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怜香惜玉扶美人,睚眦必报挥画杖(1 / 1)
又过了近一个月,天已初寒。是日宛儿一早过来找妙元。妙元见玩宛儿一身绾色缺胯袍,黑色腰带,头戴黑幞头,脚蹬黑靴,便笑道:“好一位玉面郎君。”宛儿笑将随行丫头手中包裹扔给妙元,道:“嫂嫂你也穿上吧。”妙元打开包裹一看是男装。
原来今日刘府宴请林夫人全家去城外庄园玩乐,年长者玩双陆品茶赏景,年青人便打马球为乐。
妙元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倘若不去,石涤未免没面子,方决定去,并不想打马球,便笑道:“我不打马球,就着女装吧。”宛儿笑道:“那你可真亏,别说打马球多有趣,要知道打过球,那种舒畅的感觉,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呢!”说完不由她嫂子拒绝,便帮妙元换衣服。
一时妙元也换上一身檀色圆领袍,牙色腰带,同样头戴幞头,脚蹬黑靴。虽是宛儿的衣服,稍微短些,倒也合身。鞋子竟也合脚。
两人便同去老夫人处与女眷们会合。只见妙元两位嫂嫂也身着男装。众人都在谈笑,一时下人来回,男眷们已出发,大家也便起身出门。
一时众人到了刘家庄园,刘宽夫妇已命伯贤恭候在庄园门口。众人同入庄园前厅,寒暄过后,便同去骊轩进餐。妙元进得园中,只见园中景色好一片开阔,亭台楼阁,都颇为大气。宛儿笑道:“嫂嫂,一会儿我们就在园后草场上打马球!”妙元点头。
进得骊轩,只见厅内广阔,原木色地板,草书屏风,颇为雅致,黑色几案围成一圈,众人凭几席地而坐。
男眷们坐于左侧,女眷小孩们坐于右侧。
刘宽笑道:“今日能请得老夫人及诸位光临敝庄,刘某荣幸之至。还望各位万勿拘束,只当在自己家中。”
一时菜已上齐,乐者亦开始演奏,宴会开席。
妙元爱吃豆沙馅甜点,所喜席上有之,点心呈桃花状,外皮竟是粉色透明,可直视内馅。宛儿亦赞叹点心精巧,两人正在讨论外皮用何染色。
只听石老夫人笑问道:“远儿(伯贤字怀远)今年多大了?”伯贤隔桌回道:“十八了。”石老夫人道:“都十八了?”柏夫人笑道:“刚过的生日。”石老夫人问:“怎么没请我们?”柏夫人笑道:“小孩儿家,又不是什么整生日,吃顿饭加碗面就得了。”石老夫人笑道:“我看远儿比老身几个孙子都好。”柏夫人笑道:“老太太谬赞了。要是远儿能有他几个表兄三分,我也知足了。”
石老夫人问道:“可定了人家了?”柏夫人回道:“尚未定下。”石老夫人笑道:“别是挑花眼了吧。不知道远儿中意什么样的?”伯贤不说话。
刘宽笑道:“我这个儿子最爱蹴鞠,又爱弓箭,倒是想找个能管得住他的。”柏夫人道:“最近倒是收心了。”
石老夫人道:“十八也不小了,可以找一个了。”
宛儿大嫂顾氏估猜老夫人意思,是想为宛儿求配,便笑道:“咱们宛儿也十五了,倒是也还未定下呢。”石宛听闻,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伯贤一听话里有话,忙大声道:“我不想成婚!”众人都愣住了,讶异的望着他。伯贤忙圆道:“我自爱当书剑客,并无意趣在红妆。”
柏氏笑道:“你也算书剑客?小时候的玩笑话儿还拿来说?”
刘宽见他儿子无意石宛,遂笑道:“大家吃菜,吃菜。”
宛儿听闻伯贤之语,甚是失落,菜也吃不下了。,
众人饭毕,又上了酪浆。乐者撤下。
而后石老夫人与林夫人便去客房休息,刘宽亦去休息。余下女眷便玩起双陆,伯贤与她几个表哥去马厩看马。小孩子们早冲出轩外玩耍。
宛儿和妙元两人在轩外廊上观景。宛儿道:“嫂嫂,你说表哥是不中意我,还是真无意于女子?”妙元回头看看轩内众人,怕谈话被听见,道:“晚上咱们再说。听他母亲的话,确实没有定下人家,不必太过忧心。”宛儿心情方好了些。两人坐了一会儿,便又回轩内看众人玩双陆。
一时侍儿来报:“马匹已备好,请各位夫人、娘子、小郎君、小娘子去草场。”柏氏笑道:“我便不过去了,倒是想去歪一会儿。”
妙元便同宛儿及两位嫂子去草场,轩外小孩子们听闻打马球,也都乐得去观战。
到了草场,见伯贤和石澄、石沧、石涤都在那,十多匹骏马已装备好。大嫂顾氏、二嫂王氏便过去与几位郎君商量分组,又开始分装备。
宛尔笑说表哥家马好,推妙元上马玩玩。妙元推脱不过,便试着上马,无奈蹬了几次马镫也未上得马去,好不容易才将上未上了。这马儿也很聪明,知道这位骑马者是个新手,便想要耍耍这位不知深浅的家伙。
这边伯贤余光看见妙元笨拙上马,马儿开始躁动,忙喝道:“快下来!”妙元、宛儿都愣住了,不知道动,伯贤便快步过来,把妙元扶下马,又把宛儿拉开,并控制住马匹。又转头责备侍儿怎么不看住马,让人随便上马。
因为有女眷在场,所以并无成年男侍在场,小小侍儿也是委屈得很。
宛儿道:“一惊一乍的作什么?”伯贤问道:“是你让她上马的?”宛儿道:“是啊!”伯贤点宛儿脑袋说道:“忘了你自己初学骑马时几个人护着你了?”宛儿方不说话了。
众人都说宛儿太莽撞,大嫂顾氏笑道:“我这个弟妹迟早要被二娘子带进沟里去。”
这石涤见伯贤拉扯自己娘子胳膊,甚是不爽,又不好发作,只得阴沉着脸忍着。
一时马球赛开始,伯贤、宛儿、石澄、顾氏一组,石涤、石沧、王氏及伯贤的一位庶妹一组。
妙元同孩子们及伯贤另一位庶妹在场边棚内观看球赛。
只见婉儿策马击球,好不英姿飒爽。妙元后悔自己未曾考虑便上马,害得宛儿被伯贤责备。
这是一个有情意也不能表达的世界,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伯贤接受宛儿的心意。一时妙元又极羡慕宛儿还有追求幸福的机会,有好郎君去爱慕。再想想自己的郎君,真真心内苦涩。
妙元不能再细想,转而回神看球赛。
这石涤心头一直忌恨伯贤不知避忌,竟敢拉扯表嫂。趁着马球赛中混乱,伯贤正俯身击球,石涤竟拿球杆狠甩了一下伯贤,直直砸中伯贤头部!妙元看见大叫出声,观赛众人也都惊叫站起。
伯贤抬起身,捂头不动,宛儿大叫:“三哥你作什么?!”石涤道:“竟是一时失手,弟弟万勿怪罪,快看看有无伤着?!”
伯贤松开手看了看,掌中有血,幸好不多。宛儿看见血哭了。伯贤知道石涤是故意,刚刚因为着急扶了妙远,石涤脸色便不好。伯贤当下便说道:“球场上磕碰是常事,切莫让我父母知道。你们玩着,我去去就来。”说着便下马去处理伤口,伯贤两个庶妹妹跟了去,宛儿也跟了去,临走还不忘嗔怪她哥哥:“三哥也太小心眼!”石涤知道被看穿,心下恨极宛儿点破。
妙元亦看出石涤是故意,心下真真后悔方才骑马,又惊惧石涤之阴毒。
伯贤去了庄园自己房中,两个妹妹拨开他头发,用干净棉布擦去血迹。所幸伤口不大,但已肿起。处理好伤口,宛儿道:“哥哥真是无妄之灾。我那三哥也太狠。”伯贤道:“让他出了气也好,不然迟早有事。”伯贤庶妹妹到道:“哥哥真是心大。”
一时弄好头发,伯贤他们几个准备回草场,侍儿来回说客人们不打马球了,已各自回房休息,一场马球不欢而散。
宛儿记挂着带来的寿礼还没送给表哥,便去找她嫂子妙元。侍儿回说:“娘子去您客房了,等您过去呢。”宛儿便过去,见她嫂子一人在房中闷坐。
宛儿道:“这是怎么了?”妙元说道:“真真给亲戚添麻烦了。”宛儿一听这话,便撅了嘴,说道:“嫂嫂也怪我!”妙元忙道:“并没有,并没有。”又上前挽着宛儿道:“怎么会怪你呢。实是怪我自己太笨拙了。”
宛儿道:“怪你夫君啊啦!心眼似针尖,把我表哥伤成这样!”妙元一听,忙问:“他伤得怎样,很重吗?”宛儿说:“都肿了!在头发里,也看不太清。”妙元道:“倒是别伤了脑子。”宛儿道:“应该是没有,不然我要你夫君陪呀!”妙元道:“他脑子和你表哥脑子不一样,陪来也没用。”宛儿道:“那是,云里和泥里能一样么。”
妙元不能跟着再数落自己夫君,便道:“现在才过申时,下午做什么?”宛儿方想起寿礼之事,便去找带来的小箱子翻了起来,一边跟他嫂子说道:“表哥和他们都去园中看狗了,有好几只獢獢,还有拂林狗,可好玩儿啦!一会儿咱们便过去。”
妙元问:“两位嫂子可过去?三郎他们可过去?”宛儿说:“不知道。反正叫我们小孩子们都过去的。”妙元道:“那我便不过去了。你去玩吧。”宛儿火道:“今天真是不顺!有什么好避忌的?!”妙元不说话。
宛儿自知话说重了,便过来笑对她嫂子说道:“好嫂子,一会儿我要送他受寿礼,你帮我支开些人呀。”妙元道:“那你也把两个嫂子叫去。”宛儿无奈点头道:“知道啦。”
妙元突然看见宛儿手中拿着一个男子抹额,依稀是自己的针线,便急道:“这是我绣的,你拿错了。”原来这个抹额是绣来给宛儿做样子的,好让她给伯贤绣贺礼。宛儿道:“好嫂子,我仔细瞧了,还是你绣的精细些,就准备送这个了。你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啊。”妙元道:“贺礼不在于细致或粗糙,心意最重要,更何况你绣的也不错啊。”宛儿不说话,妙元问:“你绣的呢?换那个送他。”宛儿道:“没带来。”妙元道:“故意的吧。”宛儿得意的笑道:“是呀。”妙元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
宛儿笑挽她嫂子道:“咱们过去吧。”妙元忽道:“我想起一事,今晚你可得跟我睡。”宛儿道:“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你还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