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探(1 / 1)
夜半时分,西茅城内。
今天一日接连不断的下雪,地面上,屋顶上都积上了厚厚的雪,好在时值下弦,月亮并不亮,否则积雪反射着月光定会把夜幕照得通亮。
那么……
任飞雪落在头上,身上,也不去掸落,一条身影川梭在黑色夜幕之中,有着夜空的掩护,再加上踏雪无痕,落地无声的端木踏雪步,在厚厚的积雪上过却不留半个脚印,让人来不及察觉便一闪而过。里三层外三层防卫的信王府对于他来说,如若入无人之境。
轻轻跃下墙,落于后房庭院之中,听到不远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旋身,端木叶躲身于廊柱之后。探出头来,果不其然,十人一小组的护卫队从后院的圆门进入了庭院。
一进入庭院,护卫队便散了开来,不言一语,各人都自管自地探查了起来。见一人向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端木叶握紧了提着剑的手,屏住呼吸,将身子缩了起来。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事到紧急,他并不想在没有得知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就打草惊蛇。
只是……
听着上脚步踩踏着雪地发出嘎嘎的清脆响声,不用说,脚步是越来越近了。端木叶以拇指抵剑刃,慢慢地将剑抽了些许,雪亮的剑刃上倒映着微有光亮的下弦之月。
眼睛看了地上越来越近的影子。只是,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那也只得动手了。
“谁?”
一声大喝,这不由让端木叶心中警铃大作,只是这并不是对他喊的。当他听到四处散开的护卫的脚步声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些人并不是朝他这边走来,而是焦距到了圆门口,带头人一声令下“追”,便离开了庭院一同朝着别的地方跑去。
端木叶抬头,与天空的颜色相反,一个白色的身影跳跃于房屋之间,白色的外衣被月光被得显眼非常,在黑色的背景下,一眼便可明辨之。只是那人的轻功并不俗,仅一会儿,蒙着月光的白衣人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当护卫队追着那白色身影离开稍远后,端木叶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眼睛盯着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很明显,那人是故意穿上白衣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最笨的小偷,也不可能穿得如此显眼,且不说从这信王府从外在看就远远没有华贵到会有小偷光顾的程度,就说看这样的守卫,竟会有胆进来,想来也不会是普通的梁上君子吧,退一万步讲,能够如此进来的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被发现了呢?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人是故意的,至于目的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在另一方面,那人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了,否则如果今天与护卫下面交锋,怕以后的守卫定会更加森严吧,那么想要再来,怕是难上加难了。
只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这样一下,也只有今日这个机会了。
想着,端木叶拉了拉半遮着脸的黑布,往端木信的卧室的方向去。
一路上,守卫并不多,大概被刚才那白衣人给引了去吧。在离目的地不远处,琴声如流水一般迎面而来,一波一波,仿佛有实体一样冲击着端木叶的耳膜。
急弦促柱,变调改曲,卑杀纤妙,微声繁缚。散清商而流转兮,若将绝而复续,纷旷落以繁奏,逸遗世而越俗。于是微风漂裔,冷气轻浮,感悲音而增叹。
所谓琴者,以丝为弦,妙韵泠泠。
听那曲子本是首喜悦之曲,但那弹琴之人琴音中所饱含的感情,并不是喜悦,不是生气,不是绝望,亦不是其他的感情,倒恰恰是浓厚得让听者感同身受的失望。
似乎是被琴音所惑,脑中突然浮现出端木槿的脸,一个一个,从小到大,有淡笑着的,有冷淡的,有不羁的,有嘲笑的,每张脸却都似是蒙有一层薄薄的纱一样看不表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因为她没有一次会把自己真实一面显示出来,从来没有。
想着,拳头不由地握紧了,他双眼的神采消失在琴音中,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啾--”一粒石子带着尖锐的风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抬起头却白色一抹从墙头隐去。集中了心神,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
端木叶啊端木叶,你不是说你会等的吗,刚才又是怎么了呢,怎么可以被琴音就一下子迷了心智了,何况,有那笑还不够吗?
于是,重新敛了神色,倒挂于廊柱上,从上方的气窗中向内看。
室内,两个男子对面而坐。
一人双手抚一架着白玉牙琴,另一个背对着门坐着,琴音就是从那抚琴的指下流出,而那琴音却异常诡异,房间并未开门或开窗,但室内的纱帐却仿佛是在风的吹动下一样,全部游离在虚空中。
“铮--”
一曲毕,纱帐慢慢垂落下来,端木信停下手,指下却流下了缕缕血丝,他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紧紧地握住双手,双眸内无不痛苦,更多的则是失望,黯淡了双眼,轻声说道:“够了吗?你找到你要的了吗?”眼睫合了一下,又重新抬起眼,重重地问了一下,“皇兄?”
对面的那人正是当今的皇帝端木鸿,他起身,走至到比自己小上二十岁左右的兄弟身边,一个俯声将桌上的白玉牙琴摔于地上,一瞬间,乳白色的晶片四溢。
“为什么?”将溅落在桌上的白玉碎片撂落在地上,眼内血丝蒙上了他的眼,“为什么,就是不成功,难道一定要无尾与残首才可以?”他的表情扭曲得近乎疯狂,一把点住端木信的穴,而后者本身就是虚着身子,如此一来就倒在了地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无尾有何难……哈哈哈哈……谁?”
他的狂笑霎时停止,手下没有触地,一片白玉碎片便飞入他手中,一用力,直直地飞向窗外的端木叶。
原本,看到如此情况的端木信已经足够让端木叶吃上一大惊了的,接着又看到了如此状态的端木鸿,在他的记忆中,端木鸿不仅是个好帝王也是个好长辈,虽然也知道他在做着一些不可见人的事,但看到他如此疯狂的一面,与其说是一时回不过神来,失望也许更是占更大的方面,而如此一来,会被端木鸿发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明知那玉片是向自己飞来的,却来不及闪身,尖锐的划面生生地刺进了他的腹部,入肤三分。
“唔。”连心地痛让他不由地闷哼出声,而在这时,端木鸿也已是破门而出,在他追到自己之前,端木叶脚用力一蹬,借着反力强撑着身子向外墙方向去。
“唔,咳咳……”脚下运上了十二分的力,可身后的身影却是越来越近了,同时亦有大批的护卫向他的方向冲过来。原本竟不知,端木鸿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没有来得及将肤内的碎片拔出,他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提着剑,尽量地快跑着,而血却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
突然前方冲出一大批护卫队,将他团团围了起来,后方红了眼的端木鸿就快要追了上来。看来不动真格的是不行的了,端木叶拔出剑,避过他们的要害,直接砍倒了面前阻止他离开的两人,只是随着人越来越多双拳难敌四手,他也有点应接不暇了。
突然,一个烟雾弹丢于人群之中,端木叶便趁着乱好不容易脱了身。
因为最近西茅的治安并不好,街上不像以往,现在是一个人也没有,再加上他走的是一条小巷子,更是连一点灯火都没有。
抬手,就着淡薄的月光,手心处暗暗的一片,手服亦是被血染得湿了一大片,真不知原来一粒小石子竟会伤他至此。
终于是撑不住了,他侧身靠在一面墙上,不止地喘着气,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辨,身子也因失血而变得寒冷异常。
于是,他倚着墙缓缓得倒下身去,闭上眼睛之前,眼前是一个侧身的白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