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一（上）（1 / 1）
秦天歌的目光痴痴地盯着李盈袖，那目光如月华，流泻一地的温柔，醉人，也碎心！像是看不够一般，他也不言语，就站在咫尺间，久久凝视。那样的目光蕴涵了所有的心声，柔情万千，在阴暗变化的月光中流转，绵绵不断，如剪不断的春丝般将李盈袖的心一匝匝、一遍遍的缠了起来，柔软地让人窒息！
“盈袖，我是希望你幸福的，是以为皇上会给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才狠心对自己残忍，让你回到皇上身边。可是，你看看自己，才回来多久，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快乐。”秦天歌嘴角勾出一弯淡淡的苦笑，眸子里是无尽的疼惜。“盈袖，我们离开这里吧，什么都不要了。”
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你，就像是最柔情的一汪碧水，能揉碎人的所有情绪。李盈袖也是看着他，隐隐的心痛。愣愣地盯着那双犹如湖水一般澄净的眼眸，心口猛然间像被人填了云朵，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如漫步云端，分不清天与地。一时间有不尽的酸涩与感动涌入心底，无数纷繁的往事从脑海中闪过，点点滴滴，纠缠、发芽、开花，拨弄起她一直不敢触碰的心弦，缓缓升腾，仿佛就要从眼底涌出来，天地间依稀模糊了，湿湿的，胸口也是酸酸的，原来天歌他……一直在她的身边。
还记得他成亲的消息传来，自己也是心痛无比，原来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一直习惯了他的付出，当做了理所当然，而失去的时候才感到追悔。也在心底比较过大哥和天歌的分量，她是谁也不愿失去，若是天歌受到伤害，她的心也会很痛很痛，难以平息的痛。若是大哥受到伤害，她宁愿受到伤害的是自己……似乎是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重逢时，大哥那斑斑的血迹，心里一阵抽痛。
“我……”李盈袖艰难地开口声音暗哑，才发现声音如此的不确定。她咬了咬牙，心都要裂成两瓣，若是没有回风都……若是没有回风都，一切都不平静的吧？而不是又要让自己最珍视的两个人陷入痛苦之中。喉咙间有火在灼烧，但却比不上心痛的感觉。
秦天歌忽的伸手按在她的唇上，眼中掠过一丝惊恐和压抑，摇头说道：“不，盈袖……不要轻易说不愿意，给我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这里真的不适合你。先是有废皇后的谋害，现在又让你陷入这样的困境，我真的怕你会像失去水的鲜花一样枯萎在深宫之中。”
“天歌，我今生负你太多了。”李盈袖一语未了，竟凝噎住。“每一次我有危险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每一次都是你为我牺牲！”
秦天歌笑意暖暖，晕开天边的晚霞，绚丽、夺目！停云阁刹那间漾起无边的阳光，窗外飘飞出片片菊花的花瓣，绕着静静相对的两人，旖旎起舞，旋转，落在轻舞飞扬的发梢间，空气瞬间凝结！
“还记得我们相逢时的模样吗？那时的你无忧无虑，向往着天地间广阔的山川，从来没有烦恼，只有那时你的笑容才是最纯粹的……我现在还记得跃马镇的七夕，虽然你易容，但你的眼睛里落满了星星，一朵一朵，璀璨清澈！”秦天歌几乎是喃喃地说道，脸上是如梦的追忆。“很久很久以后，我都能记起你叫我‘扫把星’时的单纯！盈袖，我们回到从前吧，我一直在你身边，纵马江湖，浪迹天涯……都在你身边！”
“你说，我们就这样逃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一阵秋风吹过，衣袂如蝶翻飞，纠结，李盈袖别过脸去，说道：“我们的家人怎么办？将军府怎么办？安定侯府怎么办？”
一连串的怎么办砸了下来，秦天歌都有些站不住脚了，脸色苍白。“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皇上怎么办？”
李盈袖抬起盈盈的泪眼，凄然一笑，说道：“若是我们逃了，天涯海角都不会有我们的地方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被禁足吗？”
“我正想问你呢？”
“就像你说的，若是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皇上怎么办呢？他正侍奉着伤母仇人为母后呢！”
“你的意思是——”秦天歌一震，烛火照在他的脸色，半明半昧，陡然感到后背一阵寒意，住了口。
“不错，我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又陷入困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贤太妃被灭口！若是我们不阻止她，下一个人……也许就是皇上！”李盈袖压下心底的恐惧，强作镇定地说道。一想到可能的事，就有一股寒意流向四肢百骸，蔓延在静谧的秋夜里，让她的血液凝固！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要大哥有任何的伤害！
那个朗月般清透的男子，那个眉宇如远山的男子！那个毫无保留爱着自己的大哥，那个为了找自己用尽一生的大哥！
“我不能和你离开……”李盈袖哀伤地感到有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氤氲成道不清的情愫。“我喜欢有你在我身边，我喜欢与你指点江山的感觉，也舍不得你受伤害。可是，天歌，一个人的心只有一颗。因为我先遇到了大哥，我的心就遗落了……对不起，让我为大哥做一些事吧，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看着大哥安全。”
秦天歌挽起一朵纵容的笑容，伸手抚上她的秀发，清晰地说道：“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看你幸福。现在我也会在你身边，守候你的幸福。做你想做的事吧。”他的胸口是惆怅的起伏，既是求而不得的绝望，又是仅看着她的安心，所有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次呼吸，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她的名字。
手指下是她如瀑的长发，缓缓下滑，掬起她的泪水，那每一颗泪滴都灼痛着他的心脏。透过朦胧的时光，他想到了那个初逢的夜晚，漫天的星光陨落在她的双眸中……回音阁里，踏波临风而来的身姿，回眸间万物失色的笑容，还有一颗停止跳到的心脏。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每一个细节都灼痛着他的身体！此时他才真切地体会到，有一种爱，是倾尽所有，只为了她的幸福；有一种幸福，是站在远处的守候，纵然百转千回，她依然不属于你；有一种痛苦，是你心甘情愿刻在身体深处的毒，时时刻刻提醒你，她在你的思念里生了根。
他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允许这样一个人驻足自己的心底，那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认识她以后的每一天里，他的生活里离不开她的一颦一笑。他苦苦一笑，难道这是报应吗？他的前半生游戏人生，从来没有付过真情，可是一旦遇到了，就是一生一世！可这样的报应，他甘之如饴！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他的警觉，向李盈袖使了个眼色，李盈袖立即领会，低声喝道：“谁？”
“主子，皇上让奴婢送来了宵夜。”
一听是流云的声音，两人放松下来，秦天歌飞快地闪到一旁的屏风后，李盈袖恰到好处地打开门，果见流云端着精致的小点心。
“先放一边吧。”李盈袖只想赶快打发流云离开。
流云欲言又止看了看李盈袖，终于说道：“主子，皇上是担心你，只有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皇上也有他的难处。您看，他知道你喜欢吃这些小点心，特意让人做的。”见她全无反应，也便讪讪地退了下去。
李盈袖怔怔地盯着那盘点心，直到秦天歌从屏风后出来。
秦天歌拿起一枚点心，说道：“盈袖，我想皇上真的是想保护你吧，等查明了真相后，你会和皇上幸福的。”
“我知道秦太后是你的姑母，可是你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现在我出不去，你帮我一件事，请求皇上厚葬生母，开棺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看清楚了，那里有皇上生母被谋害的蛛丝马迹。”李盈袖沉思着说道。她需要好好地理清思绪，她要站在大哥身边，看着他成功，看着他平安。
半晌不见秦天歌回答，她奇怪地一回头，却发现秦天歌脸色惨白得吓人，手中有咬了半块的糕点。
“这糕点里有毒——”秦天歌艰难地说道，手上一阵颤抖，半边糕点就从手中滑落。
“不，天歌！”李盈袖蓦地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