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流言蜚语(1 / 1)
山脚小院的门被推开了,毕容安面色沉沉的拎着鼓鼓一包东西进来。
毕老爹笑嘻嘻迎上去:“黄了吧?今儿个埋进米缸里,过些天就能吃了。要不是这棵树长得险,早被那些个嘴馋的摘光了,嘿嘿,便宜了咱家这一身功夫的……”
毕容安勉强扯出个笑,将包袱递给他,回了西屋。把门扣好,这才出了口长气,坐在炕上,不住地回想着方才遇到的:那藕荷色的身影出现在崖底,先是叽里咕噜的自言自语,而后表情悲苦的卖力铲岩土,捡到个柿子突然就喜上眉梢了,眼儿亮晶晶的望着柿子树好半天,最后一脸惋惜的离开。
其实,那柿子是他故意踢下去的,不知缘何自己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此时想来,许是他当时脚痒罢。他摇摇头躺下,手不经意触到枕下,皱了皱眉,从枕下扯出件粉不噜嘟的事物来。
盯着这团软绵绵物什,他眉头愈发皱起:早上醒来便发觉屋内被动过,怀里更是被塞进了这样一样东西,可惜昨天那酒劲太烈,纵然他这习武之人也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当中发生过什么他想了又想却也记不起来。他查看家中存放银钱的匣子,一分也没少,反而是箱柜里被翻了个底朝天,那没见过面的娘留给他的石头挂件儿没了。
没道理舍了钱偷那种不值钱的东西,而且又把这女子的贴身衣物塞我怀里,到底是什么用意?他盯着那肚兜百思不得解,突听得门哐当一声被推开,锁扣被震得飞起,他敏捷的伸手抓住。
“哈,抓到了吧!”毕老爹跳将进来,一把攥紧他拿肚兜的手:“说,跟哪家小娘私会送的?”
“爹!”毕容安哭笑不得:“你先松手,容我细讲给你听!”
“啥?你还要细讲?你爹我都五十多的人了,哪里受得住这个?不听不听!”毕老爹以为儿子揶揄他。
“爹,你别想岔了……”毕容安没好气的拍拍炕沿,毕老爹一屁股坐了上去。待听得他将昨日之事讲了一遍,神色倏的严肃起来。
“爹你说,怎么会不拿银子反拿那不值钱的东西呢?”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毕有德接过那肚兜儿看了看,跟毕容安一样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瞧着不像咱们的仇家行事,但怎么会偏偏把那块石头拿去了呢?”
“仇家要是寻过来刚好碰上咱们父子醉酒,一刀一个解决了不是更痛快?何至于塞个肚兜在我怀里?且这都二十几年了也没见过你说的仇家,莫非是谁家孩子溜进来做下的?”毕容安往别的可能猜测。
毕老爹点点头:“保不齐真是哪个混小子埋汰你,这些年除了爹带你逃命的几个月过得不如意,到了这鸡鸣村倒是一日好过一日了,以前我是怕有仇家寻过来随时准离开,现在看来倒是耽搁了你,如今都二十有三了,我老头也黄土埋到脖子了,是该娶房儿媳抱孙子了,你可有心里钟意的姑娘?爹明儿就托赵婆子说媒去。”
“这有甚急的!”毕容安胡乱将肚兜往枕下一塞,出屋练拳去了,剩得老头在屋里偷笑。
……
杨柳回到家腿肚子都抽筋了,瘫在桌上甚没形象,杨青看了看她,悄悄将筐儿拎去了后院,倒在石臼里正要捣,发现里头有颗柿子,捏了捏,还差点功夫,便擦干净放进了米缸里。
杨柳不是没瞧见她哥的动作,只是实在太累,便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了。杨青捣完了再翻出口缺耳旧锅,点上火将粉末炒制了,而后直接摊在锅里晾凉。
却说马家那边,昨晚李冬和薛勇躲在墙角处冻到凌晨,待府里老鼠都消停了才敢偷偷摸回房。先是行了那阴阳交合之事,后又爬墙躲冻了这许久,人早已是又困又累,一沾床便倒头就睡,刚合眼两个时辰,听得府中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唬得李冬立刻坐了起来,眯着两个黛青肿眼正要开门去看看,薛勇并李平一块儿进来了,李平道:“公子莫担心,是那三姨奶奶偷东西被送去官府呢!”
李冬和薛勇昨晚躲在墙角是知道原委的,此时偷偷对看一眼,装傻充愣哦哦点头。
正说着又进来个丫环,通报夫人来了,一边通报李氏人就直接进了屋。
李冬到底是心虚,弹起来就跪到了李氏脚边:“姑妈!”
薛勇和李平也唤了声姑奶奶,被闵氏使眼色赶了出去。
李氏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妈,如何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姑妈息怒,侄儿对表妹是真心真意的,虽情不自禁做了这糊涂事,但侄儿发誓,一回家便差人上门提亲,求姑妈宽恕!”
“那是自然,否则你就算是我亲侄儿也定不饶你。”见他真诚,李氏气消了不少,从袖中拿出个绣花荷包递给他:“你那玉佩既做了定情信物送了秀荷,那她也需得回你个信,这荷包你且拿着,回家同你父母好禀明此事!”
李冬接过来,虽羞愧,但事也成了,李氏也借此次除去了刘姨娘,两下皆大欢喜。
范氏听了她这手段,吓得立刻借口昨晚吹了风病重,将马老爷赶回主院了。
小李氏原本想着弟弟多留几日,待李平二人把事情办完了再离开,没曾想被个刘姨娘提前搅乱计划,李冬第二日便要回去,他这一走,李平薛勇自然也走,那阴谋进行了一半儿再换人哪里有原配好使唤?气的直把刘姨娘在心里骂了千百遍,又恼狠李冬行事不周密,送他走的时候把个脸拉的老长。
“姐姐哎,”李冬私下拉过她点拨:“你那事明面上不是做完了吗?暗中我留个人给你,你再差个人和他呼应呼应,这事不是照样能成?”
小李氏撇撇嘴:“不是自己人我用着哪里放心?眼下虽笼络了几个,但算不得心腹,使用起来少不得瞻前顾后的。”
李冬嗤之以鼻:“不过一届村妇,如何值得你这么担心,再者,哪有花了银子还做不成的事?你且放宽心去做,李平有的是套路,丢些银子给他,吃住他自会处理。”念着提亲之事,匆匆给小李氏丢了个主意,急忙忙催薛勇赶车走了。
小李氏回了屋,差水仙把王婆子叫来,王婆子不消一刻便来了,进门就给她礼了个大福,甚得小李氏心意,笑道:“这若是逢年过节请你来,岂不把我这屋子钻个窟窿去?”
王婆子这福可是礼的真心实意,她夫君早亡,只剩得个独子命根,到处做活赚口粮银钱拉扯大,最后举债才讨了房媳妇儿,这些年在马家做的工全都还了债不说,末了居然还差十几两利钱,若不是小李氏帮忙,估计还得有两年熬。又将小李氏给的那羊脂白玉镯子特特送与媳妇,那媳妇黑了这些年的脸终于见了晴,如今回去也是娘前娘后倒茶盛饭了。便答道:“若是二夫人不嫌弃,老婆子便要磕了长头去南岩寺给您请个长生牌位在家里供着哩!”
“好了好了,你这心意我自是知晓。”小李氏被她这番奉承得身心舒泰,那先前的担心便也烟消云散了,留了她半个时辰,将那密谋一五一十规划了个仔细。
杨柳浑身不爽,在家窝了几天,等到最后一天身上差不多利索了,第一念想便是从米缸里扒拉出柿子准备享用。经过这几日米缸的浸润,柿子早已软红透亮,她擦干净放到桌上,留着跟杨青一块儿分。
杨青这几日都在忙着砍制田头那几株老杉,扒皮除湿防虫防裂,再一颗颗堆到院墙边,陈义偶尔过来替他掌掌眼。
这晚杨青刚回来,陈义恰好也来了,杨柳正在摆碗筷,见状赶紧招呼他:“陈师傅一块来吃饭!”
“多谢多谢,方才在家吃了过哩!”陈义连连答谢,却是拉着杨青去了后院:“杨大,借一步说话。”
杨青随着他到了后院,他还不忘看看杨柳有没有跟出来。
“怎么?可是有甚重要事?”杨青见他神秘兮兮不由奇怪。
“你这几日都是用水道运树,走的是河西沿河的路,没走河东那边自是不知,可这两日我听了不下七八回了,桥那头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因对你家有些熟悉,所以特地过来跟你说说……”陈义颇为委婉。
“传的有鼻子有眼?跟我家有关?”杨青越发糊涂。
陈义点点头,低声道:“说是你家妹子跟山下毕家的毕容安私定了终身,还互送了信物!”另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他无法出口,亦是怕激着杨青。
杨青瞬间急眼了:“谁说的?这都谁说的?莫须有的事啊,这不是污蔑我妹子的清白么?”
“你莫急。”陈义赶紧按住他,朝屋里使使眼色。
杨青气得鼻冒粗气,压低声音问他:“都是谁造的遥?我这就找他算账!”
陈义摇摇头:“河东都传遍了,我问了几个人只说是听人家说的,可到底听谁说的具体却不知。”
杨青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早上遇到兰花婶的时候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对了,还有赵媒婆,他远远瞧着正要打招呼,人却照了他一眼,哧溜拐进了巷子。敢情都传遍了,就他兄妹二人被蒙在鼓里,思及至此,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树干上,关节迸出了鲜红都不觉。
“最近你家得罪谁没?”陈义问道。
“得罪?”杨青想了想,除了退婚一事,也没得别的事,便对着陈义讲了,末了道:“这事情都过去了,谈不上得罪不得罪,且要说得罪,还是他马家对不起我杨家呢!”
“那倒也是,既是谣言,你还需请里长帮帮忙才是,我遇上了那些个嚼舌根的也自会替你解释。”陈义也没辙,他好心过来告知,余下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安慰了杨青几句,告辞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