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真熙(1 / 1)
三十
真熙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罢,若传入府院君耳中,假冒公主,便是死罪。”
佩风淡淡一笑:“我不懂得高丽国语,一说话间便露了马脚,难道高丽国的公主竟须随身带得通译不成?”
真熙迟疑道:“你当真不是公主?”
佩风目光远眺,轻轻的道:“我倒希望我真是什么公主娘娘。”
真熙低低的说了一句高丽话,佩风听不懂意思,眼睛看着窗外,丝毫不为所动。
真熙神色凝重,说道:“明日便要觐见王,我须得将要紧处一一说与你知晓。其余行事,你看我眼神行事。”
佩风呵呵一笑:“倘若行差做错,你我是否便是死罪?”
真熙道:“你当真全不记得往事,那我便重新告诉你罢。你的父亲是先惠大王,胞弟如今是高丽王主上殿下。”
他精通汉文,口才便给,讲述往事之时均用汉文名称,绝不夹带一句高丽词语。
听他续道:“先惠大王雄心壮志,一生不忘逐鹿中原,但皆因国力兵力不如,终于没有兴动刀兵。先惠大王在世之日,从未放弃入主中原之念,曾花下大量财帛与人力,在中原各大州府安插下死士。那时公主为了立下功劳,佑护幼弟与生母,自愿到中原去做死士,国中动用大量人力,将公主送入中原武林第一大门派:武当。以便日后入主中原之时,王振臂一呼,公主里应外合,一举打下中原。”
佩风心想:“便是这位公主娘娘做了武当派掌门人,区区一个武当派,怎能撼动中原大军?”
真熙知悉她心意,说道:“高丽在中原的死士,并不只公主一人,先惠大王当年花费了大量心血,在中原各大门派、钱庄、甚至魔教之中,都安插了高丽国的死士。这些死士家人都在高丽国内,可保他们绝不敢反叛。倘若他们立下大功,亲属所犯之罪可尽数赦免。”
佩风心中明白,这位公主自愿到中原去做死士,盼望能立下些功劳,母亲与幼弟不受旁人排挤压迫。
真熙道:“后来国内发生叛乱,公主一度失去了讯息。我再次听闻她消息时,便是得悉她已亡故了。”
“朝庭内乱,先惠大王暴崩,先惠大王嫡子,年仅七岁的穆王继位,朝中德宁太后摄政,穆王在位三年,或未得知死士一事。穆王去后,德宁太后与大臣力保今上做王。主上继位,朝政大权却握在府院君手中。”
佩风虽然不懂得这些朝政倾轧,但心中明白主上年幼,其外戚亲属手无实权,易于控制,是以朝中掌权者才拥举主上登基做傀儡王。府院君一派自然不肯大权外落旁人之手,主上虽然尊贵无比,庆顺太后贵为国母,但这孤儿寡母身处高位险峰之巅,不过是别人手中棋子。
当下淡淡的道:“你既已得知公主早已亡故,何以却擒我来假冒公主?这不是矛盾之极么?”
真熙道:“当时高丽国内叛乱,与公主失去了联系,并不知公主亡故一事是真是假。近日庆顺太后身体违和,外戚手无实权,担心自己千秋之后,主上无有依靠,府院君虎视眈眈,只好下旨在中原全力寻找公主。”
佩风道:“寻找公主一事毕竟渺茫之极,倘若寻找不到公主,便当如何?公主一人之力,又岂能扭转朝中乾坤?倘若我当真不是公主,那便如何?”
真熙一字一字的道:“府院君一派势力强大。庆顺太后命寻回公主,与朝中重臣联成姻亲,主上势力必能增强。倘若朝中大权落入府院君手中,庆顺太后与王生死堪忧,你身为王的亲姐,这中间的厉害,你想想清楚罢。”顿一顿,又道:“倘若你不是公主,那么首先获罪的,便是你——假冒公主,死罪。李大人办事不力,且李代桃僵,也是死罪。我,包庇嫌犯,死罪。”
佩风心下雪亮:“我是公主便罢,倘若不是,真熙自有法子让旁人相信我是,我便是即刻失踪身故,他自然也有法子再变出一个公主来。他娶了这位公主娘娘,庆顺太后一派在朝中实力可增强,而他成为宗亲外戚,自然百益无害。这种双方获益之事,换了是谁都乐意为之。”
真熙道:“府院君的人可能早已知晓公主回国,你万不可离我左右。这也是我下令马不停蹄将你送回的原因。”言下之意便是府院君一派极可能派出杀手伏击公主。
佩风寻思便是立时杀了真熙,夺门而出,在这高丽国中举目无亲,语言不通,与中原隔了茫茫大海,一个人也无法回中原去?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所遇之事并无一件能用武力来解决,颇有人力有时而穷之感。何况真熙并未伤害自己,怎能杀他?
轻叹一声:“可是庆顺太后与王又怎能相信我便是公主?”
真熙走到案前,取出一幅图画,画上是个年轻女子,身穿浅绿衣裙,头上盘着大髻,大髻正中戴了一朵红花。两颊微红,浅浅含笑,栩栩如生,便似要从画里走下来一般。
佩风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倘若这画与真人一般大小,佩风几乎以为这便是自己了。明明知道自己身上穿着红色衣裙,结着长辫,与画中女子的高髻颇不相像,却还是忍不住低头对比自己身上与这画中女子的衣着打扮。
真熙道:“这是庆顺太后年轻时的画影图形,庆顺太后的祖上是波斯的富商。庆顺太后美名远播,宫中多有她的画像,这一幅是当今主上赐与家母的。你看你和庆顺太后的模样何等相似。”这幅画像画工精美,纸质略黄,绝非近期伪造。
佩风轻抿嘴唇,说道:“李大人便是拿着这张肖像找到我的?”
真熙道:“那倒不用,李大人与公主见过数次。这次是泰山一派中的高丽死士认出了你。”
佩风想起当日出南疆以来,与泰山派众道姑相处时日不短,其中若有死士,凭画像自然能认出自己。
想来自出南疆之后,一举一动均在他人窥视之中。至于出入泰山两次、在泰山被擒、庙中所遇许事,更是不言而喻:庆顺太后寻访公主一事,必动用所有死士,死士在中原极为隐性,寻找公主也当须做得十分隐秘,不令旁人知晓。在酒水中下毒毒杀他人而不致误杀公主,倒颇为难能,于是便将酒水染成血红之色,让公主不致误饮。至于是否便是鲜血,其时人心惶乱,谁又会细心查看?此事行得越是诡异,众人越不会起疑心。高丽国既有众多死士在彼,要杀死一二镖师,并非难事。当时庙内再派多少人出庙求援,也尽数杀死了。倘若众人不在庙中歇脚,高丽国既出举国之力寻找公主,自然也会在别处设伏。
佩风微微一笑,料想当日在李府外脚踩尖刺,自然也是这位李大人的手笔。心想他刺我脚掌,我打他胸口,我与他倒也互不相欠。
真熙见她笑容勉强苦涩,温言道:“你不识得李大人,将他打伤,朝彦大师只能用摄心术将你制住,送回国中。他们在你饮食中下了软筋散,却并非是我授意,想来他们为使你平安回国,只好用些手段。”
真熙接着教了她一些礼仪行止,一些简单的高丽话语。但初学乍练,怎能便将高丽话语学会,佩风只觉自己发声拗口,古怪难听,便如是婴儿呀呀学语。
佩风道:“我一开口,任谁一听,便知道我不是公主了。”
真熙眼睛一亮:“明日回京觐见主上之时,我便说你咽喉肿痛,不能发声说话,主上与庆顺太后若是问你什么,便由我来回答,先瞒过明日再说。”
佩风道:“只能如此了。”
次日天明,早早的便启程回京。果然宫里派人出来传话,宣佩风与真熙入宫觐见王与庆顺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