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知弦（1 / 1）
可是……
是谁天天流连烟花之地，每月二十五一掷千金就为了能让那个知弦姑娘展颜一笑，是谁日日光顾酒肆醉坊，乐不思蜀，是谁与各类纨绔子弟称兄道弟，好不亲热，又是谁好事好斗，惹得仇家寻上门来？
谁能料想的到端木槿会变成一个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败家子呢？
于是从十四岁到现在的十六岁的三年间，与十岁之前相比，同不斐的文采一样名声远扬的还有他日益为人所知的青楼浪子的称号。
于是，渐渐有些父母如此训自家的孩子——
你若不收敛一下，长大后定与那端木槿一样，可我们可没有端木家那样的家底让你来挥霍。
小兔崽子，你莫不是想做第二个端木槿的。
……
这样，端木槿原本好好的名声就让他自己给亲手埋葬掉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女子对他的看法，更多的呼声是说端木槿变得更加有个性了。
这样下去，恐怕南宫老弟会从地下蹦出来找我决斗吧。
端木震心中如此想着，脸上挂着一抹苦笑。
端木槿在前面走着，端木兰和端木叶一前一后地跟在他身后，好像他才是年纪最大的。
噗——
在走开一段路后，他终于还是失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他笑得弯下腰来，起身向后转，刚好与端木叶目光对上，稍有闪神，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
“十五，你见到爹爹的那张脸了吗？唔——”他把眉头皱了起来，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却是十分的夸张，“我看他的眉毛都快要堆成一堆了。”
“小槿，”端木兰一脸的无奈。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场病，虽说发烧烧了三天天夜，但是这后遗症也太严重了点吧，这样想着，她朝端木槿的方向看去，虽说与小时候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但不可否认，端木槿的确已经长成了一个十足的美男子。在她这个角度看去，湖中的水气凝成淡淡一层薄雾，初生的枝条在其中显得朦朦胧胧，在这样的背景下，身着青衣的少年缓步走着，傍晚的余辉给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膜，使他原本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多了丝丝柔和，那人正谈笑着，唇角边有一抹极好看的弧度，轻风徐来，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洒在身后，几缕发留恋着男子那双极好看的眉，那眉不似平常男子，没有做任何修整却仅细细的一缕却也浓黑得恰到好处，眉角微微向上扬起，勾人心弦，用来形容女子的那一词‘眉如峨黛’用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就是为了他而创造的。如果不是他稍显阳刚的下巴线条和喉咙处的微微突起，让人误会他是个女子也不为过。
不知道他的人从他的外表上看是绝对会认为他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因为看着这样的一个他，你能感觉到心灵的平静，即使是燥热的夏天也似乎有一缕凉风抚过。
但是从小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她，能发现别人眼中没有的他，谈笑风生的另一面————虽然他时常轻笑，大笑，狂笑，癫笑，但她从未在他那双姣好的眉下的眼中看到过一丝真情，有的也只是逢场作戏的淡然与一种深不可及的情绪，听说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是个怎样的人，但是他漆黑如夜般的双眸却生生地锁住了他所有的情绪，让人探不得半分，一如叶和她两人也不得其道。
不过好像也有意外，几次，她也曾在那没有波澜的眼中看到过一丝异样的色彩，也曾看到过他与平时不相符的笑，凭她女子的直觉，那绝不一般。
是那个知弦姑娘吗？
说起那个知弦姑娘，正值双八年华南，绝对是西茅最有名的琴女。在西茅，乃至全天下，有古琴的地方，就有端木槿和知弦姑娘这两个名字。三年前，也是端木槿刚刚性情大变的时候，一次偶然，他与修司两人溜了出去，不是去了别地，正是现在的千金楼。
所谓千金楼，有两层意思：千金乃是对未婚女子的称呼，在这里就是指千金楼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除非她自愿，否则是任谁也强迫不了的，所以一般来千金楼的人也都是先去别地寻一两个美人，再来这里，可以说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些拉扯关系之事，真心的听琴没有几个，此乃其一；而第二层嘛，一金为20两银子，千金即为20000两银子，而一两银子即是1000文铜钱，这绝非寻常百姓家家所能承受的，凡能进入这千金楼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家子弟，最起码要进踏进这千金楼的门槛也要先付几十两，当然这一点是在知弦姑娘红起来后才渐渐提出来的。
三年前的四月初一，知弦姑娘初次登台献艺，薄纱轻拢，伊人坐于纱帐之后，纤细的身形若隐若现，一缕幽幽的清香从纱后漂出。但对于这种吊人胃口的雕虫小技，那些驰骋温柔乡的男人们早已见司空见惯了，自然也引不出他们的兴趣，于是，根本就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台上的人的身上，依旧打闹成一片，抱着怀里的无骨美人，继续吃喝。
除了那个坐在后排角落里的一个瘦弱少年，他穿一件稍显宽松青灰色的长衫，看样子像是个生活拮据的失意书生，但是他的双眼里却是没有任何书生应该有的那种柔弱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与他柔弱的外表不相符的肃杀之气。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在他看向那帐后之人时微微翘起的唇角上那抹掩饰不住的温柔。
玉指轻拔，缓和的前奏自她的指间流出。
人声渐渐轻了下来，有人向台上望去，但纱帐后之人的容貌却如镜中花，水中月，除了那大致可以看到的那长及腰部的青丝，其他的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原本急在一旁的的珠妈妈竟也在不知什么时候沉浸到了曲子中去，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马上就回过神来，却发现帘外没有一点动静，轻轻撩起纱帘的一角，一双细小精明的眼看了出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吓一跳。
她珠妈妈从前也可以说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主，当年有谁人不知千金楼内有个弹一手好曲的琵琶女碧珠啊，再说她做这个千金楼的妈妈也做了十一年了，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过，可眼前的这情景却让她有点说不出来话。
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纱帐的方向，不论男女，老少，而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没有情欲，有的只是震惊和绝艳，有几个稍通音律以手指轻点着红木桌和着琴声却一点也不自知。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了琴音中。
此时。
低低如美玉轻敲的声音从帘内传出，却不是唱，帘内人只轻声呤着苏轼的《东风破》，和着那不知名的曲子，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神仙韵味。
一盏离愁，孤单窗前自鬓头
奄奄门后，人未走
月圆寂寞，旧地重游
夜半清醒泪，烛火空留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君去后，酒暖思谁瘦
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
花开却错，谁家琵琶东风破
岁月流离，不解时候
仍记总角幼
琴幽幽，人幽幽
琵琶一曲东风破
枫染红尘谁看透
篱笆古道曾走
荒烟漫草年头
分飞后
伊人之音乍停，而弦上的手却没有停下来，琴声依旧在继续，人们依旧沉浸在琴声中而不得自拔，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想从中挣脱。
渐渐地，琴声变缓了，变轻了。
终于，在曲末时，一个如裂帛之声唤醒座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