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贺镇原与淑贵妃(1 / 1)
今年的秋气去的早,很快迎来了冬至,湛台浚早命人给安心备着些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安心受命接着湛台浚的照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一心扑在了皮蛋的制作上,希望能赶在大年时把皮蛋瘦肉粥做出来,也当做是一份回礼。
要是能够多做一些,再拿去卖点银子,倒也不失一份自力更生的好机会。
秋去冬来的大新朝皇城愈发热闹,全城的百姓均洋溢在热闹的节日气氛中,以及各国的贡品御宝也纷纷抵达国库。
皇帝贺镇原高坐庙堂,听着各地百官一年一度的民事奏报,喜笑颜开。就连年初刚认命的一批年轻官员,也将管辖区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至于赋税缴纳一项,毋庸置疑,依旧是泸沽城为最,米粮,银钱,总数算起来竟又是去年的两倍之多。
贺镇原将湛台浚的奏报单独放置一边,手轻轻扶着,唇角带着些释然的笑意。
大监周全心思极为细腻,骨子里把皇上的心意摸着透,放眼整个后宫恐怕也就属他最了解个中缘由,打南边儿那位,早就是自家主子的心头肉了。
可不,只要心里有了底,他周全也就不怕后宫得势娘娘们的各种盘问和猜疑了,他想怎么答娘娘们就得怎么听,从来不会叫自己被动了去。
周全是个活的小心的人,他深刻的认知着,自己的主子只能是皇上一个人,至于其他的,不过权宜着平衡对待罢了,如此,便谁也不会得罪。
翌日清晨,迎来了立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大新的雪景为天下之最,偶尔各国贵族还有心一同前来观雪。
贺镇原在做太子时,曾奉先皇之命前去驿馆亲自会面各国贵亲,也是那一日,他见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并与之因雪而结缘。
往事浮现,却已是多年之后,贺镇原每每思之都痛不欲生。
蔺宜宫。
后宫人人都知,淑皇贵妃的梅园,是冬雪时分大新囯最亮丽的一道风景,梅园之大,天下闻名,素有“千梅万雪”的美称。而淑皇贵妃更是这亮丽风景中最惹眼的一笔。
贺镇原一生酷爱梅,可谓是爱梅如生命,是以,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蔺宜宫小住,待梅花开遍做好新的《新雪写梅图》才会悻悻离开。
今年,依旧。
淑皇贵妃得宠得益于自己亲自作过的一首梅花词赋,亦因此被贺镇原喜爱赐号入宫,后又因为会画梅图而被连连宠幸,几乎已到了一人占尽独宠的地步。
一路在后宫得势至今,成了皇后虞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自己的哥哥争气,从一个小小的参军一路功勋而封战王,她更是被贺镇原捧在了心尖上。
重权之下,人人攀附,如今形势之下,说淑皇贵妃权倾朝野都不为过。
她今日穿了一身金色云锦珞樱长裙,外披一件烟蓝色的落帽大氅,头上簪着流金铄玉暖步摇,静如一株秀兰宛立在梅花丛中,等着皇上替她作完今年的新画。
贺镇原立在亭中,一手撑着玉案一手挥着画笔,笔迹飞快如纸上游龙。
小公主贺颜雅趴在玉案的一角,安静的看着自己父皇挥毫如飞的潇洒,忍不住的拍手嗔道:“父皇真棒,娘亲真美。”
贺镇原闻之,唇角不自觉上扬,下意识望了一眼梅花丛中那个绝美如仙的女子,她依旧笑得温婉,仿若遗落尘世的天上月云中花。
“父皇,父皇……”贺颜雅见自己父皇又只看着娘亲发呆忽略自己,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贺镇原感觉到腰上一股柔软的力道传来,心都柔成了绒缎,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小公主圆圆的脸蛋,溺爱到,“雅儿乖,不如你也去娘亲那边,等父皇把你也画进去,好送给你挂在寝宫做生辰礼物,你说好不好?”
贺颜雅闻言,乐得不行,忙回亲了一下贺镇原的脸颊,焦急的拍着手找一旁的九嬷嬷撒娇索抱抱,一心只吵着让九嬷嬷马上带着去梅林。
九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弯腰接住了飞扑而来的小公主,小心着碎步下了亭子,朝贵妃娘娘那儿去了。
贺镇原立在亭中,笑意未消,如此夫唱妇随儿女绕膝,不一直是他最想要的天伦之乐吗!
他抬手来回抚摸画纸上的美人图,一抹幸福美满的感觉由心而生,那幸福如春风里发出的嫩绿芽儿,生生不息,沁人心脾。
忽的,贺镇原胸口一滞,喉中一抹腥甜翻涌而出,他赶紧抽出袖口的帕子捂住了口鼻,重重咳嗽几声之后,帕子中央已鲜红一片。
他哂然,果然幸福终如一场梦,短暂而无法触摸,就如同那一年与她的美好相遇,又如同一年与她的决绝相离,再如几年之后她的香消玉殒。
身边的大太监周全见之,忙奔过来扶住了他,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皇上这是何苦呢,身子还没好,就来梅林受着冷风,要再得了风寒,奴都不敢想下去了……”
贺镇原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抬头间,梅林里你追我赶,和乐融融,心中不免又升起了怅然。
“她想要什么,朕都会给她,朕欠了她的,就该还。”
“可是,皇上……”周全闻言老泪纵横。
他当然知道贺镇原所说的欠,意味着什么,只是那件事已远去好几年,淑贵妃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埋怨,不知为何,本该寡情薄义的帝王却偏偏放不下。
“不用扶着,这点梅花香还毒不死朕,撑几天也无妨。”贺镇原将落血的帕子递给周全,道:“烧了,别叫人发现。”
周全颤抖着手,接过帕子,心中不免戚戚,忍了忍,还是劝道:“皇上,奴觉着淑贵妃娘娘只是伤心皇上当年的决定,而并不是真的恨皇上啊!”
“可她不说,朕便不能解释什么,朕也知道,她只是装作不在意,她心里是有恨的。”
无恨又怎会甘心改了性子,不惜要成为颠覆江山的恶妃!说到底,都不过终是自己逼了她罢了,贺镇原如是想着,又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周全不再说话,望了一眼远处依旧嬉戏热闹的画面,心中一叹,将帕子塞进了袖中。
贺镇原低头继续凝视着画上的美人,小小的梨窝深陷,笑容依旧灿烂,她还是那么年轻美貌,如这梅花一般,是绒雪之中最美的一抹红,让人无法不注视到她的美好。
“泸沽城,最近可有消息?”贺镇原忽然想起什么,问到。
“回皇上,密折送去多时,湛台大人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周全答。
“那十八怎么样了?”贺镇原还是放不下最小的儿子,毕竟,那是亲妹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呃……十八皇子已在湛台大人的府上住下了。”周全其实有些不理解皇上为何要将十八皇子安排到湛台浚身边,想问又不敢问。
要知道每个宫廷在这个非常时期,皇子为了争夺龙位,是挤破了脑袋各显本事,而皇上明明最喜欢这个小皇子,却偏偏在这个当口,将他打发到了那种荒蛮之地。
当然,有了湛台浚,那里已是一片繁华世界,可是,与皇位权位比起来,始终都一文不值。
“嗯,很好,朕相信阿浚,不会叫朕失望。”贺镇原满意的点了点头,无人明白,他其实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一个地方,他要他们报团取暖,齐心协力。
贺镇原扯下拇指上的玉指环交给周全,吩咐道:“把此物秘密送往阿浚手上,记住,先不要让十八知道。”
“皇上,这……”
周全更是诧异,没有去接扳指,而是劝道:“皇上,这扳指意味着什么,您比奴清楚一千一万倍,奴其实觉得现下还真没到那个时候……”
“周全,你在揣测圣意不成?”
贺镇原有些恼怒,转身呵斥着身旁的周全,胸口一闷,再次咳嗽起来,周全不知所措,忙跪伏在地求饶。
“奴才不是为了自己,奴才是心疼您啊皇上,这么多年来,您费心的安排,甚至到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做诱饵,可不都是为了……”
“周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等周全说完,贺镇原立刻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话,“朕说了,在一切未定之前,他还不能知道,整个后宫整个前朝波诡云谲,朕不能让他轻易冒险。周全,你当知道,若是此事被人知晓,整个天下将要如何,你,朕,他,甚至于更多无辜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贺镇原的一番话着实点醒了周全,如今朝堂局势一触即发,若不是皇上一人拖住了三方势力,虚与委蛇,暗中压制,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一场浩劫了。
周全抹着老泪,磕了三个响头,方道:“是,奴知错了,奴有罪。”
贺镇原一摆手,闭着眼负手站到另一边,吩咐道:“记住,必要的时候,你要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他,朕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交给他,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老奴遵命。”周全答。
“老三最近不平静,周全,你去三王府请三王爷过来赏梅吧!”贺镇原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问到。
“是。”周全抹了抹冷汗,回到。
“嗯,你……”
贺镇原还要吩咐什么,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父皇,画好了吗?”
贺镇原半蹲下来,接住了跑过来的贺颜雅,捏了捏小公主的鼻子,笑道:“父皇今日有些累了,下次再给雅儿画,如何?”
贺颜雅到底还是个孩子,也继承了她娘亲温婉的性子,闻言没有娇嗔,反倒是心疼的问到:“父皇累了吗?那就别抱雅儿了,快放雅儿下来,让雅儿给您揉揉肩捶捶腿。”
贺镇原亲了亲她的额头,爱抚的将她揽入怀中,都不知要如何疼爱才够了。
贺颜雅是贺镇原唯一的女儿,因此,贺颜雅在整个皇宫里,是公认的小宝贝,皇子们个个都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妹妹,也因此会与蔺宜宫走动频繁,而三王爷虽为皇后亲生,却也无疑成了其中之一。
“雅儿真是个好孩子,是父皇心中最漂亮的公主。”贺镇原笑得快合不拢嘴。
“皇上,您太惯着雅儿。”一道清脆如凝露的声音响起,正是随贺颜雅从梅林走出来的淑贵妃。
“苏荷,来,看看朕给你画的画像,如何?”贺镇原一手抱着贺颜雅,一手牵过美丽的淑贵妃苏荷,一起欣赏着案上的那副《梅仙图》。
“真美。”淑贵妃忍不住将画卷捧在怀中观赏,每一笔都下得恰到好处,画中的人简直如活了一般。
“喜欢吗?”贺镇原搂着她的肩,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
“喜欢。”淑贵妃顺势环住了他的腰。