狠狠扇他一巴掌，可是她毕竟天性寡淡，再吃惊愤怒，也情不上面，内心恢复平静后，便理智应对祝鸿康给她制造的措手不及的难题。现在，“结婚”的确是个莫名其妙的大问题，但既然她一个人冥思苦想也不知道缘由，还不如等回国找祝鸿康弄清楚，再思量烦恼也不迟。所以她那样四平八稳的态度其实没有任何深意，背地里也耍不出任何手段，不管祝夫人再怎么跳脚，对于她不知道的事她也只能无意义地微笑。
上飞机前，祝鸿生对她说：“虽然我赞同爸妈的意见，但是我个人倒是很期待这件事呢。苏小姐。”他笑得仍然很好看，可是他称呼她“苏小姐”。这是祝鸿生不再假装和她很亲近的某种表示，是因为昨天晚上她的那句话吗？苏晴感到浑身发凉，她努力维持住自己波澜不惊的表情认真地致谢道别后速速进了登机口。她猜不透祝鸿生的意思，他在向她传达什么信息，他的立场吗？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祝鸿生狩猎的对象，而从任何一种角度来想，祝鸿康都不可能以保护她为第一考虑，所以她必须在妥当地替祝鸿康摆平某个必须由结婚才能解决的问题的同时保护自己不要惹到祝鸿生这个大麻烦。
尽管长途飞行让苏晴浑身酸痛，一下飞机她还是打车直奔祝鸿康的办公室，途中她抽空给Suki挂了电话：“芝兰，你身体怎么样了？”
“诶？苏，你已经出差回来了吗？我没什么事，前几天就出院回家了，阮姨还在放我假，爸爸这两天都在家照顾我，你不用担心啦。”
“你多休息几天，别着急回Luxury。”
“好的，我知道。啊，对了，苏，我出院时本来想结清医药费，可是杨医生说他们只和固定客户年结费用，所以帐单已经挂到祝家名下。我想这样不大好，你看……”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只要安心养病就行了。”
“苏，谢谢你。”
“傻子。芝兰，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非常麻烦的事，等我办完了就来看你。”
“好。”
祝氏的办公楼位于市内的中心广场，紧邻旗下一间五星级饭店，苏晴提着行李箱入内的时候新来的接待小姐误以为她是住客，亲切地为她指示饭店的方向。
“啊，你误会了，我是苏晴，来找祝鸿康先生。请问他在吗？”
接待小姐愣了愣，然后微微有些尴尬地笑：“那苏小姐请稍等，我为您打个电话给总经理。”察觉到接待小姐偷偷打量自己的视线，苏晴温和地对她笑了一下，对方匆忙低下头紧盯着电话一边慌张地说：“哎呀，对不起，苏小姐，总经理的电话占线，暂时接不通。”
“既然他在办公室，那我可以直接上去吗？”
“请，请。”接待小姐专门跑出服务台殷勤地为她按了电梯。苏晴道谢后上楼去了。
祝鸿康的秘书Leo对苏晴是熟悉的，毕竟他陪同祝鸿康和苏晴出席过多次商务酒会，虽然苏晴是祝鸿康唯一对外界承认的女友而且他们交往以来他的确没有再为祝鸿康以私人名义约会或讨好过其他女性，祝鸿康也亲口对他关照过苏晴的特殊身份。但是看着这两个人，他始终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把恋爱谈到这种冷静的地步呢？虽然以苏晴这种毫无身家背景的身份，除了因为相爱，他实在找不出其他他们在一起的理由。但是Leo对于他们的关系始终持观望态度，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已经认定苏晴是祝氏未来女主事而大献殷勤。今天，他在拐角看见苏晴拖着行李箱走出61楼的电梯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他却没有尽到一个总经理秘书的职责及时上前阻止她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事反而躲在角落里静观其变，Leo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故意的，因为他长久的预言或者说期待终于成真了，他感到微微的激动。他一直想看看，苏晴出局的那个时刻。
苏晴实在是佩服自己的冷静。她还记得自己没有诧异，没有尖叫，连眉头都没有皱。她推开祝鸿康办公室的门看见门里面唇与唇匆忙分开的男女，他们一起看她，女子先是有被撞破的惊慌和尴尬，平静下来后眼神里倒是露出了一点点挑衅。苏晴想她应该知道她是谁，可惜她不知道她是谁。祝鸿康倒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他看着苏晴，跟平常一样用某种笃定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就像每次她主动找他时他露出的“你有什么事吗”的神情，非常淡漠公事公办的神情。
他们三个其实没有僵持很久，苏晴看了看室内诡异的气氛，平静地开口：“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只是想告诉祝先生前两天我冒昧以你的名义叨扰了杨医生，所产生的一切费用我明天会写支票送到贵公司。造成麻烦很抱歉。那么我告辞了。”苏晴关上门，转身拉着行李箱按原路线离开了。
Leo在一边听见所有过程，前后估计不超过一分钟。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苏晴还是如从前一样冷静，她摁了电梯离开，既没有歇斯底里的哭闹也没有欲擒故纵的表演。总经理没有追出来，那位司氏集团的小姐也没有出来。那么，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如此平淡无奇的麻雀变凤凰失败的传说，真是让人觉得十分无趣。
祝鸿康没有追出来，没有打电话给她，也没有传简讯过来。那么，她可以认为一切都结束了吗？虽然看见了出乎预料的一幕，但她本不应该有什么感觉，因为即使名义上交往了三年，其实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替祝鸿康做戏，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所以也没有任何约束，更没有承诺。可是苏晴莫名觉得生气。出了祝氏后她拦计程车回家，一路上胸口居然慢慢积聚了从未有过的愤怒。
三年前祝鸿康莫名其妙地将她拉进了他开始的游戏，三年里他无数次毫无预警地把她推到各个龙潭虎穴里让她为了他去和那些她原本根本没有机会认识的人拼搏厮杀，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理由，也从来不对她解释任何事，仿佛他相信她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他的麻烦事。天知道她每次是多么忍耐和疲惫。而他似乎乐于和全世界的人作对，那些被他惹恼的人再通通来找她的麻烦，他的竞争对手，他的重要客户，他的那些纠缠不休的烂桃花，他数也数不清的亲戚朋友，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他该死的心机深重的哥哥。每一个人，都好像要要了她的命一样兴风作浪。而所有的这些加起来都可恶不过祝鸿康这个世界上最无赖任性自私冷酷的男人，他从没有问过她的感受就擅自决定所有事情，甚至告诉他的父母要和她结婚而她竟然毫不知情，然后等她受尽了他的母亲和哥哥的精神折磨后再让她发现罪魁祸首却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悠然自在地和一个漂亮的女子接吻。而且，他从头到尾，一句解释都没有！
苏晴缓缓抬起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她忽然感到精疲力尽，她从来没有这样疲倦过，仿佛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连话也说不出。她觉得够了。她只不过不想惹麻烦，不想得罪那些高高在上的可笑的自尊心，却弄得自己这样难堪。无论这次的接吻是另一场勾心斗角的表演还是普通的男欢女爱，她都认为这是他们关系的结束。对于她而言，戏已经演完了。
回到她独居的住处，苏晴再也无力支撑地滑坐到地上，她给Suki打电话：
“芝兰，我已经厌倦当别人的傀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