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奴隶主(1 / 1)
三千年前啊,不断的提醒自己,那还是奴隶与封建并存的时代啊!
贵族人物姽婳也好,太子也好,诸侯也好,其本质,就是奴隶主啊=。=|||||
头脑发热的阶段已然过去,从此开始,得认真了披着最后一缕残阳,扶桑子一路小跑的回到汲云台。乍一见这狼狈的模样,众人不禁生了好奇,纷纷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狂轰乱炸。
“怎么了这是,看你慌的。”观递上汗巾。
“究竟出了何事,你怎能让公主一人回来!”孟阳责问起来。
“这一前一后两个人,脸色都不对呀。”腾瞄了眼二楼,心有戚戚焉:“不知家宴上吃得什么,回来之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莫非是鱼长得丑,倒了胃口……唉呀!干嘛打人!”
“你个不知轻重的!”教训完手下,腾正色道:“殿下必是遇着了事,心思又重,我等想去给她纾解也无从下手。你不是说过,殿下的身体万不可动气么?我看这次气得可不轻!”
孟阳也是忧心忡忡:“定是你招惹的了,无缘无故你瞎蹿悠什么!”
扶桑子自觉有愧,亦是心急如焚,仰头望着二楼力透纱障的昏黄光晕,是书房,殿下还未休息。也顾不得洗沐更衣,急匆匆就往二楼去。
书房的障子没有合严,扶桑子来到门旁,见姽婳正披着袍服挑灯夜读,他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先前焦躁与慌乱都一扫而空。
“殿下。”
姽婳侧脸睨着他,蹙眉缩额,看样子是生气的:“还知道回来?”
扶桑子走过去,在近旁屈膝坐下,空首:“扶桑知错。”
姽婳冷哼一声,作势起身。见状,扶桑子也起身,抻手要搀扶。谁想手指将将碰到姽婳的胳臂,便被她猛的甩开。
“别碰我!”姽婳捂住鼻息,脸色大变:“手上是什么味!”
扶桑子不明所以的闻着自己的手,顿时浑身一僵,木然的嗫嚅着:“这、这是……”是那公孙之妻留下的。
可这般猥琐之事,他着实难以启齿,更不想污姽婳的耳朵。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见姽婳做了悟状,低低的笑起来,朦胧的光线浸沐着她阴郁不定的神色,使那沉闷的笑声愈发诡异难测。
“既在外头风流快活,还敢来污我汲云台!”
扶桑子连忙道:“不是!我——”
“我管你是不是!”也不容他解释,本就积了满腹的郁气,此时一触即发,姽婳拽开肩上的袍服,狠狠掼在席上,暴躁不安的在房中踱着:“天下之大,可逍遥的地方多的是!我这没你伸展的地方,我做不来那误人子弟的累赘,滚吧你!管你是风流去,还是奔前程去,给我走的越远越好!”
姽婳喜怒无常,但从未拿去留之事逞口舌之快。扶桑子自是震惊非常,什么误人子弟,什么累赘,什么风流,什么前程,真是越听越怕。
一干侍婢武卫听见动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伏在阶梯处,来看个分明。
也怪扶桑子是个拙言的人,眼见姽婳脸色愈发的惨白,绝不容他靠近,心里更多的是着急她的身体,纵有满腹的委屈也是百口莫辩,只是央求着:
“扶桑今日确有过错,请殿下责罚,但扶桑从未动过那念头!求殿下莫气!求殿下莫说这话!”
“你哪里有错!”姽婳是下定狠心,听也不听,竟一手抓着他的衣襟推搡着到阶梯边,怒不可遏的吼道:“当我死了不成,居然敢忤逆我命!教你走便走,磨蹭个甚!”
狂怒的声音伴着手上猛的一推,扶桑子一脚踩了个空,叽里咕噜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倒在拐角处,扶桑子抬眼怔怔的看着姽婳,瞳孔里是说不尽的惊愕和哀悲,额角磕破淌下血痕也似未觉。
姽婳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跌在阶下的扶桑子,满目寒霜,撂下一句:“再敢踏入我汲云台,我诛你九族!”话罢,哐的一声拉上障子,留给众人的只有满屏幽黄的厚纱。
几名侍婢都吓的面无血色,如此势若雷霆,睥睨万物的怒颜,哪里还是她们熟悉的那个冷漠沉着的公主殿下。万般同情的看了眼扶桑子,惊慌失措的在书房外跪成一片:“公、公主……”
“闭嘴!再有闲言者,一并滚出去!”
这话说的冷酷之极,绝不予人置喙之地。侍婢与武卫,两边相顾,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去触那火山口。
孟阳与腾登上楼梯拐角,搀起扶桑子,一群人默然无声的步下木阶。
世事多变,人生无常。
绯镰,蒲,即便服侍姽婳仅三个月,也知道以她决绝的性子,话从不轻易出口,否则,言出则必行。二人相携步下二楼,眉目间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惊惧。
“如何?”孟阳与众武卫连忙上去询问。
绯镰与蒲止不住叹气摇头:“想是夜深睡下了,房中毫无动惊。”
“看来扶桑子是留不住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孟阳感叹着,从即墨跟来的武卫,跟随姽婳年份不浅,与扶桑子也是相熟,难免离情愁愫萦绕心头:“为臣为仆者身不由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本是寻常。可那是扶桑子啊,十年的竭心尽力的服侍,到头来得了个被驱逐的下场……,公主,公主她怎忍心!”
俩侍婢不是没见识过扶桑子百般呵护的用心,自是体会得到孟阳话里的费解与忿懑:
“连诛九族的话都说了出来,莫不是扶桑子在何处犯了公主的忌讳?”
“说扶桑子犯了大错,你们信么?”孟阳突然发问。
绯镰与蒲对望一眼,略作思索,然后摇头。
孟阳不禁捶胸顿足:“扶桑子打小跟随公主,十年以来,心心念念的除了殿下就是殿下,哪曾正眼瞧过他人!连旁人都知道的事,为何公主偏就不信呐!”
绯镰却是面色平和,口气清淡:“至少未用刑罚。扶桑子尚且如此,你我也只能自求多福罢。有闲情在此空垂叹,不如去送送他。”
汲云台笼罩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凄情绪中,使得扶桑子离去的身影,更显苍凉。
一室昏烛,半晌无言。
扶桑子坐在席上,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细软,除去医药典籍与衣物,并无长物,行囊十分简陋。差不多收拾了妥当,停下手中动作,将一竹筐的竹册推到观面前,行空首礼。
观连忙回礼,殷恳的道:“子但有言,尽请吩咐!”
“这是十年以来,殿下的病情备细。我走后,君上必定派他人接替,还请代我转呈,配医施药时或可一用。”
“是。”
“殿下药膳起居之事,从此便要烦几位费心了。”
“份内之务,定不敢使公主有异往常。”
扶桑子双手触地依然低额垂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微烛照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一如往常蔫呼的声音多了些沙哑。
“殿下不可久居寒潮之地,秋冬多在即墨温汤处度过,益于治骨症。即使是春夏燥热时,也要记得穿好足衣,尤其就寝后。
殿下喜欢开南窗入眠,待熟睡后,要悄悄将窗合上,莫吹了夜风。
殿下手脚好动,夜至子时,记得与殿下将被盖好。
殿下喜欢看日出,卯初洗濑完毕,要在院中设好席榻,备好鹿衾。殿下喜欢缃黄,也是因为近似朝阳。
殿下每日清晨必要导引习武,时至隅中,便要敦促她不可过度劳累,用些朝食。
殿下不喜油腻腥膻,膳食以新鲜时疏为主,次之鱼虾水产,再次禽鸟之类。除特酿的黄酒外,千万不可给殿下饮用其他酒浆。
殿下偶尔会肢体僵硬,行动不能。要及时与她揉动骨节处,久之可解。切记双手要温和,否则会伤及殿下。要记得唤御医过来细细诊断,以防延误病情。
天寒风燥时,莫要出行。如若出行,切记注意遮风保温,以免染了肺疾。
殿下兴趣极广,常为新鲜之事废寝忘食。要谨慎服侍着,莫教她伤了身体,也不可触她动怒。
宫中物什,务必十分崭新完好,殿下不喜残缺,不容旧垢……”
话至此,闻者多半潸然泪下。这就是扶桑子十年以来的全部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等的琐屑,何等的尽心!
那满目的哀绝与不舍,腾再也看不下去,愤然起身:“殿下她不能这样!”
孟阳按住他:“凭你我若说得通,殿下又怎会想不通,执意赶人?”
扶桑子紧忙说:“切莫再去顶撞殿下,再添怒气。”
腾只好悻悻的坐下,忸怩着问扶桑子:“你今后又当何去何从?”
观惶惶不安的道:“殿下只是不准你再入汲云台,并不曾削去医官之职,对吧?”
扶桑子怔愣着点头,不置可否。
在姽婳寝门外,顿首拜别,回应他的只有寂静无语的纱障。最后望一眼夜幕下的汲云台,静谧的飞檐,婆娑的树影,东山首上永远举目远眺的姜太公,是否与他一样,在守候可望不可及的那点曙光。
这就是自由,如此落寞。
还是医官,又能如何?
这一夜,汲云台无一人合眼。
无星光月影的孟夏之夜,凉风习习带着大雨将至的潮腥气,嘻闹一般穿过细隙挤进房中,刚吹灭了残喘的孤灯,却被满室的冰冷凝结了步伐。
姽婳安静的躺在榻上,身子微微缩成弓形,一动也不动。乌黑的长发零乱的缠绕着,几乎铺满大半张榻,发丝所到之处,将雪原一般的素丝切的细碎,在一片苍白里,尤为触目惊心。
她总是因新鲜之事,废寝忘食。尽管如坠冰窟的彻骨寒意并不新鲜,却也第一次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品尝这如车裂般的剧痛,沿着骨骼和脉络,一遍遍划刻而过,在体内肆虐,而自己,却无力抵抗。
风中残烛,殒灭无声。
姽婳卯足全身力气,想去挑亮那根灯芯,却发现自己的意志比它更加无力,竟弱的不足以驱使僵硬的指尖。病痛冻结了肢体的灵动,也抽尽了肌肤的温暖。她最终还是作罢,紧咬住牙根的颤抖,凝视着灯芯,幽幽出神。
这,就是自己么。
车驰马骤的滚滚烟尘呼啸而过,那是公子们驰骋疆场卷起的海浪;
花月迷离的水眸黛眉若即若离,那是女儿们争奇斗艳激起的春波。
而她,却缩在无尽黑暗里,苦苦与寒冷撕搏。
窗外闪电如擂,雨势如奔,犹似梦魇遥遥渺渺远在天际,忽忽悠悠充斥耳膜,狂躁的心绪,骤然平寂。
句渎之丘,那个青鸾幽幽的傍晚,倏的闪现眼前。
姽婳抽动唇角,汗滴倾滑而过,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至少,我还活着。
死人,是不会痛的。
心若无路之风,戛然而止。
恨似夏夜之雨,倾盆狂泄。
两日后,雨过天晴,太子诸儿带着如潮的怒气,席卷而来。
“你明知她脾气拗,还犯她的忌!”诸儿一边迈着大步,一边朝身旁的妩颜发火:“连君父都默许扶桑子只服侍她一人,你还不明白!”
妩颜一双雾眼里又是懊悔又是委屈:“我、我也是一时兴起,谁知她们玩得过了,没拉回来……”
“你玩什么不好,偏挑他!”
从没见过诸儿如此大动肝火,看在眼里发怵,想在心里是愧疚,妩颜再也抑止不住,哇的痛哭失声:
“她、她关在上面两、两天整,谁去也不让!”
汲云台众侍看是太子与公主驾到,如见救星,忙不迭的行了大礼。
“走了一个人就弄的人仰马翻,尔等奴辈可还有用处!”诸儿满口火气,风也似的上了二楼。
众人心中叫苦不迭:这还不是太过依赖扶桑子的下场!
行至门边,诸儿定了口气,举手,扣门。
汲云台立在东山上已有三百年,本是祭山的神台,岁月更迭,几经纷乱,便也失去了它本来的功用,历任齐侯多有修缮,愈发弥散出岁月沉淀出厚重与陈朴。
诸儿甚觉怪异,除了少了些尘埃,多了些人气,汲云台并未沾染一丝新主人的气息。说来,自姽婳入主汲云台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访。结果所见所感,与儿时到此时并无二致,青瓦素帐,黑木白障,错落交织成银月照白雪般凛冽的景致。红树无语伴山默,飞檐寂静听云声。
障子一拉就开,诸儿心里一沉,就这东西竟关了姽婳两天,可想而知她是说了何等瘆人的话,让人知难而退,欲进无路。
掀开竹帘,一行人随太子鱼贯而入。榻上是一堆零乱的被褥,哪有人影!诸儿目光一转,疾步穿过东面竹帘,再绕过一展屏风,眼前便是与寝室一墙之隔的书房,而一摞竹书下埋着的那个白色身影,竟是姽婳。
“你这妮子,何苦这般折磨自己!”诸儿又是气愤又是疼惜的嗔着,拨开竹简,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大事说的头头是道,偏周身琐事怎如此糊涂!”
妩颜蹲在姽婳身旁,在她手脚处摸了又摸,惊道:“看这冷的……难道扶桑子未曾交代你们如何服侍公主嘛!”
听这一声怒斥,被姽婳的样子吓着的侍婢这才回神过来——
殿下偶尔会肢体僵硬,行动不能。要及时与她揉动骨节处,久之可解……
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温暖着姽婳僵硬的身体。以往见姽婳活跃的样子,直以为是扶桑子小题大作,谁曾想乍得一见,竟不敢承认这形容枯槁的人,就是公主殿下。
姽婳的一头乱发从诸儿的臂弯垂泻而下,她仰着脸儿,透过发丝缝眯着眼睛捕捉窗外稀疏的光线,僵木的肢体渐渐有了知觉。吃力的举起攥在手里的帛画,捂在脸上,双唇微动,隐约说着什么。
妩颜要贴上耳朵,才听得清楚。诸儿急问:“说什么?”
妩颜不明所以的回道:“不能这样……”
正待众人不解其意时,姽婳突的挣扎着起身,蹒跚着就往外走,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能这样”。
妩颜刚要去抱住她,却被诸儿喝退:“小心陪着,莫阻她!”
妩颜连忙抓起地上的袍服,追上去披在她身上。绯镰等人手忙脚乱的与她系好,哽咽着求道:“公主慢些,慢慢来,会好的。”
姽婳低垂着首,不知是小心楼梯还是在沉思,只见乌发垂梳半面妆,朱唇白面艳如血。稍适休息,摒退众人搀扶,步履维艰的挪开脚步。
前方武卫揪着心,一步步倒退着给她让路。身后侍婢抹着泪眼,支着手亦步亦趋的随着,生怕她一个不稳,坠下楼去。
大雨洗空空如洗,骄阳普照,院中草木疯也似的一夜长成。凝在枝叶间的水珠,激出如海浪般的雾花,寻着风的轨迹,留下一波波的晶莹璀灿。姽婳沐浴阳光里,竭力的喘着气,吐故纳新,一身冰寒逐风而去,温暖的神采浮上眉睫。
“听说妹妹要诛人九族?”诸儿在姽婳面前站定,淡然说道。
姽婳美目流盼,看着诸儿:“哥哥要说什么?”
诸儿抿唇一笑,踱着步子:“我要说,其族可诛,你却不可自贱。如此狼狈,哪里还是那个骄傲的姽婳。”说到这,顿了下,语气陡转,声色俱厉的道:“费,告诉公主,你身价几何。”
费是太子的随身侍从,听到这话,就地而跪:“禀太子、公主,小奴是被父母以五斗粟卖出来的。”
“石之纷,你又如何。”诸儿又问另一随身武士。
“回两位殿下,小臣是孤儿,流落市井,若非太子收留,一文不值。”
诸儿点着头,转头问向汲云台的侍婢:“尔等又是如何入宫来的?”
“奴婢观,是家乡闹饥荒时,为一筐麻籽所换。”
“奴婢香树,不知故乡何处,随贩子辗转,后入宫在浣衣司搭手,也不知卖身几钱。”
“奴婢绯镰,祖上罪臣,自小没身为奴,服役在宫廷。”
“奴婢蒲,出生时遭父母遗弃,是宫人在蒲草堆里拣回宫里带大的。”
余音缭绕,随蒸腾的水气飘散风中,卑微的不值一提。
诸儿冷笑一声,与姽婳错肩站着,也不看她:
“身在奴籍,主子若出了闪失,便是诛尽她们也不够!你身为公主却因一下臣自暴自弃,何等可笑!扶桑子虽不是奴隶,但他一白身又能强多少。今天你若死在那房里,诛他九族是夸张了些,但罪夷三族绝跑不掉。你以为值?”
姽婳瞥了眼诸儿,微微一笑:“我这病,暂时还死不了,只不过会一次比一次疼得厉害罢了。”
察觉她话里的戏谑,诸儿有些恍忽。如此坦诚的议论自己的病情,她还是第一次。“我,不会再动怒了。”眼帘微垂笑的恬静,再睁开时却攒了一腔的豪迈:“奴隶也好,白身也罢,公族又如何,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天地一片大好,我得好好活着。”
闻言,一腔怒气消的无影无踪,诸儿执起姽婳的双手,如儿时扶她学步时一般。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再说话时,柔软的话语里饱含着疼惜:“对不起。哥哥只是怕你想不开。”
姽婳了然的点着头:“每次动不了时,我就会找点事情想。一次比一次想的长,想的多。”
“如此说来,这回你想了整整两天?”说着,诸儿将挡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
姽婳自嘲的笑了:“痛定思痛,疼得越厉害,想的越透彻。以前只是想身体好了以后,该怎么玩,见什么玩什么,反正不闲着。就想趁能动时,多动几下,也许再过几年就没机会了。”
姽婳笑的明快,说的轻松,与以往截然不同。可诸儿看在眼里,听在心上,都是辛酸。
“这一次,我只想着该如何将这幅画的另一半画完。”姽婳目光一定,举起攥在手里的那片帛。
诸儿接过,徐徐展开,待看个分明,为之一惊:“这是……”
“三年前,随师氏出海所画。”思及往事,姽婳灿然一笑:“是我齐国海线图。”
诸儿抬眼看向姽婳,只见她目光悠然飘向东方,依稀可见倒映眼帘的那片碧海蓝天,明净的双眸里,不见一丝情绪的流露。
“你说的另一半是……”
“我想知道,齐国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得其真相,也就不枉此生。”
诸儿百感交集,将姽婳拥进怀里。他现在才知道,姽婳何以有诸般奇思妙想,为何总语出惊人。恶疾缠身的人,总是会抓住每时每刻当成救命的稻草,但求活得痛快,活得酣畅。所以思常人之不思,行常人之不行。
沉吟半晌,诸儿也飒然一笑,自叹弗如的:“妹妹有如此胸怀,我这当哥哥的又怎能就此消沉。”
姽婳拍着他的背:“那当然,否则我这图可不好画。”
“哦,你又有何主意?”
“哥哥还是将近日诸侯动向与我说个明白,再做计策。”
九曲肠,玲珑心。遇事三思的姽婳,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只是,没人知道,这一变,所付出的代价,是扶桑子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