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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二章 平生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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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惧呼救,却听到有人拉着她的手在焦急呼唤:“姑姑,你醒醒!你做噩梦了,姑姑!”

是做了噩梦?她恍然醒悟,睁开干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东应满面惶急的脸。

东应正拉着她的手使劲摇晃,见她睁开眼睛,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姑姑,你怎么了?”

瑞羽只觉得脑袋沉重无比,勉强起身,脑门更是嗡嗡的响,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开了开口,声音粗哑:“有点不舒服,可能昨晚没睡好,受了凉。”

东应望着她,脸色惊疑不定,好一会儿才说:“姑姑,你睡了两天……是前天了!”

瑞羽想不到自己这一觉竟睡足了两天,怔了怔,笑着安抚他:“喔,大概是前几天累着了,这一觉才睡得久。你身上伤还没好,怎么不躺着多休息?”

“我已经躺了六天,大夫说伤口愈合得很好,只要不用力牵扯伤口,可以走动了。”东应虽是由李太后抱入西内的,但太后体弱多病,真正与他相处得多,时刻照顾他的,反而是瑞羽这个仅比他大三岁的小姑姑。孩子心性,对照顾自己多的人总是依恋倚仗,瑞羽不声不响的睡了两天,怎么叫喊也不醒转,由不得他恐慌忙乱,虽然她分说自己无事,却还是忍不住忧虑:“姑姑,要不要传医生看看?”

瑞羽揉了揉额角,颔首道:“也好。”

大夫在趋入望闻问切,瑞羽一面任他们诊断,一面问:“我睡了两天,王母那边可知道?”

东应摇头:“太婆这几日召见老臣,大夫说她的身体也十分虚弱,我不敢让她担忧。”

瑞羽赞许的望了他一眼,再问:“老师可曾入宫?”

提起郑怀,东应却隐隐有些不悦,抿了抿嘴才回答:“昨天来过,看了看你又走了。”

“喔?”

瑞羽蹙眉:“老师没有别的话留下?”

“他说你这几天要决定一件重要的事,让我们不许来打扰。”

东应见她一脸倦色,还费心操劳,心里不觉难过,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轻轻劝说:“姑姑,现在西内没有什么事,您累了就好好休息,别再费神了。”

瑞羽低头看着东应——他发育得要比同龄人迟,看上去只是个十岁的小男孩儿。圆脸大耳,秀眉杏目,翘鼻丰唇,一派天真稚嫩,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依恋孺慕。

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他有胆量挺身提剑,血溅五步,为的,只是心中一个痴傻的念头:他要保护他的姑姑和太婆,不让任何人伤害,哪怕他的力量弱小得不值一提,他也要尽力而为。

郑怀让她慎重考虑,再选择以后要走的路,可实际上,她何曾有选择的机会?

诊病的大夫劝她少思少虑,她嘴里答应着让他们下去开方用药,脑中却仍在揣测郑怀的意思,想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见东应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便伸手抚了抚他有些凌乱的童子髻,温言道:“小五,姑姑无事,倒是你身上有伤,此时窗外天色尚早,你半夜跑来也够累的,快快回去安置吧。”

东应虽然因为担心她而半夜都不得安寝,一察觉她被噩梦所魇便跑来将她推醒,但他自己的伤却没痊愈,身上困顿,安下心来便觉得疲累,她一劝就不自禁的打了个呵欠,只是这时候依恋心理发作,加上担忧,便不肯回去独卧:“姑姑,我就在你这里睡。”

“后寝离这里也不过二十几步,你要不想走,让青红他们抬你回去也就是了。”

“我不回后寝,就要在姑姑这里睡。”

瑞羽见他撒娇扮痴,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轻嗤:“多大的人了,还腻着姑姑,不怕被别人笑话。”

东应不屑的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我爱腻着姑姑,关别人什么事,谁要笑话谁笑去。”

说着他突然心中生出一缕不安,抬过头注视着瑞羽,满目担忧恐惧,以至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姑姑,你会不会嫌我烦?不要我跟着,不许我跟着?”

这样一个孩子,面对生死大劫,还能直前无畏,却唯恐被她厌烦抛弃。

他在她面前,天真,敏感,柔软得似乎懦弱,就仿佛一只本性应当凶猛的幼兽,经历了残暴的战事,回到巢穴,却在至亲面前,不设防的坦露出脆弱的咽喉,将自己生命交予对方,

她的气息一窒,胸口闷然生痛,鼻梁间蓦地有股酸涩,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小心的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将他搂住,柔声说:“傻孩子,这世间,我只有你和王母两个亲人,我们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我怎么会嫌你烦?你爱在这里睡就这里睡好了。”

她这样对待东应,不免有失分寸,几近溺爱,只是她自己却不察觉,凡是他有所求,必与应允。

东应有她千依百顺,满足一笑,依着她躺下,很快鼻息绵长沉重。他睡得沉实,瑞羽却无法再入睡,轻轻的将熟睡的东应拨开,起身加了件披风,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

天空漆黑如墨,这正是漫漫长夜里最黑暗的时刻,只有启明星孤悬高照,星光闪烁,却更显得夜空黑色沉重,晴宇深遂广袤,无际无涯。

她长长的叹息一声,声音却似乎被黑暗吸了进去,没有半分回响。青碧领着侍女端着大夫煎好的汤药进来,见她站在窗边不言不动,连忙劝告:“殿下,您已经受了凉,怎能站着吹风?”

瑞羽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书房,以免说话惊醒了东应。青碧见她已无睡意,便将汤药送上,又传来宫人给她准备洗漱用具等物。

汤药入口苦酸,一股怪味直冲脑门,她喝了一口便眉头紧皱。青碧怕她不肯吃药,早准备了漱口水和糖霜,正要相劝,却见她只稍微停顿,便又举起碗来,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与以往嫌苦不肯吃药的情态大相径庭。

青碧顿感诧异,直到她拿起杨枝齿梳擦牙,吐出漱口水时方醒过神来,忙道:“殿下,让奴婢侍候您梳洗。”

瑞羽目光一凝,摇头道:“不用,让我自己来。”

她出身天家,自幼便侍从环绕,除去为了孝敬太后特地学习的侍疾手法外,何曾自己穿过衣,梳过头?不用青碧等人服侍,足足花小半个时辰才将衣冠服饰整理好。

青碧等人不知她为何突然执意如此,只能在一旁出声提醒,待到瑞羽整理齐整,才嘀咕着抱怨:“殿下,若让奴婢服侍,早就已经收拾停当,却不用磨蹭这么久。”

她身边十二个“青”都是自她幼儿之时就贴身服侍的内使,情谊深厚,兼有抚育教养之责,虽然她近来年龄见长,权威日重,令她们不敢像从前一样随意与她嬉闹,但这种生活中的琐屑小事,她们却没有多少客气。

瑞羽也不以为忤,微笑回答:“虽然有你们服侍,但我自己也该会做这些事。莫成了那种离了侍者,就衣不会穿,饭不会吃的废物。”

青碧一愕,瑞羽低头将腰间的环佩理顺,喃了一句:“平日四体不勤,倒不知道原来穿衣着冠这等小事,居然也颇为琐屑烦恼。”

一时穿着整齐,天际也浮出了一线鱼白,瑞羽举步出了书房,沿着殿外的抄手游廊徐徐慢行。曙光初现,花草树木上还凝着厚厚的夜露,偶尔清风拂过,露水自叶尖滑落,滴滴清响,幽静柔和。庭院一角的几丛水横枝郁郁葱葱,于深浓欲滴的绿色枝叶间开出几朵柔润如玉的白色花朵,芳馥沁人肺腑,馨香熏暖。

瑞羽伫足欣赏花色花香,却听见身后一阵轻微的骚动,回头一看,却是郑怀踏阶而来。

此时宫门未开,瑞羽看到郑怀出现,却不意外,微笑道:“老师来得好早。”

“不及殿下起得早。”郑怀口中说话,脚步不停,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面前的水横枝,笑道:“此花清香可以压汗,晒干能添茶香,根果入药能解热消炎,熟果可为染料,妙用极多,殿下若是莳花弄草,修养等身性,养养这类观赏之外,尚有大用的花草,却是极佳。”

瑞羽俯身闻着花香,道:“瑞羽随老师学习已近十年,却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老师不止精通武艺和诸子百家的经典要义,还对农耕医药等杂学也广有猎涉。”

郑怀笑道:“诸子百家,农耕医药等各类学识,若要精研,都足以令人穷一生精力求索,我也只能说粗通。不过教殿下识别草木本性,莳花弄草,还是行的。”

瑞羽伸手握住花枝,指尖用力,将花朵摘下来,凝视着郑怀平静温和的脸,良久,突然道:“老师,自从应德二年,王母携我亲自赴终南山将您请来,令我拜入门下,我就一直疑惑。王母居于深宫,并非长于谋略布局的人,所知有限,怎么会突然去终南山,在见到你之前就笃信能给我找个好老师?您白衣入宫,她对您的信任,竟比率领鸾卫守护我们十几年的薛安之将军更深,却又是何缘故?”

郑怀怔了怔,对瑞羽此时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意外,但却没有惊惧,语调温和的反问:“殿下既然有疑惑,想必也有猜测。却不知殿下心里,对我是如何猜测的?”

“老师,我自幼失去双亲,由王母抚养长大,少有待我和善的男性尊长,你教导我,陪伴我,扶持我走到今日,在我心里……”说到这里,瑞羽的声音顿了顿,脸上的神态似是伤感,又似悲哀,又仿佛不忍、无奈,过了会儿,才低低的说:“你是我尊敬的长辈,我虽然疑惑您的身份来历,但却不愿多做猜测,只因当此时机,我心中戾气大盛,若做猜测,必然有失偏颇,多半于您不利。不当面询问,却以己心胡乱猜测,暗存偏见,对您太不公平,也不是弟子之礼。”

郑怀眼中光芒一闪,笑意慢慢的溢了出来,望着瑞羽,温和询问:“殿下如此胸怀,已经远胜无数世间庸俗之辈。可你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胸怀,我的身份来历,其实本不应令你纠结于心,为何却要执着追究?”

“每个人都有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老师若只是教我读读书,写写字,我本来是不想对您的身份来历追根究底的。”

瑞羽抬头望着郑怀,抿了抿嘴,静静的说:“然而,这两天我仔细想来,才发现原来这几年里,老师您不动声色间,早已潜移默化,教导了我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这些道理影响着我的为人处事,推动着我往您希望的方向发展。您前天有意诱导我面对一条危险而光辉的道路,却又含糊其词的劝我退却,这更让我迷惑,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或者说,您教导我、诱惑我,到底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一口气说了下去,清晰明了:“老师,若这皇权中心的险恶是条万丈深渊,我在未得你教导之前,是个可以懵懂着遵循权力规则的安排庸碌走过一生,完全不知前方险情的瞎子。而您令我眼亮耳明的醒来,看到了前面的危险,却还驱使我向前直走,那我总该知道您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为何如此作为,究竟想要我干什么事,做什么样的人?”

郑怀笑了,目光复杂,却是感慨万千:“殿下,你很好,比我能想象得到任何一种结果都更好。”

瑞羽不说话,等着他回答她刚才的提问。

“殿下,我想要你干什么事,做什么样的人,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人生充满变数。决定一个人能干什么事,做什么人,不是别人的希望,有时候甚至于不是自己的希望,而决定于这个人的性格,能力,所逢的时机。所以我对你的希望,并没有确切的目标,最多不过是,我想知道你胸中的格局抱负,才好因材施教,把你希望学到的,尽我所能教授给你。”

瑞羽静静的听着他清朗柔和的声调,既觉得他对自己的希望没有确切目标实在不可思议,又恍然如有所悟,忍不住再问一句:“老师,你仍然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待我?”

郑怀双手背负,望着晨曦中初露轮廓的万春殿,无数旧事陈思,都因为那飞檐的勾划与瑞羽的询问而涌上心来。

西内自敬宗以来被君王弃置不用,除去历代太后偶尔居住,一直是后宫嫔妃视为阴森恐怖之地的冷宫,失宠的宫妃宁愿在东内囿居狭小斗室,也绝不愿到此地来独居一殿。

然而在四十七年前,却有一位皇后,自愿搬到西内的万春殿里,绝然与天子别居。这位皇后虽与天子别居,却奇异的未被废黜,反而令当时的天子无视乾坤相合之德,做出同立两后的荒谬之事。那位皇后,生前尊号为“端华”,死后谥号为“端敬”,不是别人,正是英年早逝的武皇帝之母,瑞羽的嫡亲祖母,章竞华。

万春殿因为那位传奇的皇后而在寂静百年后光华流彩,又随着这位皇后的逝去而重归沉寂,雕栏玉砌,彩绘金漆,都已在沉寂中化为了斑驳旧痕,一如岁月划过人脸,带走了昔日英雄的气概,骚客的风流,剩下的尽是沧桑所遗的沟壑。

“我是端华皇后的故人,四十年前,我曾经答应她,做她的后人的老师,可我游学海外,回来你父亲已经成人,不需老师。于是当年的约定,便顺时后延,落在你的身上。”

“原来如此!”

难怪李太后不出西内,就能请到郑怀教授她的课业;难怪郑怀能得李太后倚重信任,连鸾卫中的老人也对他很是礼让。

瑞羽轻喃一声,有股觉得意外,却又不十分意外的奇异感觉。她没有与嫡亲祖母相处的记忆,可从李太后嘴里,宫人的闲谈间,她听过了关于端敬皇后的太多事迹。西内里大到重楼迭阙,微到馨香兰芳,似乎都浸染着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留下的气息,经久不散,历时弥新。

她嫡亲的祖母不能亲自抚养她成人,但她能在诡谲风波里平安长大,却是因为祖母的遗泽庇佑。

“殿下,我受端华皇后所托,充任你的老师,这四年教导,只算开蒙,学的是为人处事入学的基础,却不是什么深刻的学问。而今你已年长,理当正式入学。却不知你诸子百家,各类杂学,武艺兵家,你想学哪门。”

瑞羽静默了一下,抬头问:“老师,您对我说实话。您游学天下几十年,是不是觉得这世道就要乱了?”

郑怀皱了皱眉:“早在几十年前,这世道就已经乱象频生了啊!只不过,先有端华皇后,后有你父亲武皇帝文抚武征,修修补补,才没有崩溃。然而他们英年早逝,余泽能维持这十几年,已是极致。”

“那么,我要学能令这天下海宴河清的学术。”

郑怀轻叹:“殿下是准备选择那条无法回头的艰辛路途了。”

瑞羽将指尖握着的柔嫩花朵举到眼前,却又将它抛开:“我这选择,岂不是正如老师之意?”

她隐有指责之意,但郑怀却没有反驳。瑞羽望着这个教导了自己四年的老师,良久,突然一笑:“老师,我出身天家,自小看尽权力纷争,站在这样的高度俯视天下,自会有自己的判断。您以为需要暗示引导,使我明白面临深渊,才能逼我立定志向,却是看轻我了。我身为端敬皇后孙女,武皇帝嫡公主,岂能一生碌碌,囿困金笼,庸然俗众?”

天边的白云鱼鳞般的排开,正将初升旭日遮在云海里,瑞羽仰望着天边的云层,眼底也有风云涌动:“纵是不承先人遗志,我也当乘风踏云,笑傲四海九州,方不负此生。”

风过长空,红日一跃,倏然挣出重云遮蔽,光临晴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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