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中秋(1 / 1)
秦天歌走了很久,李盈袖一个人蒙头收拾琴谱。
“盈袖,你今天见到秦天歌了?”夜晚回来时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此事。
“是啊,师父的消息很快哦,看来有人通风报信。”李盈袖面色平静,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们认识也六年了,盈袖,你真的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吗?”夜晚难得正色说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李盈袖整理着琴谱,头也不抬。
“六年时间,我总算明白一件事,你的脸明明可以医好,却一直拖着不医治,是你不想医好。”
“是啊,不过一具臭皮囊,医好又如何?”语气懒懒的。
“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你的容貌不在就放弃吗?”
“至少……我心里好过些。三年前,我在人群中见到天歌,他满头银发,我知道那是因为我!那一刻我就在问自己,我真的能用天歌的幸福换我和大哥的幸福吗?”李盈袖下意识地翻着乐谱,那触目惊心的银发啊,她清楚地知道天歌的心痛,而这心痛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错了,你以为你不出现,离开他们的世界,他们就会放下?恰恰相反,他们要牵挂你一辈子,这样,你叫他们怎么好好生活?”夜晚叹了一口气,若是再不提醒她,只怕真的会让更多的人痛苦。
真的错了吗?李盈袖以为只要自己不出现,时间久了,大哥总会有其他的嫔妃,佳丽如云,他会渐渐忘了自己,至于天歌也会和兰心好好生活。但是,谁知道皇上竟然遣散了六宫,后宫中的妃嫔或是被指婚给功臣,或是常伴古佛,三年来再也没有纳新人,后宫虚悬。而天歌虽是成家多年,夫妻也算和睦,只是一直没有子嗣。
难道真的错了吗?她反复问自己,今天下午她回答天歌的话是为了敷衍他,当时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既然不能近距离地感受到大哥的存在,只有离开。现在她又迟疑了,若是离开,他们还是放不下该怎么办?若是他们不幸福,自己的离开又有什么作用呢?自己……又怎么舍得再次离开?每次在阁楼上远远地见到大哥,见他惬意地品茗,见他带笑地尝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那时是多么满足,就算是隔着那么远,看到他的背影也是满足的。
八月十五,宫中有小型的宴会。秦太后看满满坐了一屋子的人,美中不足皇上身边只有个小卫子,不由叹了口气。
“太后,今天的月饼不合您口味吗?”和安公主说道。六年前她被册封为公主,后来虽然没有远嫁商国,赵问也并没有亏待她,一切起居用度遵照长公主的规格,更是于三年前李春水北伐胜利回来,将她指婚给了李春水,也算是成就了一番英雄美人的佳话。今日中秋,和安公主和驸马李春水也在邀请之列。
秦太后摇了摇头,捡了块果仁的月饼,只尝了一小口就放下,说道:“怪甜腻的。”看向李春水,意味深长地说道:“春水,这些年还是没有你妹妹的下落吗?”
李春水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多谢太后惦记,微臣也不断地派了人去找,奈何一直没有妹妹的消息。”
秦太后看了看皇上,说道:“皇上,我听说三年前,你和春水有个三年约定,是不是真有此事?”
赵问不防她有这一问,愣住了,又看向李春水,李春水也是一身冷汗。
“皇上忘记了吗?春水,你说说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秦太后显然不想就这样算了,直要一个答复。
“回禀太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李春水咬了咬牙,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就算皇上会怪罪也认了。
“好,好!皇上,君无戏言,这约定是不是该履行了?我可是等了足足三年。”秦太后说道。
赵问却是没有听见去话,只是想到三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原以为盈袖一定会回来,可三年了,她音讯全无。盈袖,你真够狠心,明明知道我在等你,你却见都不见上一面!他感到心中血气翻滚,有股气流不断地上涌,他忙端起酒杯假装喝酒,不想一口鲜血就吐在了杯子李,所幸没有人发现,只有小卫子一脸担心地看着。
三年时间,怕自己克制不住相思,拼命地忙事,加上郑太医地调理,身子好多了,很少吐血。可三年后,当有人提起盈袖,那刻骨的相思已在心口结了疤,一触碰,就会鲜血淋漓。
忽见小卫子悄悄扯了自己衣服,他一抬头,见到太后殷切地看着自己,心里一软,含笑说道:“母后就会操心,儿臣也不小了,等忙完这阵子,一定给母后一个交代!”
秦太后不甚满意地哼了一声,说道:“有这么多人作证,我可等着呢。”
“太后,你说果仁的不好吃,尝尝这个红豆的吧,一点都不甜腻。”四王妃念秋递上一块小月饼。
“对了,天歌兰心,你们也成亲这些年了,这么也没有好消息?”秦太后说道。
“太后,我们自己有数的。”秦天歌嬉笑着,心里却是一黯,兰心跟着自己六年,终是自己辜负了她。
“我看要不要添一房妾室?秦家就你一个独苗,你母亲又去得早,我得向你替秦家负责。”秦太后说道,“兰心,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兰心裣衽一礼,说道:“太后所言正是,不能为秦家开枝散叶,兰心也很是惶恐,一切单凭太后做主。”
“太后,天歌有兰心就足够了,没有想过纳妾的事。”秦天歌连忙说道。
“我看兰心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就算有了妾室,家里也会和睦相处。我上次见到了一个不错的姑娘,下次进宫的时候,我让你见上一见。”秦太后自顾说着。
下面有人表演了歌舞杂耍,赵问见大家兴致勃勃,也不想搅了大伙的兴致,悄悄带着小卫子溜了出来,一路向御河走来。
月色如银,御道积水空明,皇宫里张灯结彩,喜庆十足。而御河河面平静无波,长烟一空,皓月千里,静影沉璧,几对鸳鸯躲在睡莲下喁喁细语。晚风过处,波光如散金碎银般荡漾开去。
“把朕的笛子拿来!”
小卫子却不动身,赵问回头看他,他嗫嚅着说道:“皇上……皇上刚才又吐血了。”
“没事,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赵问懒懒地看着明月,任秋风吹荡起他宽大的衣襟。
半晌,小卫子将笛子拿来,赵问就坐在河边,低低地吹了起来。笛声拂过河面,深睡的鸳鸯先是惊起,接着也跟着沉浸在笛声中。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赵问就在笛声中默默思念,何处月明共佳人?何处佳人共月明?今天是中秋,看着同样的明月,阿离会不会想起我?
一曲终了,身后有人说道:“皇上果然在这里。”
“天歌,你来了。”
秦天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道:“刚才太后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这位置真的不好坐啊。”赵问答非所问。
“可是不得不坐下去。”秦天歌说道。“假如……假如……”
赵问斜了他一眼,拍着他肩膀笑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忽然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啊。”
秦天歌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说道:“假如,盈袖出现了,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娶她。”赵问毫不迟疑地说道。
“可是,她如果……如果已经变得不像是她原来的样子,你会介意吗?”秦天歌问道。
“什么意思?”赵问看着他。
“皇上,当初盈袖离开皇宫的情景你应该知道,她是在废皇后的逼迫下毁容之后离开的。若是盈袖出现在你面前,容貌尽毁,你还愿意一如既往接受她吗?”秦天歌想到盈袖黯然的眼神,酸酸的感受席卷全身。
赵问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不,没有……”秦天歌一想到李盈袖的叮嘱,只能避开他的眼神。
赵问颓然地松开手,无力地说道:“天歌,我们是君臣,也是兄弟,我希望你一有盈袖消息就通知我。”
“好。”秦天歌也是无力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