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波(1 / 1)
等到修司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近中午时分了,睁眼时,头痛欲裂,刺目的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他从不知道原来阳光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有好久没有睡得如此沉了。
好像是从十年前,或者,更早,就已经这样了。
稍微清醒了一些后,他发现自己是睡在了端木槿的床上,而他却蜷着身侧卧在副榻上。
好像是为了顾忌到他,端木槿并没有把窗帘拉开全部只留了微微一条缝,其实,端木槿到了晚上虽然是灭了灯,但是却总将窗帘拉开的,因为他很害怕黑暗,从不在没有光的房间内睡觉。
起身,因为宿醉的缘故,脚下发虚,一时失了重心,身子竟砸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好在最后他稳住了身形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而再看榻上之人大概也是累了吧,只是侧了侧身,便又重新沉沉地睡了过去。
因为醉酒的关系,最后他们决定要雇一辆马车走完最后一段路。
车内。
六七年没有乘过车的修司非常不适应,他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的人流,现在车子正行在一条小道上,没有多少人,只是偶尔会有打柴的樵夫路过,显然此时人烟定是稀少。收回视线,车内另外两个人竟有说有笑,不似前几天的沉闷。
今早,端木兰把端木槿叫到了一处,表情甚是严肃。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回来了,相视一笑后便各回各处。
他不明白,本来他也不想去弄明白,只是看到端木槿一脸的笑意,又让他心中萌生一丝丝好奇:什么事会让他这么笑?
咚咚--
车身被人轻敲。
端木兰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却被端木叶一把按了进来,他低下身来,与车窗相平,手指着他们看不见的前方说道:
“再过一会儿就要到白云酿了,想来白云书院应该也就不远了。”
听了这话的端木槿一时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出了头去,入目的是一大片绿色,只不过半天的车程,竟与城镇相差这么大,昨日借住的小镇虽也算得上安静,但是人气毕竟也是有些旺的,不像现在这么贴近自然,深吸一口气,就连空气都不像集市里那么浑浊,是异常的清新。
在这儿种上木槿花定会长得非常不错吧。
想着想着,心底的阴影又蒙上了心头,他怎么可以如此忘情呢,回过身,他重新靠在了车内,神情不似刚才的欢喜,端木兰察觉到他眼中的寒冰又重新结了起来。
怎么会忘了呢,怎么可能忘了呢,怎么可以忘了呢。
我竟这么喜欢这儿吗,我到这儿的本意绝不是享受,我是要报仇。
想着,他闭起双眼,一个人又沉到了回忆当中。
浅睡着的端木槿被停车的动静给吵醒了,虽然说昨天晚上照顾修司弄到很晚,但是在他没有在白天睡觉的习惯,所以睡不沉。
一下车,阵阵水气将他的瞌睡虫给全部驱走了,凉凉的感觉代替了惺忪睡意。揉了揉睡眼,眼前的景色马上让他的眼睛睁大了一倍。
怎么说呢,古人的那句诗词叫作什么来着的。
对了。
飞落数来崖,碎玉叹废话。
这句话大概说的就是这个吧。
昂首仰望,瀑布倾泻而下,相当湍急,因此颇有些放纵不羁,泼洒飞流,撞击在岩石的棱角上溅起朵朵美丽的玉花。
不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描述的那般壮阔,却也不失大自然的刚毅之美。
在太阳直射来的方向,水气蒸腾而起,细细分辨,分明有一些楼宇在那水气之间,看来这“白云”二字果真是当之无愧啊。
“小槿,快来快来。”端木兰雀跃的声音吸引了他的视线。
边走边看,只见声音的方向有三五学子,身着着随着书笺一些来的所谓“校服”的衣衫,大概也是到这白云书院来求学的。
但是,他这次却猜错了。
看着递上去的纸笺,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问道:“是西茅端木一行?”
“是。”端木叶回答道,此时的他倒还真有作为兄长的风范。
“我叫李锡,是你们的前辈,由我来领你们上山。”将纸笺还给端木叶,转身领他们上山,“哦,对于,上次应该也有给你们寄去一块玉璜吧,男子是蓝色流苏,女子是红色流苏,有否带在身上?”
“是。”
“你们要好生收着,莫要弄丢了,这是你们进入白云村的通行证,没有了就麻烦了。”
“白云村?”早就觉得这个白云书院有些古怪,现在又弄出了个白云村,饶是端木槿也感到有些奇怪,所以便开口问了一下。
“白云村就是……”那人的话在说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端木槿的那张脸,如果说他是个女子看到端木槿的脸有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他分明是个男子,“知弦……知弦姑娘,知弦姑娘也到白云书院来求学吗?”他的话越说越响,此时学子门也陆陆续续地到了,所以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端木槿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窘了一下,不一会儿便回神来:“李兄,你是说小弟长得像女人?”不温不火一句话,竟让李锡出不了声。
“不……是,只是,只是半年前,我因事上西茅去,怎奈路上遇到了一场大雨,在三里亭躲雨时遇到了一个女子,她弹得一手好琴,简直宛若仙乐,而她长得更是惊为天人。后听人说起才知,西茅千金楼内有一知弦姑娘,前往一看,天不负我,果是伊人。”
“李大哥在说大话吧,世人皆知,知弦姑娘从不以容貌示人,李大哥怎么会知吧?”端木槿淡淡地问道,语气中尽是不信。
“在下精修古琴,凭音识人的本领虽不自夸但也算是有点自信的,那姑娘与知弦姑娘的琴音分明是同一人。”见端木槿如此争辩,以为有了些许可能的苗头,李锡急急地解释道。
“就算如此,那与我何干?”仍旧是与刚才无异的语调,丝毫没有因李锡的话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不是知弦姑娘吗?”说完竟含泪看着端木槿。
被他这样看着,心中竟有一丝愧疚感,低下头来,收敛神色后,端木槿从怀叶拿出白色玉璜,状似闲云,下坠一蓝色流苏,递到李锡面前,轻声问道:
“李兄认为呢?”
此时那一抹蓝色将李锡心头最后一丝希望给抹杀掉了,叹了一口气,他垂头丧气地带着他们上山去。
经此一事,有许多人都涌到了李锡身边,争相问他知弦姑娘长相如何,他却只能苦笑不答,时不时地看了看端木槿,见他这个样子,端木兰不知是发了哪一辈子的好心眼,她走上前去,拍了拍李锡的肩,朗声说:“李大哥,你不要生气了,虽然我保证小槿不是知弦姑娘,但是,”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使得原本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李锡也回过头来望向她,一旁的众人也自然很好奇。
“但是,全天下,只有小槿可以随时见到知弦姑娘,你可知?”
听此消息的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了端木槿身上,眼中带着的分明是闪闪发光的希望,实在是奈不住他们的注视,端木槿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
“是,小弟与知弦姑娘确有些许交情。”
“只是些许吗?”不依不饶,端木兰继续问道。
听闻此言,原本已经满足了的众人也重新把目光聚集到端木槿的身上,他把求救的目光移到修司身上,修司却带一抹玩味的笑转开头去,几步走到了众人前面。
“拜托名位兄长,就此饶过小弟吧,不要再问了,不然,小弟就这样不走了。”无奈,端木槿连连行了个大礼,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告饶道。
“李锡,你那队太慢了,堵着道口了,先让我这队先行通过吧。”声音从后方传来,看来是其他领路的前辈。
连连几个大礼后,大家终是饶过了他,直起身,微有晕眩,一个人竟向后倾去,而其他的人还未从刚才的玩笑的氛围中回过神来,都呆在了原地。
怎么办?
不行,不能在十五面前显出武功。
闭上了眼,看刚才这路也并不平坦,大不了在床上躺上个几天,只能听天由命了。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没有预料中的石块。
他,被一个人接住了。
心,急速地跳动起来。
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