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发小出没(1 / 1)
杨青送走了陈义,跟杨柳说声有事出去一下就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他率先去找赵媒婆,赵媒婆住的地方叫歇巷,歇巷本无名,是十多年前年发大水导致泥石流汇入河道,全村汉子疏通河道疏通到她家这里歇息了一番,后来提起这里便唤声歇脚巷子,由此而来。她家在巷子北边倒数第三家,因着她那前年病故的夫家生前是个石匠,是以门口立了俩神态各异的石雕狮子,上垂花开富贵拱门,造型极是打眼。
杨青到了门前,将她两扇剥皮掉漆门捶得咣啷直响,不一会儿,里头传来脚步声,门吱呀来了:“哪个急着赶投胎的?把老婆子的门板都快拆了。”探头便对上了瞪眼翻鼻的杨青,吓了一跳:“杨……杨大?”
“叨扰大娘了,”杨青余光瞅见堂屋里有个人影一晃而过也懒得理会:“有件事特意过来问问……”
赵媒婆眼珠儿转了转,将他往里头请:“进来说,进来说!”
杨青走进屋,桌上一双筷子一个碗,还有个倒掉的酒盅儿,赵媒婆尴尬的笑笑,将碗筷都拨到一边儿请他坐,又嚷着给他倒水。杨青手一抬,开门见山:“大娘不用忙了,我今儿过来就是问问有关我妹子的流言之事,大娘可知是哪个混蛋造的谣?”
赵媒婆不想他这么直白,一时间也没了那做作心思,在桌子那头坐下了:“我也是听里长他瞎眼老娘胡扯的哩,哪里知道是哪个造的谣?你要寻根究底,还是去河东问问比较好,都是那边传过来的。”把源头指向河东去了。
杨青气道:“事关我妹子的清誉,就算把这鸡鸣村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那个混蛋找出来,扒他的皮抽他的骨……”又看向赵媒婆:“不过这等毁人清白的谣言,大娘还是少跟人胡扯为好,若是传到我妹子耳中,我怕她又会想不开,大娘也不愿几句流言蜚语害死人吧!”这赵媒婆干的就是说东话西的营生,更是个传播流言的好手,不管真假,到了她那嘴里总是添油加醋做个八卦谈资,吸引妇人,杨青特意提醒她便是防着这一出。
“那是那是!”赵媒婆被他说的脸红,头点的啄米般,见杨青起身,赶紧送客,送到门口却还是斗胆开口了:“那个……杨大啊,大娘多说一句你可别见怪,你妹子这事虽是谣传,但也多少影响了名声,往后要说个好人家怕是难了,我……”
杨青猛的回过头,脸色如乌云密布,盯着她半晌,一字一句骂道:“老虔婆别欺人太甚,我妹子就算不找你也能嫁个好人家,且比你这贪心爱财偷汉子的贼婆子说的好上百倍,呸!”回头便走。
“哎哎你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么,我好心提醒你……”赵媒婆被他骂的心虚,追在后面喊了两声便收了声,快速关上门,回得屋来,冲厢房里没好气道:“个天杀的老棺材板,若不是你贪这一口酒,哪里能被他发现?”
屋里钻出个一手拿碗一手举筷的老头,笑道:“你这屋里吃个饭也不甚安逸,吃个半截还需躲一躲,做贼一般哩!”
杨青出了巷子,也没了去找里长的心思,连他那瞎眼的老娘都在参与其中,可想而知就算堵住了众口也没用。未出阁的姑娘家声誉最是重要,流言猛于虎,这是把他妹子又往死路上逼,他不敢想象回家了怎么面对杨柳,又无处发泄心中的闷气,寻了处河边蹲坐下来,想对策。
杨柳吃完了饭也没见哥哥回来,等的心急,将门一锁,准备出去找找。
刚出门没几步,迎头便过来个年纪相仿的瘦峭姑娘,粗布麻衣挎个竹篮,一双丹凤吊梢眼笑吟吟望着她。
莫不是认识我?杨柳暗忖,可她却是不认识的,便停住了脚作陌生观,反正她被水泡坏了脑子,不认识也不稀奇。
“柳儿!”那姑娘冲她打招呼,见她一脸茫然不由掩嘴偷笑:“听她们说你从水里救上来后啥都忘记了我还不信,今儿一看,果然是连我都忘记了,原先我还跟她们打赌,说你肯定还记得我,想不到这赌赌输了。”
“你是……”这年纪,这语气,想来是杨小妹的闺中密友,可这些天怎么没见过她?哥哥也不曾提起?今日特地冒出来又是为什么?
“我是你自幼便一块儿玩的好姐妹,姓张名九儿,你唤我九儿就行,家住河对面,对着你家的那个房子便是,今日我听到那些三姑六婆嚼的口舌,怕你又想不开,所以过来看看你。”张九儿一边自报家门一边观察她,一双眼将杨柳从上到下扫了两个来回。
这目光不太舒服,杨柳顺着她的目光将自己看看,一身挺正常的湖绿袄裙,没有弄脏的,将身子偏了偏,问道:“她们嚼了什么口舌?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张九儿先是睁大了眼,而后吃惊的捂住了嘴,指着她手指微颤:“你……你还不知道?”
夸张,演偶像剧似的,杨柳隐约感觉到这张九儿目的不纯,便跟她打太极:“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这……我……哎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张九儿看着她,眼中怜惜和同情齐飞,懊悔和自责共一色,把个不小心说错话演得极其逼真。
“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别开口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这种白莲花绿茶人设在现代可是著名的很,不管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她宁愿自己去打听也不想看她矫揉造作的在这演戏,吃饱了撑的。
“呃……”看她要走,张九儿傻了眼,这杨小妹以前从没跟她这么说话,都是姐姐前姐姐后唯命是从的,怎么泡了水连脾性也变了?
“等等!”
她伸手拦住了杨柳,杨柳低头看了眼,皮肤粗糙,指节宽大,指甲参差不齐,盖儿里还有泥。回过头,张九儿的吊梢眼正瞪着她,颇为愤怒:“我还没说完,谁让你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杨柳也没了好气,中学时候没少见小太妹堵路,第一次她跟人打了个头破血流,后来被大哥发现了,便每周都教她防身术,日子长了,跟小太妹的地位就反了过来,从高一的挨揍变成了高三的追着揍人,上大学后又报了武术健身俱乐部。像张九儿这种排骨妹,不说她以前的身体,就是如今这个身体,撂倒她也是易如反掌的。
居然敢这么喝呼她,张九儿气不打一处,收了手,不打算留情面了:“先是被马家退婚,现在又勾男人,村里都传遍了居然还有脸出门?我劝你赶紧回家关好门窗,否则唾沫星子淹死了别怪我这做姐妹的没提醒你……啊——”
杨柳收回腿,嫌恶的鄙夷道:“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见面就造谣中伤的恶毒姐妹,退婚是他马家对不起我,我有的是证据,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还说我勾男人,我勾了谁了?你说我勾了就勾了?我还说你勾了呢,警告你,以后中午吃了粪别出门,免得到处喷!”好好的被这张九儿破坏了心情,杨柳白了地上的张九儿一眼转身回家了。
张九儿倒在地上保持着震惊状:这不是杨柳,这绝对不是杨柳!她认识杨柳十几年了,杨柳说话做态她比任何人熟悉。就算水泡坏了脑子,可性格是不会改变的,今天不仅还嘴骂得比她还溜,而且还踹了她一脚……咦?她这才发现自己捂着胯还坐在地上,赶紧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幸亏杨家地段偏,周围没什么人看到。
恨恨的将篮子捡起来,对杨家远远呸了一声,歪着臀一边骂一边走,她就不信杨柳这次能躲得过。
其实张九儿同杨柳严格来说真算得上闺蜜发小,只是自从张九儿娘病逝之后就变了味儿,那时候杨柳刚没了父母,她没了娘,两个相差一岁的女孩儿同病相怜,感情着实好。可过了没一年,张父娶了新妇,张九儿有了继母,那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她原想着杨柳连爹妈都没,兄妹两相依为命,应该比她过得更差,便依旧同杨柳交好。没曾想杨青是个既能当爹又能当妈的,把个妹子养的白白嫩嫩水水灵灵,年年还有新衣服,都赶得上大家小姐了,这不能不让她嫉妒,同时还对那杨青多了一份意,想着做了杨柳的嫂子,同沾些光。
一般人家都是十三左右说了亲事,可她都十四了继母也没个反应,她耐不住,想厚着脸皮跟继母挑明,没曾想竟偷听到继母给张父吹枕头风,要把她卖给排河镇金老爷做小,气得她躲在屋里哭了一个晚上。待第二日去找杨柳诉苦,不期正遇到赵媒婆正在杨家替马家提亲,金晃晃一对镯子晃晕了她的眼,马家的钱财也晃晕了她的心,嫉妒和怨恨窝在心里发酵,一年酸过一年。明面上还同杨柳做好姐妹,背地里没少诅咒扎小人,杨柳心思单纯,哪里看得出来,真把她当个好姐妹,杨青每次去了镇上采买,她都会给张九儿留一份。张九儿倒是来者不拒,一一照收,吃了用了照样诅咒扎小人。
若不是有一次她那小人被同父异母的妹子翻出来,给继母骂了一顿通通丢进了河,这姐妹估计会一直做下去,说来也巧,那天刮的北风,她那些大的小的诅咒小人顺着风全都飘到了河对岸,被挑水的杨青捞了个正着,仔细一看,跟张九儿送杨柳的绢帕料子并用线走针具是一模一样。气得杨青拎着小人就去找理,她爹娘赔尽了好话还送了几斤猪肉,回头又把她打骂了一顿,这姐妹也散了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