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抹额赠君表奴心,林中路上遇知音(1 / 1)
一路上两人闲聊,妙元心情又好了些。
到了园中一处小院,只见几间房舍,屋外一圈篱笆围成一个小园子,园中几处小假山,又有石桌石凳,拙朴清雅。
小孩子们都在屋外围着小狗玩,妙元两个嫂子各自抱着幼子坐在边上笑看着。
伯贤见妙元和宛儿说笑走进园子,便向她们点头,宛儿问道:“怀远哥哥,你觉着怎样,头晕吗?”伯贤笑道:“不晕,倒是并未被打傻。”说的众人都笑了。
妙元见园中有好几只獢獢,都挺安静,并不太搭理人,还有数只拂林狗,倒是极活泼可爱,惹得孩子们与小狗们满园玩闹。
宛儿问道:“怎么没见我几个哥哥?”伯贤道:“我阿耶正同他们品茶。”
妙元宛儿都极爱小狗,只见角落有一只拂林狗,正带着小奶狗休息。两人便过去抱起一只小奶狗,好一阵摩挲。
伯贤不看她们,转望远处山峦。
姑嫂俩玩了一会儿,妙元说道:“倒是忘了带帕子,宛儿,去帮我拿一下吧。”宛儿皱眉道:“叫涟漪去拿不行吗?”妙元道:“她不知道放在哪了。叫你表哥陪你去吧。”宛儿反应过来,笑道:“好呀!”便拉她表哥同去,让几个丫头远跟着。
妙元把小奶狗还给大狗,安抚了一下大狗,便坐于石凳上,望着伯贤和宛儿远去。
伯贤宛儿闲步往园门走。宛儿笑道:“刚刚我还和嫂子说,我那三哥心眼似针尖,也太讨厌。”伯贤道:“并不怪他。是我欠考虑。”宛儿低头道:“表哥你不怪我吧?”说完又斜眼偷瞧他表哥。伯贤道:“怎么会。还要向你致歉,那时凶了你。实是怕伤着你,伤着亲戚。”宛儿听得伯贤关心自己安全,心下甜甜的。
宛儿又想起一事,笑道:“我三嫂子刚刚路上还跟我说,那个挨训的小侍儿也挺冤的,要不改日你赏他些东西吧。”伯贤点头道:“说的是,我知道了。”
婉儿回头看几个丫头跟的够远,便笑对她表哥说道:“倒是想起来,寿礼还没给你呢!最近都没见你来府上……”说话间,两人都止住步子,宛儿拿出一个鸭蛋青色小盒,低头递给她表哥。
伯贤笑道:“难为你惦记着。真是多谢!”说着便要收起小盒。宛儿道:“你不打开?”伯贤笑道:“现在就打开?”宛儿点头。
伯贤打开小盒,只见一个青黑色抹额躺在盒中,正中绣着靛蓝宝相花,两边以穿枝花纹样装饰。
伯贤惊道:“好手艺!是你绣的?”
宛儿顿了顿,便点头。
伯贤笑道:“多得你这么费工夫。只是绣花费眼睛,玩玩便罢了,不可学那些无知妇孺,把女红当做天大的事。”
石宛惊道:“圣人之言:‘德、言、容、功’。表哥竟不在意女红?”
伯贤道:“服装被褥之类,能穿好用是首要,若是美观则更好。只是跟姑娘们的眼眸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什么?我两个妹妹,我就跟她们说,女红之类事,差不多就行了。再说也不见得繁琐修饰才为美。”
石宛听闻此言,不觉又更爱了她表哥一层。不禁抬眼望着伯贤,眼神无尽温柔。
伯贤瞥见石宛神情,不由觉着有些怪。
石宛也回过神来,害羞脸红。
伯贤忙岔开话题,道:“只是我头伤着了,怕是有一段时日不能戴抹额幞头。”
石宛忙道:“嗯嗯,养好伤是正经。”
伯贤盖上盒子,置于袖中。
两人便又抬脚缓步去客房。宛儿心内如打鼓,不知表哥看没看出自己心意,又不知表哥对自己心意如何。
两人边走边闲聊,一时到了客房外,宛儿进去随便拿了个帕子,便出来和她表哥回园子。
一时回到园中狗舍,众人都玩乏了,伯贤道:“已命人在旧山阁中备下点心、饮子,还请各位移步去稍稍休息。”妙元大嫂问:“请了老夫人和夫人了吗?”伯贤回道:“已命人请了。”
众人便移步旧山阁。到得阁中,丫头们端来清水与澡豆,众人各自洗过手,便落座。
丫环们开始上糕点、饮子。石宛与妙元坐一处,只见端上来的糕点中有同阿饼,便道:“我嫂子不爱吃这个呀。”伯贤听闻想命人去换,还是忍住。妙元道:“不妨事,并没有不爱吃,况且还有别的。”
大嫂顾氏打趣道:“合府就数我这个小姑最疼妙元。今儿个先为她跑腿,现下又管她吃食。平常我烦你个事,你就装憨。”宛儿笑挽着妙元歪头嘻笑,也不答话。
顾氏道:“倘若你是个男子,妙元进我们家,倒该嫁与你才是。”
宛儿笑道:“那是自然,倘若奴是男子,定要娶她!”
说的众人都笑了。
正当大家转而品尝糕点,忽有一下人慌张进来,也不请安,直走至伯贤身边,低头耳语。伯贤听闻后,立刻站起,向众人道:“各位慢用,某有急事需出去一趟。”又转头嘱咐两位庶妹妹好好待客,便出阁而去。
各位宾客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石老夫人,林氏,柏氏也来了,见伯贤不在,问去哪儿了?伯贤庶妹回说是下人小栓儿来请去了。叫了小栓儿过来,问是何事,小栓儿只说石郎君的下人请刘郎君去了。
众人便丢开此事,柏氏又传人上双陆来大家玩,小孩子们都开心拍手。
却说伯贤这边听见下人耳语,说石三郎在庄园外有急事,速来,便忙出阁去。行至庄园大门,只见石三郎的下人金德抖抖霍霍站在墙边,伯贤问他:“到底怎么回事?”金德道:“刘郎君,我们家三郎竟被一群恶少找茬,困住他不让走。还请您快快过去,最好多带些人。”伯贤对自己侍儿说:“快去请我阿耶来。”金德忙道:“不用不用!不麻烦刘公啊!”伯贤见其不敢麻烦长辈,便知此事未必如金德所言,可能另有内情。想着平日只有石涤欺负人,哪有人欺负他?便问道:“叫大表哥、二表哥一块儿去吧。”金德犹犹豫豫道:“他们又不会拳脚,去了也无用。”不等伯贤答话,便又道:“郎君快带人去罢!事急着呐!”
伯贤想了想,道:“叫顺儿他们都来,再把我的剑取来!”侍儿得令刚转身跑去,伯贤又道:“剑不用取了!叫顺儿!一人来便得!”这边金德听闻急道:“好郎君,不带剑怎么行?人也不带?”
伯贤道:“冤家易解不易结,能化解便化解了方为好。”金德道:“郎君啊,您当唱戏呐!”伯贤不理他絮叨。
一会只见顺儿跑了来。三人上马,让金德带路,金德无奈启程。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约摸一顿饭工夫,来至山林中一处僻静荒路。
只见一位年轻锦衣郎君,悠闲抱胸靠在路边巨石上,三个高大的随从站在他身旁。
石涤和他的小厮们杵在路上,摆出一副斗狠的样子。
又有两个乡野村夫,蹲在远处。
伯贤刚下马,石涤就过来,低声道:“怎么没带人?”伯贤不理他,径直走近那位锦衣郎君,行了一礼,道:“初次见面,在下刘伯贤,字怀远。不知郎君可否告知在下,两位因何事引起争执?某表哥一向心直口快,但并无坏心,怕是其中有甚误会。”说完又是一礼。
那锦衣少年松开双臂,站直笑道:“看你倒是个可以说话的人。”
伯贤听他不是本地口音,却也不好打探,刚想细问争执缘由,只听石涤叫道:“你和他说什么话!不知哪里冒出的东西,也配叫老子赔罪?!怀远你犯什么怂?”
伯贤不理他,向那位锦衣郎君到道:“山中阴冷,可巧某家在山外有几间屋子。若是郎君得空,不如去舍下坐坐细谈。”
那锦衣郎君笑道:“不用了,某还有事,若是你那表哥有你三分,某也不至于耗到这时。两筐碳值几个钱?倒是见人就踹的毛病要改改。”
伯贤猜出事情的一二分,定是他表哥欺负了人。只见那锦衣郎君命随从去给那两位村夫各人一锭银子,回身对伯贤笑道:“某是李铉,字德雍,刘郎君得空可到都督府找某打发时间。”说完便与随从上马远去。
那两位村夫得了钱也自行离去。
伯贤方知此人竟是当今扬州大都督李王爷之子李铉。回身一看,只见石涤已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几个小厮拉他都拉不起。
伯贤知道石涤这下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当下也不好说什么,上前去和众人强把石涤拉起,扶上马背。一行人骑马缓行回庄园。路上石涤一句话没有,伯贤也不理他。
回至庄园,天色已黑,众人都在骊轩中等伯贤石涤回来。见两人这时方归,柏氏问道:“你们俩这是去哪儿了?派人出去寻你们都没寻着。”
伯贤道:“表哥出去逛逛,路上马失了蹄,我送了匹马去,回来晚了。”
林氏听闻,忙问石涤:“你没事吧?”
石涤摇头。
众人都道:“人没事便好。”
石老夫人拉近石涤细看道:“脸色怎么这般难看,你不舒坦?”石涤低头不语。伯贤道:“山中湿冷,怕是冻着了。”
柏氏忙命人煮驱寒汤来。
一时菜上齐,刘宽笑请诸位开席。
石涤半点胃口都无,还在惴惴不安自己竟得罪了王孙贵胄。
这边石老夫人与林氏见石涤垂头丧气吃不好,以为他着了大凉,不免担心。又见赵妙元与宛儿坐一处进餐,没有半点关心夫君的意思,心中着实来气。
一时驱寒汤来了,石涤饮过便推说乏了要回客房。
石老夫人与柏氏都盯着妙元,意思要她去陪着。妙元无奈在桌下拉宛儿。宛儿对石涤笑道:“三哥我也陪你。”说话间便起身,妙元亦起身。
三人告辞众人便去客房,石涤在前走,妙元宛儿随后,一路无话。回至客房,妙元让丫头好生照顾着三郎,被子多盖些,便与宛儿出了来。两人也不再去吃饭,便回至宛儿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