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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一章 解君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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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怀脸上的神情,似是惋惜,似是无奈,却又有几分欣慰,几分欢喜,良久,他才道:“殿下,你已经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不需要惶惑。”

瑞羽想不到他会在顷刻间改变态度,转而支持她的决定,讶异之余,又觉得迷惑,忍不住问:“老师,你真觉得我做得对?从宫变之日起,我步步走来,步步心惊,难道,竟真走对了?”

“嗯。”郑怀重重的点头,突然之间,笑了起来:“殿下,你这一步步走来,鲁莽冲动,全凭着心中一股意气支持,看似凶险万分,但却每一步都走得很对。只是你自己,却并不知道自己做对的原因何在,才会觉得惶惑不安。”

瑞羽何止是行事当时只依本心行事,并不知道做对的原因,就是现在,郑怀明明已经说了她做得对,她依然不解自己的行为,到底对在何处,俯首请教:“请老师解惑。”

郑怀娓娓道来:“殿下,你不惜一切去救昭王殿下,是对的。因为昭王殿下年龄虽幼,但他是宣宗皇帝皇孙,对帝位有继承权。西内上下,不少卫士侍者都对他有期待,以为守护着他长大,日后将有从龙之功,得以显贵于世。

“你将鸾卫带出去,以武力威慑唐阳景,是对的。因为再好的刀,都不能久藏鞘中而不面世。鸾卫囿居西内日久,以往无事便罢,若是遇到这样的大事,也一味对外妥协,不令他们出动,则鸾卫必将因此而士气受沮,朽于鞘中。

“你夜审安仁殿,不以喜怒将紫萱处死,而是明训内庭问罪,是对的。因为上位者,必须赏罚分明,凡有所赏,必让得赏者知晓功绩所在;凡有所罚,必让受罚者清楚罪愆所在。

“禁卫中有叛乱者,你不立即清查整顿,也是对的。因为当时敌我不明,局势扑塑迷离,禁卫中的必有不少人心存犹豫,如果你当即清查,这些犹疑者无路可退,只能拼死一博。你不闻不问,正好安抚了禁卫的疑虑,使得西内居危而安。”

瑞羽行事虽然更多是激于意气,但每一步走来,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但她行事的缘由,只是依循着一条底线:太后和东应,是她在世间最亲近的人,她要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们,如果保护不了,那她就陪着他们同死。

她的所有举动,都是因为这条底线被触及而做出的直接反击,只是缘于她不肯让太后和东应受到伤害,郑怀说的这些大势,她或许不是没有察觉,但她的行事,却绝不是因为她已经将利害算计得如此清楚。

因此,郑怀细细评点出来的利害得失,她听在耳里,恍悟之余,却也觉得目瞪口呆,心头隐约有点凉意,那是陡然明白利害得失计算方法后而油然而生的惊悚。

郑怀口中说话,心里却暗中慨叹:古往今来能成就大业的能人,常在前途迷茫的情况下,选择正确的道路。这种选择,很多时候不是因为他们明断情势,而是因为遵循了本性的冲动。然而后人来研究他们一生沉浮时,却又会觉得,他们这种本性冲动支配下的选择并不是胡来,而是大势所趋。这种看似鲁莽冲动,胡作非为,实则切合大势走向,从而使得他们在困局中脱颖而出,佼于同侪的本性驱使,只能说是能人所异于常者的天赋。

瑞羽和东应自事变起所采取的应对,都只能说是全凭一股热血意气,鲁莽少谋,但却能说是在恰当的时候,最大程度的利用了大势的趋向,减低了敌方的威胁,给自己争取了最大限度的宽裕时空。这一步步走来,展露出的,正是这种天赋。

一个人想在将临的乱世中有所作为,知识固然不可或缺,但在没有足够的讯息,却需要当机立断的紧急关头,临危应变,更需要的却是这种天赋的明断。

若是一个男子,拥有这样的身份,又有这等明断,何愁他无所成就?

可是,她却是女儿身!

并不是女儿身就不能无所成就,只是这个性别,却注定了她若想有所成,必会比男子艰辛。

他喜爱这个弟子,就像喜爱自己的至亲小辈,面对她的这种天赋,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欣慰多,还是担忧多,只是不自禁的,感觉惆怅:“殿下,在你心中,谁是你的敌人?”

这正是瑞羽彻夜辗转反复,苦思不解的疑惑,他这一问,让她哑然无语。

郑怀见她不答,便自行推测:“唐阳景对西内心怀恶意,意图一举剪绝西内势力根基以争名分大义,内宫权柄,逼得昭王殿下只能以血明志,重伤垂危。殿下心里,可是把他当成了生死大敌?”

瑞羽对唐阳景自然是恨的,也立意要将他除去,但将他看成生死大敌,却不至于:“唐阳景只是大阉自民间搜来扶起的傀儡天子,说到底,此人不过一介市井无赖。这等小人物,虽然不能不除,却当不得我的生死大敌。”

郑怀再问:“然则,殿下心里,可是把宫中四大阉当成了敌人?”

瑞羽双眉一轩,沉吟片刻,还是摇头:“自我朝元贞之后,军权归于阉宦,由此而令内宦威权日炽,在朝堂上参秉军国财政大权,外出各道则节度一方藩镇,连天子废立也由他们以喜怒操控,看上去权势煊赫,气焰滔天。可实际上他们集天下怨望于一身,所有的权力,都是由信任他们的君王或者他们控制了傀儡天子赋予而来,自身的根基还是浮浅得很,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我虽是女子,但也不至目光短浅至以这样一群可怜人为大敌。”

将什么人视为敌人,直接表露着怀志者的胸襟与眼光,郑怀连续两问得不到答案,停顿了一下,又问:“殿下不以唐阳景为大敌,亦不屑仰视权阉。那殿下心中,可是将朝中的权臣世家视为大敌?”

瑞羽仍觉茫然,微微点头,又摇头,隐约觉得郑怀这一问,仍不能尽她胸中之意。

郑怀见她迟疑,又开口再问:“那殿下是以何为敌?拥兵自重的地方藩镇?造反作乱的白罗教众?还是各地纷乱的流寇乱匪?”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来,每一问与瑞羽心里的念头都有交集,但每一问都不是瑞羽心目中完整的答案。

到底谁才是她的敌人?

她蹙眉凝思,随着他的问题渐次深入,那完整的答案也一点一点的浮现,终于清楚明确的展露在她面前。

不能清晰明确这个答案时,她茫然惶惑,然而此时这个答案清晰浮现出来时,她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额头涔涔的流下汗来,喃喃自语:“唐阳景不算大敌,阉宦不算大敌,权臣世家也不算大敌,地方藩镇不算、白衣教匪不算、流寇乱匪不算……然而,当他们错综交织,汇集起来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大敌!”

这些人的汇集,不是简单的力量交合,而是织就一张势力盘根错节的大网,代表着当下世俗的至高权势!

她赫然,是在与世为敌!

人,怎能与世为敌?

那已经不能用螳臂挡车或者蚍蜉憾树来形容,而是微萍欲掩大海,轻尘之比寰宇。

她一个小小女子,何德何能,竟敢与世为敌?

一念至此,她突然觉得所说的志向都是一场虚幻,如镜中花,似水中月,美丽,却遥不可及。远远的隔着水面镜影,正在嘲笑她的天真幼稚。

郑怀望着她,怜惜而悲悯,良久才道:“殿下,古往今来,与世为敌者,除去需要大智慧之外,还需要大勇气。坚忍,强韧,能背负常人不敢担的重任,能承受常人不敢受的压力,面对强权时不低头,经历挫折时不气馁,即使历尽磨难,仍旧不改初衷。这些特质,不是你逞一时意气就能得到的,所以我以为,你的志向过于高远,非你一介女流所宜,执拗下去,徒然给自己增加烦恼,莫如将之远弃,做一个安乐尊荣的公主,逍遥此生。”

瑞羽怔怔的看着他,不知是无力反驳,还是反驳的话太多,急切间却说不出口。

郑怀的目光与她相遇,对视良久,他起身惮了惮衣裳,望着窗外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道:“殿下,你身处是非之地,举手就能触及令人目迷心醉的至尊权柄,诱惑太大,同时危险也太大,一个不慎,就能令你失足悬崖,粉身碎骨。做为你的授业老师,我再次提醒你慎重选择将要走的道路——因为你先前所向往的那条路,无法回头。”

郑怀离开了许久,瑞羽却仍然坐在原地,连身上的衣裳细褶也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化成了一尊雕像。

铜壶里的水滚滚沸腾,但这次却无人执杓弄茶,任由壶中沸水鼓动,蒸气氤氲,直到炉中银炭化为灰烬,水面再次平静,瑞羽才想起应该再给自己烹盅茶。她木然伸手,抓住舀水的紫金勺试图从铜壶中舀水,可那轻巧精致的铜勺此时却仿佛重若千钧,让她拿不动,堪堪举起,便铛摔了下去,溅起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轻呼一声。

青红等人因他们师徒叙话,不得召唤不敢入内,虽然见郑怀离开而奇怪,却也不敢打扰,一直在门外侍立,直到此时听到她的痛呼,才忍不住隔门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瑞羽没将他们的询问听进耳里,只是望着自己手背上被烫红的地方发呆。青红得不到她的回应,心里犹疑一起,顿时惊惧急问:“殿下,可有什么事需要奴婢入内服侍?”

屋里仍旧没回应,青红心中大急,连忙推门而入,见瑞羽坐在炉边发呆,既讶异又奇怪,又唤了一声:“殿下,天晦夜来,该传晚膳了。”

他说着走过去,伸手想将她扶起。瑞羽坐得久了,全身发僵,这一站却没站直,踉跄一下,才醒过神来,倦然靠着软榻,挥手道:“别吵,我不想动。”

青红见她眉目里神态萧疏,仿佛疲惫无比,不禁凛然生惧,迟疑了一下,才说:“殿下,您该进晚膳了。”

瑞羽厌腻的低斥:“我不想吃!你退下!”

青红呆了呆,放开她,蹑手蹑脚的燃起灯火,再回来轻声劝说:“殿下,您是承庆殿的主心骨,您有什么不对,整个承庆殿上下都惶恐不安。您就是真的不想吃,也应该传膳呀。”

他不知道郑怀跟瑞羽说了什么,但在这种非常时期,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承庆殿的主人,假如瑞羽和东应不能承担身份地位所带来的重责,那么李太后即使权威再重,恐怕也不能控制人心向东——李太后毕竟老了、病了,假如瑞羽和东应颓败,守着西内根本没有前程可言,谁还肯陪着一个命不长久的老寡妇沉沦?

站在青红的立场来说,瑞羽若是一蹶不振,他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就堪忧,由不得他不忧愁惶恐,害怕惊惧。

瑞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看到他的表情,本来已经沉重的心情又被压上了一块大石,不知不觉长长叹了口气:还没有决定未来的走向,她就已经连饮食起居,也不得自由。若真决定向前,她的余生,却该是何等的沉重?

她顺应青红的意愿传了晚膳,却没有食欲,勉强吃了几口,心绪不宁的由青红和青碧服侍了洗漱,便靠在软榻上发呆,脑中一片空白,无数乱念纷至沓来,令她头痛欲裂,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那些纷乱的思绪也纠结不清,恍惚竟缠绕化成一块硕大无朋的圆石,轰隆隆的滚动,向她压了过来,她拼命奔跑逃避,却逃无可逃,巨石当头压下,将她碾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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