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毕家新妇(1 / 1)
毕容安皱皱眉,立刻起身去厨房倒了一盆热水,取了块新棉布,一块儿端了进来,先将炕桌上的碗盘收了,再把盆端上去,袖子挽了挽,将杨柳连人带被一块儿掉了个方向。
杨柳睡得沉,任他摆布。
毕容安拧了热巾子,给她一点一点擦脸和脖子,杨柳舒服得轻哼,猫咪一样乖顺。毕容安脸上浮起笑意,将她一双手也擦了干净,纤纤十指葱白柔软,指头颗颗圆润如珍珠,他握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眼中渐渐泛出一片温柔之色……
杨柳是后半夜惊醒的,那种在沉睡中迷沌了太久,潜意识还有些什么没有做的惊醒——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结婚来着?迷蒙的左右看了看,似乎身边有个人,探手摸了摸,哦,自己被他圈在怀里,难怪这么暖和。
啊?圈在怀里?
一个激灵,她清醒过来,眨巴着眼使劲回想昨天发生的事,除了吃喜饼,啥都没印象了,对了,她好像吃完就犯困,然后就睡着了。可是,怎么会这样?难道……在她熟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杨柳悄悄从他怀里钻出来,待拱远一些立刻将自己全身上下摸索了一边,嫁衣早被脱掉了,里头穿的是本来的贴身薄小袄,再往里摸摸,肚兜倒是原封没动,蹬蹬脚,袜子也没了,光溜溜也不觉得冷。
她松了一口气,安静下来,想想又翻了个身,盯着在黑暗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的陌生夫君,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模样,昨天哥哥说他不是个丑八怪,那到底长什么样呢?
黑暗的掩护助长了好奇,也壮了胆,她悄悄的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上毕容安的脸。哇,眉毛挺浓,鼻子挺高,脸部线条很刚毅,嘴巴软软的,捏一捏挺有弹性,再捏一捏,咦,动了一下,吓得她猛的缩回手。
“醒了?睡不着了么?”毕容安开口了,跟追黄皮子那晚一样的音色,却换了语气,低低的,透着温柔。
杨柳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真丢人,她这夫君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娶了个女色狼?
“无妨,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起来练功了,平时这时候也差不多该醒了。”毕容安浑不介意,他也的确是睡不着了,昨晚替杨柳擦洗了一遍,又给她把嫁衣给脱了,剩个薄袄放里侧被窝里,自己躺在了外侧。睡了没半个时辰,杨柳大约是觉着冷,寻着热源就拱了过来,钻他怀里缠手搭脚,不肯放开。
这等待遇二十三年头一遭,他搂着软香娇躯,硬是没法睡着,挨到后半夜刚眯合上眼,怀里人却醒了。偷偷溜出去不说,还大胆的伸手摸他的脸,柔软微凉的小手在脸上一顿摸,神仙也得有反应。
他不敢动,怕被发现。
两个人就这么挨过了寅时,屋里开始泛起微白,毕容安起身披上外衣,对她交待:“你且再休息一会,我去练功了。”
杨柳嗯了声,目送他出去,门开门关,传来轻微的洗漱声。她偷偷溜下床,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儿:
天色正麻亮透白,毕容安穿了一身皂色胡袖短襟薄袄,脚蹬一双敞口罗汉鞋,将裤脚用绑绳系了,于院中走着弓步,在打一套类似于太极的拳法,动作不快,也没甚声音,想是怕吵着她。
杨柳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冻得打了个哆嗦,才三两步跳回了炕,钻进外侧那还带着余温的被子里取暖。
毕容安停住手,侧过头看了一眼西屋的窗户,继续练拳。
待到天色渐亮,杨柳也起来了,换了身粉色袄裙,应景这已婚身份,将头发在后脑拢了一个髻,做成那妇人打扮。被子叠好在炕角,用炕帚把四周刷平整,小心出得门来。
毕容安正打完了拳,出了一身薄汗,听到门响,收了拳望了过来:“起来了?”
“嗯,”杨柳应了一声,有些尴尬,夫君也喊不出口,只拿眼睛偷偷瞟一只路过的老母鸡。
毕容安却比她自如,去堂屋的地炉上取来个铁吊壶,唤她过来洗漱,西屋和堂屋的夹角处有块小空地,毕家父子在这里放了个大水缸,水缸边的墙上挖了一排凹槽,上头放着和杨家同样的洗漱用品,一陶罐牙粉一陶罐树枝,只是在本来的两个旧竹杯便多了个新竹杯,想来是给她用的。
毕容安给她取了新木盆,放在水缸边的石案上,拎起吊壶就要倒,杨柳赶紧伸手:“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别动!”毕容安低喝一声,将吊壶换了只手,继续往盆里倒:“小心烫着了。”倒完了又从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兑温了些:“洗吧!”自去西屋洗澡换衣去了。
杨柳伸手拿过新杯子,舀了一杯水,再取了跟树枝,打湿了沾上粉末,边刷边腹诽:这毕容安对自己居然还不错。
毕容安回了西屋,从厢柜里取了干净衣物,进了隔间。他家房子做的有些与众不同,是当年做房子时他老爹亲自嘱咐的,将屋里隔出个隔间,用石头铺出个一角下凹的地面,那凹槽通往屋后排水沟,用竹子连接,这样,隔间里洗澡后水可以直接流出,不用抬来抬去了。
杨柳梳洗完毕,抬眼瞅了眼东屋,想想去了厨房。按理说,新媳妇第一天应该给公爹敬茶的,可毕老爹昨晚喝得高,直到现在都还在打呼噜。根据昨天毕老爹的言行举止,该是个不局限于繁文缛节的,且喝酒了醒来,最重要的是有个解酒暖肚的好汤水吃食下喉。
因此,新媳妇上任第一天决定洗手做羹汤。
其实这也是毕容安开头开的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搁夫妻间也是这么个理,到底是个讲究你情我愿的事。
她先将昨日摊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杯杯盏盏都拢到了一个大木盆里,再将碱面碗找了出来,把锅单拎出来刷干净,在灶上架好,生火烧了一锅水。再将袖子挽了挽,开始洗那一盆脏碗筷。
毕容安进来的时候杨柳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用力端起木盆准备出去倒水,他长腿一跨接过了手:“我来!”把杨柳吃了一惊,待他从后门倒了回来,才轻声道了声谢。
“你我是夫妻,做这些事本就是应该的,以后这种事只需唤我一声便可。”毕容安一边说一边看她的手,柔软白嫩的一双手被泡得通红,当即皱了皱眉。放下盆,揭开锅看了看,见那水已经有冒烟之势,二话不说用瓢舀了一大瓢,一手端着,一手抓起杨柳的手:“跟我出来!”
“你要干嘛?”杨柳不明就里,随着他出了厨房,穿过堂屋,来到先前洗漱的地方,却见那石案上正堆着毕容安方才换下来的脏衣服。
莫不是要她过来洗衣服的?杨柳猜测。
毕容安却无视那堆脏衣服,将洗脸木盆拿出来,把热水倒了进去,用手试了试水温,捉着杨柳的一双冻手,捂了进去。
“你……”杨柳的惊呼随着他的举动噤了口,僵僵的看着他的大掌覆在自己的手上,替她轻轻搓洗掉碱水油污。
“冬日天冷水冰,以后这种要碰冷水的事还是我来做。”毕容安瞧着那双小手慢慢回温成粉红色,这才松开手,替她擦干净后自然的牵着往堂屋走,杨柳挣了挣没挣脱,只得任由着他拉到了地炉边。
这地炉在冬日是个主角,烧水煮茶暖手烤鞋样样都离不了,就连温酒侃大山也得守在它边上。毕容安让她坐在地炉边,又加进去几块碳,开口道:“你且歇着暖暖手,我爹这一觉少不得睡到下午才能醒,你莫担心,早饭我来做,等下便端出来。”说完起身准备去厨房。
杨柳唤住他:“等一下,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行啊?我又不是大家小姐,我会做饭洗衣服。”既然同意嫁了,她自会做自己该做的事,就算是搁在现代社会,夫妻也是有分工的。而且,这毕容安第一天能这样,那未来还那么多天呢?她可不信这家伙会坚持下去。
毕容安停住脚:“我没有……”
“那你让我去厨房!”杨柳站到了他身边,仰头看着他。
毕容安看看她的倔强劲儿,妥协了。
两人一块儿去了厨房,毕容安将方才洗过的碗筷杯盏清了干净,分类摞好,杨柳取了个面盆,用筷子顺时针搅拌,将锅里的热水舀了一瓢,一点一点倒进面里,做成烫面底子,蒙了块湿布巾醒一会儿,然后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方才她隔着窗户瞅到外头有一畦嫩绿的小葱,这才起了心思做葱油饼,等出了后门四下一看,果不其然,毕家父子外人看起来日子过得糙,其实打理有方,这屋后靠近山脚的一片土地被开垦成了个菜园子,两侧用栅栏围了免得鸡刨食,种了大蒜小葱花椒辣椒各种香料不等,还有那圆墩墩的白菜几十颗,用麻绳将白菜头捆住,随取随吃。又有一片儿萝卜露出红通通的胖身子,十分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