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马上发动汽车,朝镇上驶去。
芬雷出来了。九十秒,从头到尾。
第三十二章
驶到主街北端那儿我放缓了车速,向南慢慢穿过沉睡的镇子。
大家都不说话。哈伯勒躺在后排座椅上瑟瑟发抖。芬雷坐在前排我边上。他就那么僵直地坐在那儿,两眼瞪着挡风玻璃看着前方。我们三个都吁吁地喘着粗气。经历了一阵疯狂的冒险行动,我们都在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装饰面板上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我想找个地方躲到四点。我对于早上四点有一种迷信念头。我们曾把这个时间叫做“克格勃时间”,因为他们通常选择这时候去敲门逮人——早上四点。这对他们来说是动手的最佳时间,他们的受害人这当儿正处于人体生理的最低潮,这样他们行动起来相当方便。这个时间对我来说也非常适宜。所以我要等到四点再动手,这是最后一击。
我向左一个急转,再是一个右转弯,把车开到最后一条街区商店后面的小巷里。车灯关掉,开到暗洞洞的理发店后面。停车,熄火。
芬雷四下看了看,耸耸肩。半夜一点钟去理发店,比开一辆价值十万美元的宾利车撞进警察局还要疯狂。在波士顿打拼了二十年,在玛格雷夫呆了六个月后,已经没有什么事儿能让芬雷大皱眉头的了。
哈伯勒从后座直起身子,他抖得很厉害。刚才他驾车撞破了三扇门。那三次撞击把他折腾得不轻。他精疲力竭了。脚一直踩在油门上很耗费体力,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会儿他的伤痛都发作起来了。我从座位上下来,站在小巷里,示意哈伯勒从车里出来。
他出来了,有点站立不稳。
“你还好吗?”我问他。
他耸耸肩。 棒槌学堂·出品
“我想还可以,”他说,“膝盖和脖子撞得不轻。”
“来回走走,”我说,“别僵在那儿。”
我和他一起在黑暗的小巷里来回走动,往前十步,后退十步。他走路有点左偏,也许破门而入时撞上了左膝。他左右转动着脖子,舒展着筋骨。
“行吗?”我问。
他微笑一下,颈椎发出“咔哒”一声时又做了个鬼脸。
“我没事。”他说。
芬雷也出来了,和我们一起站在暗巷里。他舒展着身子,好像刚刚醒过来似的,神情兴奋起来。他在黑暗中朝我露出笑脸。
“干得不错,雷切尔。”他说,“我还在想你到底能用什么招儿把我弄出去呢。皮卡德怎么样了?”
我用手指作了个开枪的动作,像是小孩子模仿打仗。他用搭档的神态朝我点点头,没说别的。我握了握他的手,像是表示还有要紧的事要做。然后,我转身去敲理发店的后门。门应声而开。两个老人中年岁大的那个站在门里,好像就等着我们去敲门似的。他示意我们进去,那拉门的样子很像是一个男管家。我们顺着过道鱼贯而入,走进储藏间,在堆满理发用具的搁架旁边等着。这生满瘢结的老人随即向我们走来。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说。
老人耸耸肩,举起红褐色的手掌做了个手势叫我们等一下,然后朝前门走去,叫来他的老伙伴,就是比他小几岁的那个。他俩走到一边,在那儿叽叽哇哇地商量着我们的要求。
“上楼去!”那个岁数小的老头说。
我们一个个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去,那是店面上的一个套间,两个老理发师示意我们到起居室去。他们打开昏暗的灯,挥手叫我们坐下。房间很小,摆设简陋,但还干净,给人温馨的感觉。我想如果我有这么个房间,也会这样布置的。我们坐下后,那岁数小的老头和我们坐在一起,岁数大的那个出去了,关上门。我们四个坐在那儿彼此看了看,那理发师俯身凑过来。
“你们这些孩子不是头一拨躲到我们这儿来的。”他说。
芬雷环视左右,决定自己来接这个话茬。
“是吗?”他问。
“是的,先生。”理发师说,“实话说,许多男孩都在我们这儿躲藏过,也有女孩。”
“都是哪些人?”芬雷问。
“什么样的都有。”老人说,“那些农场工会男孩,有从花生种植场来的,有从桃园里来的。有从大选投票站跑来的女孩,要维护自己的公民权。还有不想被派到越南去送命的男孩。你说出什么人,我们这儿就来过什么人。”
芬雷点点头。
“现在是我们找上门来了。”他说。
“本地惹上的麻烦?”理发师问。
芬雷又点点头。
“大麻烦。”他说,“不过将导致一场大变动。”
“我们一直等着这一天,”老人说,“等了多少年了。”
“是吗?”芬雷问。
理发师点点头,站起来,走向一个大壁橱,打开门,挥手叫我们去看。那是一个很大的壁橱,里面有许多搁层,搁板上摆满了钱。一沓沓的钱都用橡皮筋捆扎在一起。整个壁橱里都是钱,从底下一直堆到顶上。里面不下十几万美元。
“克林纳基金会的钱。”老人说,“他们一直在向我们扔钱。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已经七十四岁了。七十年来,人们一直都在唾弃我,而现在,又突然往我这儿大把扔钱,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是么?”
他关上存放现金的壁橱门。
“我们没花这些钱,”他说,“我们不会花不是我们挣来的钱。我们只是把这些钱搁在柜子里。你们这些孩子是去抓克林纳的,是吗?”
“明天,这儿就再也没有克林纳基金会了。”我说。
老人只是点点头,离开壁橱时又摇了摇头。他走出去,关上门,把我们留在这小房间里。
“事情并不那么容易。”芬雷说,“我们三个和他们三个。他们手里还有四个人质。两个人质是孩子。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们把这些人质关押在哪里。”
“他们在货栈里,”我说,“这是肯定的。他们还能在哪里?他们没有更多的人手把人质关押在别处了。而且你听了录音带了。听见那些嗡嗡的回声了吗?那就是货栈,毫无疑问。”
“什么录音带?”哈伯勒问。
芬雷看看他。
“他们让罗丝柯录了音,给雷切尔留口信。”他说,“证明他们羁押了她。”
“罗丝柯?”哈伯勒说,“那查莉怎么样了?”
芬雷摇摇头。
“只有罗丝柯的录音,”他撒谎说,“没有查莉的。”
哈伯勒点点头。
聪明的一着,哈佛佬,我想。想像着查莉被尖刀抵在脖子上对着麦克风叫喊,会让哈伯勒崩溃的。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让他回到惊慌失措状态会使他成为一个无用的包袱。
“货栈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我又说,“毫无疑问是这样。”
哈伯勒对货栈的那座货仓了如指掌,那一年半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面做事。
于是我们让他凭着记忆一再描述那里面的布局。我们找来纸和铅笔,让他把平面图画下来。我们一再研究这张图,摸清所有的门和楼梯,以及相互之间的距离,还有所有的细节。我们最后画出的草图连建筑师也会佩服的。
那座货仓位于一排四个建筑物的末端,跟一条通道连着的第三个货仓很靠近,那处货仓是堆放农用物资的。两个货仓之间有一道栅门,跟路面一样宽窄,其他三边围着金属栅栏。整个货仓的后面和侧面都围得很严实,但前面留出相当大的空间以备卡车进出。
那道大卷闸门几乎占了货仓前面整个墙体,角落里开了一扇小门供员工进出,可以通往主楼层。员工门内有一个小屋,那儿安装着卷闸门的绞盘。进了员工门向左,有一个敞开式的金属楼梯通往办公室。那间办公室架在悬臂梁上,靠在大货仓后面的角落里,悬在离地面约四十英尺的高处。办公室有一扇大玻璃窗和一个扶手廊台,可以监视下面货仓里的情况。办公室后面有一扇门通往外面的消防逃生通道,那是架在外墙上的一处敞开式金属楼梯。
“好,”我说,“够清楚了吗?”
芬雷耸耸肩。
“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有增援,”他说,“从外面进来的。”
我也对着他耸耸肩。
“不会再有什么增援了。”我说,“我倒是更担心那些滑膛枪,一枪扫出去就是一大片,而且那儿还有两个孩子。”
芬雷点点头,脸上浮现一片阴霾,他明白我的意思。滑膛枪的扫射面积非常大,滑膛枪和孩子是不能兼容的两个概念。我们都沉默了。这时已近凌晨两点,还须等一个半小时。我们将在三点三十分出发,到达那儿是四点,那是我最喜欢的进攻时间。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就像是战士守候在防空壕里,飞行员准备起飞空袭。
芬雷打起了盹,他已经打过好几个盹了,四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左臂搭在扶手边上,剪开的那一半手铐还箍在他手腕上,像个银手镯。
哈伯勒挺直身子坐在那儿,他以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行动,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也怪不得他。他总是朝我看来,眼睛里全是疑问,我只是朝他耸耸肩。
三点二十分,有人敲门,是轻轻的剥啄声。门打开一英尺,那个年岁大的老理发师站在那儿,伸出满是瘰疬的手指指着我。
“有人要见你,孩子。”他说。
芬雷坐直了身子,哈伯勒面露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