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怀花池边探初心,麝香衾下垂粉泪(1 / 1)
妙元宛儿两人命丫头都自去休息着,并坐床沿。妙元笑问道:“寿礼送过了?”宛儿点头,妙元笑道:“但愿你表哥能知你心意。”宛儿道:“好似知了,又好似不知……”妙元道:“这话怎么说?”宛儿皱眉道:“我也说不清……”妙元想不通,以为宛儿小女儿家不好意思,也不好细问,便道:“没事的,日后慢慢用心吧。”
两人又就此事聊了一会儿,涟漪敲门进来,回妙元道:“老夫人、夫人在三郎房中,问娘子在哪儿。”
妙元一下慌张起来,眼见入夜,石涤又受凉了,两位老人定要叫自己去照顾。宛儿道:“嫂嫂你慌什么?”妙元道:“怕是老夫人、夫人要我与他同房照顾他。”宛儿道:“你且去就是了,别担心,坏人我来当!”见妙元不想挪步,便推她出房门,道:“早说了把你的心放肚子里,一会儿我便过去替你解围!”
妙元只好带着丫头去了石涤房中,只见石老夫人、林夫人坐于胡椅上,石涤头朝里卧于床上,好似已睡了。
妙元礼过两位夫人,林夫人道:“刚刚在宛儿那?”妙元点头,林夫人道:“三郎今儿不舒坦,你陪陪他罢。现下不比平日,亲戚们都在看着,两夫妻间的小龃龉,回得家中再说罢!”
妙元无奈,正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石宛带着丫头走进房来,笑道:“嫂子,你怎么还不过来?”又对她阿娘道:“嫂嫂答应今晚陪奴睡了。”
她娘道:“胡闹!”
石宛道:“来之前阿娘不就答应奴了吗?想和嫂嫂一起睡好久了。”
她娘正欲答话,却见石涤从床上腾地坐起,骂道:“全都给老子滚!”
众人目瞪口呆,石老夫人挥手命众人都出去,自己想回身抚慰石涤,谁知石涤低头朝里睡倒,不理人,石老夫人无奈只得也出房间。
却说此时伯贤正只带着顺儿一人,在空园子中背手缓步望月。顺儿见其许久不言,便笑道:“郎君好兴致。”伯贤笑道:“近日事多,倒是想静一静。”顺儿道:“郎君就不好奇下午石三郎为何与人纠葛?”伯贤笑道:“知道你打探出来了,快说吧。”顺儿笑道:“也不知为何,下午石三郎不愿与刘老郎君及石大郎君、石二郎君一同品茶,向咱们庄上要了弓箭,便出去了。他在林子里转悠打猎,好似也没猎着什么。路上奔驰时,见有两个村夫在前缓行,或许是让路慢了些,石涤竟拿马鞭抽人,谁知马速过快未抽着。那村夫便骂了起来,石涤便下马踹人,跟着的人也下马助威,又毁人所背物事。几人踹够了便上马离去。谁知那两个村夫竟识得贵人,去找人随着马蹄印寻着石三郎。石三郎见村夫找来了几个外乡人打抱不平,那几人不肯自报家门,石涤只当他们是一般富户,不肯向村夫致歉,还扬言找人来打斗。之后的事您也知道了。”
伯贤道:“亏你问得这么明白。”顺儿道:“还用某问?石三郎那几个小厮都叫苦不迭。这下得罪了大人物,他们不被李郎君整死,也迟早要被家法打死。”
伯贤心道:“险些因为轻信金福的话酿出大祸。若是当时自己带刀剑与众人前去,怕是现在局面已无法收拾。”
只听顺儿道:“郎君,不是某说,这位石三郎咱们真真不能沾惹,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
伯贤道:“你说的是,多得你为我考量。”心中只可惜妙元竟嫁与石涤这样的人,抽身不能,自己也无法为她做什么。
这边妙元和宛儿已沐浴过回客房同床安歇。石宛很开心能与她嫂子同睡,侧抱住妙元,又拿腿跷在妙元身上。妙元被压得不能睡,遂问宛儿道:“睡着了?”宛儿道:“没啊。”妙元道:“为何你三哥今晚如此火大?”宛儿道:“谁知道,他经常和祖母、阿娘发脾气的,你少见多怪了。我祖母、阿娘最宠他,不会介意的。”妙元道:“老夫人夫人对他如此之好,他实不应该这样对长辈。平日的钱又全送给那花街柳巷,除了女子美丑,其他一概不愿谈、不愿想。真真一点也不想靠近他。”
宛儿道:“嫂子,我觉着你同我三哥真的不合,脑子里的东西不合。”
妙元道:“可惜成婚不看这个。”
宛儿道:“嫂子我虽舍不得你,可也知你在我家过得不舒心,若你真要走,我也为你高兴,只盼日后还能见着你。若是你不走。咱们就这么过。可惜这样你便没孩子。等我和表哥结了婚,生了孩子,让孩子以后给你养老。怕是要比三哥跟旁人生的孩子更靠得住些。”
妙元听闻此话,五内俱感,不由抱住宛儿痛哭。宛儿心下也不是滋味。
月儿高悬,长夜漫漫,又有谁心头无事?
次日清晨,众人聚齐食过早饭,刘宽说今日阳光好,请诸位去玩步打球。
一时众人来到园中,便开始打球。石宛妙元带着几个小侄子侄女分成两组玩球,几位郎君另在远处一起玩球,石老夫人、林氏、柏氏、顾氏、王氏坐于不远处闲聊。
一时石宛带的小组击球得胜,不由乐得欢呼。
打了近一个时辰球,众人都乏了,便坐一处歇息。下人上了各色点心,不过孩子们略动一动。
石宛突然发现伯贤不在了,便悄问妙元:“你知我表哥去哪儿了?”妙元左右张望摇头不知。石宛皱眉叹气道:“这都来了两天了,也没找着个空子能和表哥多处处。眼看明早便要回府,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着他。”妙元怕旁人听见,忙道:“你且小声,旁人听见可怎生是好!?”宛儿耐不住性子,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妙元道:“你这样没个来由的去找他,见了面又怎么说?况且,他或许有事呢。”宛儿皱眉低头,心绪焦躁。
忽听林夫人问柏夫人:“怎么没见远儿(伯贤字怀远)?不来吃点心?”柏夫人方发觉不知伯贤去哪儿了,下人回道:“刘郎君在池塘边看水,并不让人伺候。”柏氏道:“也不知今儿个他哪根筋不对,不招待客人,跑去看水!算了,由得他去。”
石宛一听这话,便坐不住想去找伯贤,妙元按住她,轻道:“你且缓一缓,莫让人瞧出了。”石宛便心神不宁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妙元方轻道:“你且去吧。”石宛道:“嫂子你不陪我?”妙元道:“我去算什么?”石宛道:“那我一个人去岂不太生硬?倒像是专为表露心迹而去找他了。”妙元无奈,只好陪她,两人同诸位长辈打过招呼,说要去净手,众人也不在意。
石宛来过庄园数次,识得路径,两人净过手,令丫头们在园中小亭歇息,便在园中闲逛。
两人来到池边,果见伯贤在那望水呆坐。宛儿道:“好嫂子,一会儿我会走开,你帮我问问表哥心意,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妙元道:“这可怎么问?难煞我也。”宛儿搓手求道:“好嫂子,难道要我自己问吗?你当今日的机会是天天都有的么?求你了!”妙元只好同意。
两人走近伯贤,伯贤抬眼望见妙元宛儿,甚是诧异,转而笑道:“怎么逛到这来了?”宛儿笑拉妙元坐下,道:“打过球坐的闷了,且逛逛再回去。表哥你坐这儿想什么呢。”伯贤顿了顿,笑道:“不过是些糊涂事。”宛儿笑道:“表哥几时再去奴家玩?近日真是甚少见你。”伯贤为难笑道:“严师在上,我尽力抽出空子罢。”宛儿皱眉道:“真是个讨厌的老夫子。”两人又聊了几句,婉儿抬眼望见远处几棵樟树,笑道:“那个叶子可以做蜻蜓飞唉,奴去做几个玩玩。”遂起身,又给她嫂子使个眼色便走开。
剩下妙元与伯贤并坐,两人好不尴尬。妙元斟酌词句,笑道:“倒是想起一事想问刘郎君。”伯贤道:“请说。”妙元道:“刘郎君当真爱做书剑客,不中意女子?”伯贤听闻此言,竟触及自己心头事,但仍强作无意,想了一想,笑道:“只怕某娶不到中意之女子,便索性不想娶了。”妙元道:“怎么会。倒是可多留意身边之人。或许有好女子,郎君未多留心。”伯贤听见此话,心头一震,只望着妙元,难道妙元和自己心意相同?
只见妙元望了望远处的石宛,笑问道:“不知刘郎君可中意活泼明朗之女子?”伯贤方解其意,看看远处的石宛,正装着在撕叶子,偷瞧这边,隧道:“人之心意,强求不得。怕是要有负某位的好意。”妙元怔住,实没想到伯贤明着断然拒绝,不留任何余地,竟不知该怎么接话,又踯躅该如何告诉石宛。
伯贤道:“得空某会让宛儿明白,娘子只说我未解其意便是。”
妙元只得点头,道:“望郎君好言好语,只盼你别伤着一个女孩的心。”伯贤点头道:“请娘子放心,某会婉转相告。”
妙元便招手唤宛儿过来。
婉儿羞羞怯怯地过来,妙元起身道:“咱们该过去了。”便跟伯贤点头告别。宛儿不敢看伯贤,亦未说话,便和她嫂子往回走。
眼见走远了些,石宛站住拉妙元问道:“好嫂子,可问到些什么?”妙元为难道:“你这表哥好似木鱼,竟听不懂我说甚,只说不愿成婚。”石宛大失所望,半晌道:“怕是他对我无意。”妙元实不知怎生安慰石宛,只得轻拍她肩背。
两人去亭子叫了丫头们一同回众人处,见众人仍在闲聊,小孩子们嬉笑玩闹,无人在意他们来了。
中午在旧山阁食了午饭,宛儿脸色难看。饭后众人都无心玩乐,各自回房休息。
妙元和宛儿回到客房,命丫头们出房。房门刚关上,宛儿便开声大哭。妙元抱住宛儿,轻抚其背,无奈叫她轻声点,防外人听见。
宛儿不管,仍旧放声大哭,妙元只得把她拉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两人,由着她哭。宛儿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方好了些,抽抽噎噎,能止住泪了。妙元放下被子,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只见宛儿双目红肿,泪痕满面,鬓发散乱。正好盆里有清水,妙元便为她洗了脸,又替她梳头。宛儿只是哽噎,也不说话。
方将宛儿收拾齐整些,丫环们便来敲门唤起,妙元让宛儿呆在床上,拉下帐子,命丫环们进来。宛儿的丫环榛儿想去唤醒宛儿,妙元说宛儿贪睡,由得她睡。
涟漪道:“一会儿众位郎君、小郎君在园中比试弓箭,众位娘子们玩射粉团。娘子过去吗?”妙元要陪宛儿,便道:“帮我去回婆婆,宛儿和我都略困倦,便不过去了。替我向婆婆和众人道个歉。”
涟漪领命方欲取去,帐中传来声音,只听宛儿道:“嫂子,奴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且去吧。”妙元至床边掀开帐子,安慰宛儿一番,宛儿不理人,妙元只得命丫头们为自己梳妆,之后便去了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