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陆路,陆名(一)（1 / 1）

我找到了一分家教工作。给一个12岁的男孩补习功课。男孩叫陆路，不爱说话。他的爸爸陆名是个商人，48岁，微胖。他开车带我去他家的时候说，七喜，你晚上可不可以住在我家。每天晚上我都很晚回家，陆路一个人在家很孤独。我坐在陆名的旁边，我低着头，抚摩着自己的寂寞的手指。我说，陆路的妈妈呢。他说，陆路六岁的时候他的妈妈就去世了。我没有说话，开始注视着窗外。陆名说，你晚上陪陆路，我还会多加钱的。我说，家里还有其他的人吗。他说，没有，只有我和陆路两个人，以前请过保姆，但陆路不愿意和保姆待在一起，就辞掉了。我说，你怎么知道陆路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他说，凭感觉陆路会喜欢你的。我笑，我说，为什么。他说，你与别的女孩不一样。你一定有办法哄陆路开心。

陆名住在这座城市的一个豪华小区。门口有保安站岗，漂亮的别墅整齐地排列着，红砖绿瓦，绿树成荫。绿化工人正在修剪草坪，大堆的草就堆在路边。路面上没有尘土。开着高级轿车的人进进出出。

陆路躲在自己的房间不肯出来。陆名喊了很多次，都失去了耐心。我说，让我来吧。

我推开了陆路房间的门，我说，我可以进来吗。陆路蜷缩在沙发上，盯着我看，没有说话。他穿着蓝色格子衬衫和深蓝色仔裤。我走了进去，在他的房间转了一圈，墙上贴满了周杰伦的海报。我在他的旁边坐下，我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抱膝。我说，我喜欢周杰伦的《七里香》，你呢。他看着我，迷惑的眼神，爱理不理的样子，说，《轨迹》，含糊不清。

轨迹/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失去你的地方/你的发香散的匆忙我已经跟不上/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你离去的痕迹。我哼着歌词，我说，是这样吗。陆路的眼睛望向别处，他说，你怎么会唱JAY的歌。

我说，我很喜欢他，他的歌我都会唱。

陆路摇头，不相信。

我们K歌，怎么样。

陆路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说，你真的会陪我K歌吗。

当然了。我调皮地扬起了眉毛。

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找出了JAY的所有碟片。他说，都在这里了，我们开始吧。我挑选了那张《爱在西元前》的碟片，插入了DVD。我和陆路各持一个话筒。音乐响去来的时候，陆路的身体随着节奏左右摇摆。第一首便是《轨迹》。我开着麦克风，我说，我把这首歌献给我新认识的朋友陆路，希望他喜欢。说完，我向陆路调皮地眨眨眼。

陆名站在门口，向里边张望，我向他打了个手势，他退了出去。

我和陆路玩得很开心，我们唱了JAY的所有歌，我们的嗓子都哑了。我们躺在地板上，脑袋挨着脑袋。我伸手摸陆路的耳朵，我说，陆路，你喜欢我吗。他说，是我爸爸叫你来的，是吗。我说，是的。

陆路说，以前来过很多女孩，都被我赶走了。

我说，你会赶我走吗。

陆路说，不会。

我说，为什么。

陆路说，因为你会唱JAY所有的歌曲，她们不会。

陆路爬起来，说，你明天还会来吗。

我拍着他的脸说，当然会来的。

陆路说，我应该叫你姐姐，对吗。

我说，你叫我七喜好了。

七喜。他叫着我的名字。

陆名开车送我回学校。他说，我的直觉没有错，对付陆路你的确很有办法。

我说，我一直很喜欢孩子，和小孩沟通没有障碍。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和大人交流，包括同龄人。

我住在了陆路家。每天早晨陆名开车送我和陆路上学。晚上他先去接陆路，然后再到我的学校接我，把我们送回家，他便又走了，说陪客户应酬。

偌大的别墅，只有我和陆路两个人。我陪陆路温习功课。陆路的成绩很差，他不喜欢读书。我考他生字的时候，他便趴在桌上睡觉。我假装很生气的样子，我说，你不听我的话，明天我就不来了。我这样说的时候，他便认真写一会儿。

陆路说，七喜，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台湾，我想见JAY。

我说，等你长大的时候，我就带你去。

陆路说，你答应我的，不许骗人。

我说，我不骗你。

陆路说，拉勾。他伸出了稚嫩的手指，勾住了我的瘦弱的小指。

停电的晚上，我们坐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陆路说，七喜，你害怕吗。

我说，我有点害怕。

陆路说，有我在，你不要害怕。他伸出胳膊抱住了我。

陆名回来的时候，我已伏在陆路的床头睡着了。陆名轻轻地唤醒我。他说，七喜，起来，去床上睡觉。他将我抱起来，放在了卧室的床上，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扬毕业走了，回到了那个南方城市，他是带着黛玉一起走的。他们走的时候，我去了火车站，我躲在后边，偷偷得看着他。这个深爱过的男人，曾经说过要带我去南方，要爱我一百年，要娶我，如今却带着黛玉走了。扬，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

陆名替我交了大四的学费。我说，我会还你的。

他笑，他说，你拿什么还。

我说，我在你们家打一年的工，等我毕业的时候就可以还清了。

星期天的时候，陆名带我和陆路去吃KFC，我和陆路都点了儿童套餐。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可以录音的多拉A梦。我和陆路对着自己的多拉A梦录音。我说，陆路是个小坏蛋。陆路说，七喜是个大坏蛋。我们把声音放出来，我们打闹着，笑作了一团。陆名坐在旁边，望着我们笑。

陆名在前边开车，我和陆路坐在后边的位置，我们闭着眼睛，一起哼着JAY的歌，喳喳哑哑的。

陆名说，七喜，真的要谢谢你，陆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下车的时候，陆名为我们开车门，他将手放在车门的顶端，温柔地说，七喜，小心碰头。

晚上，哄陆路睡着后，陆名说，七喜，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我坐在陆名的对面，我说，什么事。

陆名说，我希望你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不知道可不可以。你知道陆路很喜欢你，我也需要你。

你是要我嫁给你吗。我直截了当。

陆名说，那样最好，但我知道我自己已经老了。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我们之间还需要时间来相互了解。

我站起身说，我想去睡觉。

陆名说，去睡吧。盖好被子，别着凉。

我回了卧室，没有去睡觉。我站在阳台上，抽烟。

陆名站在了我背后，他把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他说，看见你的房间灯亮着，知道你没有睡，就进来了。我没有回头，我说，我想扬。陆名拍拍我的肩说，七喜，刚刚结束一段感情，很难过，让你马上忘记他不可能。但我可以等，一直等下去。想好了的时候告诉我。陆名走了出去。我伏在栏杆上哭泣。

我在黛玉家的楼下徘徊了好几天，我想上去和她的父母要黛玉的电话，找到黛玉就可以找到扬了。但终于我没有去做这件事。我们已经分开了，如果他还爱着我的话，他会主动联系我的，我一直用着他给我买的那个三星手机，号码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